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己詔?”赤陽帝眯起眼睛,看著跪在地上的潘永思。


    潘永思能感覺到那道目光,也不敢抬頭,隻是說道:“前朝景皇帝登基後,重用禦史大夫晁東山削藩,導致七王之亂。”


    “景皇帝免晁東山官爵,發配瀚州,而七王不退,朝廷大軍剿之。”


    “戰罷,景皇帝思晁東山甚,乃下罪己詔,召迴晁雲,繼續削藩之策。”


    潘永思說的事情赤陽帝自然也知道,這正是“東山再起”的出處。


    但是,罪己詔可不是那麽好發的。


    正所謂君權神授,天下正統,正是有了這個共識,朝廷才能存在,天下氣運才能匯聚君王一人之身。


    所以,皇帝怎麽能錯!


    若沒有絕對穩固的統治基礎,罪己詔就是削弱自身皇權屬性,勢必引來氣運反噬。


    赤陽帝沉默了片刻,說道:“你可知師臣為何離開?”


    潘永思迴道:“折龍陣崩,皇權震蕩。張首輔為穩固朝局,將罪責一肩挑之,故而辭官去爵。”


    “師臣是為了護朕!”赤陽帝說道,“我若下罪己詔,豈不是負了師臣的一片苦心。”


    “陛下自然不能如此下詔!”潘永思迴複道。


    赤陽帝眼中閃過一抹驚訝,望著還跪在地上的潘永思,擺了擺手:“起來說。”


    “謝陛下。”潘永思站了起來。


    “陛下,首輔離京,源自折龍陣崩!當時為了朝局穩固,首輔必然要雷厲風行。”


    “但如今局勢安穩,這裏麵就有文章可做。”


    赤陽帝點了點頭,示意潘永思繼續說下去。


    “當日,是禦史何穹上書指出折龍陣崩乃是首輔大人權傾朝野,竊取天下氣運所致,陛下第一步就是要讓何穹承認,他是受人指使誣陷首輔。”


    赤陽帝臉色有些難看。


    他當然知道,禦史何穹其實就是張太嶽的人,也是張太嶽指使他上書的。


    “那潘卿覺得,他是受何人指使?”


    潘永思搖了搖頭:“陛下想是誰就是誰!”


    “此舉,無非是給首輔迴歸鋪路!”


    “不過最好是有份量,有動機的人物,才能替首輔大人當這個陣崩之事的替罪羊。”


    赤陽帝嘴角微微勾了一下:“繼續。”


    “事成之後,陛下可下罪己詔,自承失察之錯,導致首輔不白蒙冤,辭官去爵。今天下紛亂,還需請首輔大人歸來以正朝堂!”


    “但天下人皆知,陛下親政不久。”


    “這失察之錯,也怪不到陛下身上。”


    “如此一來,首輔可重迴廟堂,陛下也無氣運反噬之危。”


    “啪!啪!啪!”


    赤陽帝拍了拍手:“潘卿是個人才,朕很滿意。”


    “謝陛下誇獎。”潘永思再度跪下謝恩。


    “不過……”赤陽帝眉頭微微蹙起,“這替罪羊,選誰合適呢?”


    潘永思麵露苦色:“這……學生不敢多言。”


    赤陽帝淡淡一笑:“知道了,你下去吧。此次恩科好好考,入了殿試,朕點你狀元!”


    潘永思連忙跪倒在地:“謝陛下隆恩!”


    ……


    日落時分,京城一處隱秘的私宅中,數人圍坐一團,一邊敘話,一邊將寫過的紙條扔入居中的火爐中。


    “潘永思的事處理好了嗎?”


    “出宮之後已經上了為他準備的馬車從北城門出京,將在二百裏處換乘另一馬車,轉道向東,行一百二十裏會遇到山匪截殺,財貨被搶,馬車與屍體付之一炬。”


    “他的家族好生善待,本官替殿下答應過他!”


    “下官曉得。”


    “太後那邊的安排呢?”


    “三日後,禮部會奏請封恩國公為承恩王。慈寧宮宮女近日常常在太後麵前演奏太後家鄉小調,太後思鄉之情日甚,已經流露出王爵封賞定下後,要親自迴家省親的意願,我們這邊會努力促成。”


    “若是沒有意外,太後此行,當有一個月的時間。”


    “好,太學那邊如何?”


    “已經安排兩名太學生侍奉在何穹身側,以何穹之剛烈,得知陛下有意召迴張太嶽,必然以死為張太嶽鋪路。”


    “屆時自會有一場戲上演,讓那兩名太學生親眼目睹陛下‘逼死’何穹。”


    “我們的人會保證那兩名太學生順利逃迴太學!”


    “好,那百官呢?”


    “崔、李、盧、鄭四家已經開始聯絡與他們有關的官員……”


    “很好!”


    “諸位,殿下托我帶句話。”


    “若事成,與諸位共富貴!”


    “殿下客氣了。”


    “不錯,當今自幼受那張太嶽蠱惑,兩人更是情同父子,殊不知有張太嶽在,就沒我等活路。隻望殿下騰飛之日,莫讓他張太嶽還有東山再起之時。”


    “各自做準備吧。”


    眾人紛紛起身,各自不知用了什麽手段,一個接著一個地消失在密室之中。


    ……


    東海。


    碧空之下,一艘巨船由三條蛟龍牽引著,在大海中乘風破浪。


    張太嶽站在船尾,目光望著一望無際的海平線,神色安然。


    “張兄,在想什麽?”一個額頭上頂著兩根龍角的中年人走到張太嶽身邊,笑問道。


    “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張太嶽輕輕歎了一口氣,“折龍陣崩太過突然,我走的也太過匆忙,不知道我那陛下如今是否還應付得過來。”


    “天下事,哪裏愁得過來。”龍角中年人拍了拍張太嶽的肩膀,“我龍族獨立海外,見多了你們人族的紛爭。”


    “不外乎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此為天理。”


    “大運也做了幾百年天下,真要亡了,也不過是氣運盡頭罷了。”


    “罷了,不說這個,龍島之上你還有位故人在等你!”


    “故人?”張太嶽一怔,“我怎麽不知道我有故人在龍島?”


    那龍角中年人神秘一笑:“算起來,你還要叫他一聲師兄……”


    張太嶽眯了眯眼:“我這一生,跟隨許多先生,但卻從未拜過師,哪來的師兄?”


    “是嗎?那你變法精髓取自何處?”


    張太嶽一愣:“自然是《泥國論》……是那位先生的弟子?他也在龍島?”


    龍角中年人沒有迴話,而是也看向那水天一色的交界處,喃喃道:“張兄,又有不知死的來追殺你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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