七月中午的烈日,將沙州城區變成了一個大火爐,讓人心煩意亂。車站原本雜亂,在烈日下溫度更是極高,水泥地麵似乎都被曬出了水氣。

    麵對著臭氣烘烘的鴨子,原本想著心事的侯衛東也覺得難以忍受,他在車站裏漫無目的地轉了一圈,汗水將皮帶都浸透了,走到車站門口,門口不遠處裏有一個錄相室,門外放著一個大牌子,寫著“槍戰片——江湖情、英雄本色、每人五元,不清場。”等字樣。五元錄相有些貴,可是在臭哄哄的車站裏呆兩個小時,實在有些難過,侯衛東一咬牙,就花了五元錢。

    錄相室裏麵光錢很暗,侯衛東眯著眼睛站了一會,這才適應了裏麵的環境,錄相室裏坐著十幾個人,錄相不是槍戰片,是戰鬥片,是有關男人和女人的戰鬥。

    見裏麵在放三級片,侯衛就遲疑了一下,他有些擔心有警察來掃黃,可是花了兩元錢進了門,就這樣退出去,實在心有不甘,而且,三級片,對於血氣方剛的侯衛東來說,還是很有吸引力的,他就選了一個角落坐下。

    車站錄相室,居然放著一些竹製的長沙發,可以坐三個人,侯衛東就選了一個無人的位置坐了下來。前麵是一男一女,女的趴在男的腿上,就如情侶一樣,這在學院也是常見之景,侯衛東也就沒有在意,看了約莫十來分鍾,一個女人坐到了侯衛東旁邊,侯衛東並沒有在意,繼續看錄相。

    一陣香氣撲麵而來,女子已靠在侯衛東身測,她哆聲地道:“老板,耍不耍。”侯衛東沒有聽清楚,朝裏移了移,與女子拉開距離,奇怪地問道:“什麽事?”女子跟著移過來,道:“摸起耍,五塊錢;打手槍,十塊;我用口幫你,二十塊,便宜得很,又好耍。”

    侯衛東剛從學院畢業,又是學院中少有的學生黨員,雖然在夜間十分鍾時也喜歡擺些黃色笑話,可是當真麵對時,根本沒有這個膽量,他就道:“我不耍,你走開。”女子又糾纏了一會,侯衛東態度堅決地道:“我不耍,別來煩我。”

    女子見做不成生意,就站了起來,輕聲說一句道:“土八路。”在沙州,土八路是對吳海、益楊等縣的專用稱唿,意思是說這些人沒有見過世麵,是鄉巴佬。

    侯衛東被迫離開小佳的家門,正是由於家在吳海,工作在益楊,地域歧視已讓他很是受傷,此時這個女子如此稱唿,讓他胸中之火一下就竄了起來,他騰地站起來,低聲道:“有種你再說一次。”女子嘴硬,道:“土八路,說了就說了,你把老娘啃一口。”

    侯衛東抬腿就踢了這個女子一腳,這個女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喊道:“三哥,有人打我。”

    妖豔女子的一聲驚唿,就如一粒火種掉在了幹草之上,錄相室好幾對野鴛鴦立刻分開。

    “老三,有人打老娘。”妖豔女子坐在地上,一邊叫人,一邊用雙手在空中一陣亂抓,顯得很是潑辣。

    侯衛東見錄相室出來了兩三個人,就知道事情不好,抬腳就朝外跑,妖豔女子伸手扯住了侯衛東的褲腿,侯衛東使勁往外,隻聽得“嚓”地一聲,薄薄的褲腿被撕下了一段。

    已有一個人影堵在住大門,他手裏提著一張板凳,望著侯衛東就砸了下來,侯衛東從高中起,就在田徑隊裏訓練,一隻手能舉起七十公斤的杠鈴,是田徑隊中打架的一把好手,板凳迎麵而來,侯衛東向左一閃,析凳就帶著風聲砸在了地上。

    堵在門口的人是一個三十多歲的漢子,板凳落空,胸口被狠狠的撞了一下,他接連退了幾步,一屁股坐在了一個煙攤之上。侯衛東卻沒有跑掉,他又被一個年輕人攔住了,年輕人手裏提著一根掃帚,對著侯衛東劈頭蓋臉就是一陣亂打。

    這時,屋裏的幾個漢子也衝了出來,他們亂七八糟地喊著什麽,侯衛東一句也沒有聽清楚,眼見著自己捅了馬蜂窩,急中生智,就朝車站跑去,剛才在車站轉悠時,他見到車站裏有一個警務室,裏麵還坐著一個穿警服的民警,侯衛東父親和哥哥都是公安局的,他對警服極為熟悉,見到警服,知道裏麵之人是正式的民警,而不是聯防員,一般警務室裏都坐著聯防員,很少有正式警察坐在裏麵,看到有正式民警,還覺得有些奇怪。

    此時到了關鍵時刻,侯衛東下意識地就朝著警務室跑了過去,他猛地一個直拳,將擋在前麵的小個子打翻在地,也顧不得飛舞的拳頭,直衝車站,一張小方凳飛了過來,狠狠地砸在了侯衛東的背上,侯衛東隻是覺得後背震了一下,卻絲毫不敢慢下來,他一口氣衝到了警務室,喊道:“流氓打人。”

    警務室的民警正在看著一本破舊《讀者》雜誌,他站起來,看了正好侯衛東,順手提起膠棒,幾步就來到門口,六七個漢子已追到警務室門口,見到站在門口的民警,便停了下來。

    民警嘴裏叼著一枝煙,他把煙一吐,舉起膠棒,使勁地敲了一下舉得高高的板凳,曆聲道:“幹什麽,把東西給我放下。”

    “羅警官,裏麵的小子看錄相不給錢,還去調戲售票員。”

    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女子抹著眼睛,一幅被侮辱的表情,道:“羅警官,我讓他買票,他不買票,還摸我。”另一個身材瘦小、麵相有些兇狠的漢子,他捂著肚子道:“這個小子手好狠,我要住醫院,肯定是重傷。”另一個鼻子被打出血的男子也在一邊起哄,那個民警手裏提著膠棒,哼了一聲:“少在這裏裝蒜,你們屁股拱一拱,我就知道拉稀屎還是幹屎,賈老大,吳兵,你們兩人留下來,其他的都給我滾迴去。”

    他們都是錄相店附近的生意人,平時關係好,經常搭起夥欺負外地人,是典型的地頭蛇,也是一群欺軟怕硬的家夥,在警務室起了一會哄,見羅警官漸漸地變了臉色,便慢慢地散了。

    賈老大臉上挨了一拳,半邊臉都麻了,跟著羅警官進了警務室,便惡狠狠地盯著侯衛東。

    羅警官走到門口,拉開嗓子吼道:“駝背,過來。”一個精神抖摟的聯防員跑了過來,笑道:“老羅,別喊我駝背,以後找不到媳婦,你要負全部責任。”羅警官年紀並不大,但是他學曆高,辦事很是地道,在武金派出所的轄區頗有些人緣,他道:“費話多,你到隔壁去問問賈老大和吳兵。”

    “過來,誰叫你坐著,站起來。”羅警官對侯衛東絲毫沒有客氣,取過筆,就準備做筆錄。

    侯衛東屁股剛落地,就被羅警官毫不客氣地叫了起來,他在學院裏,向來是天之驕子,何曾受過如此委屈,可是人在屋簷下,怎能不低頭,就站在羅警官對麵,等著羅警官詢問。

    當問到籍貫之時,羅警官抬起頭來,道:“你是益楊人,到沙州幹什麽?”侯衛東想了想,就老老實實地道:“我是沙州學院的學生,今天離校,送女朋友迴沙河,我買了四點半的票。”

    羅警官聞言,不禁多看了侯衛東一眼,道:“學生證,給我看看。”

    侯衛東的學生證上麵已蓋了畢業兩個大字,這意味著學生證已經作廢,羅警官翻來翻去看了一會,笑道:“沙州學院的學生,還是政法係的。”他把畢業證丟還給侯衛東,臉色又變得嚴肅起來,道:“剛才是怎麽一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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