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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長一段時間,我不知道自己是醒著的,還是在昏睡中。覺得身邊有很多人走來走去。


    我聽到陳顯仁的聲音,陳夫人的聲音,我聽到他們說“有喜了。”心裏好高興,好想哭。


    然後聽到周斯年的聲音。


    他的聲音還是那樣低沉悅耳,中氣十足。隻是他好像在哭,在說:“我們有孩子了,快醒過來呀!”他沒事,我放心了。想睜開眼睛告訴他我沒事,可是不行,我睜不開眼睛,隻能這樣聽著。一點都動不了。


    然後就沒有聲音了,但是我能感覺到周斯年的存在,能感覺到他在給我喂東西喝,聽到他驚喜的說:“她能喝東西,是不是就能醒過來。”


    旁邊有人說話,聲音非常的耳熟,說:“斯年,除非把她身上所有封印記憶的銀針全部取出,她才能醒過來。”


    周斯年沉默了很久,最後說了兩個字:“不行。”


    “本來就說好了的,不能懷孩子,你是同意了的,怎麽又變卦了呢?孩子找其他女人生不是一樣嗎?”


    “她不同意。”周斯年說,“鬧成那樣你也知道。”


    那人不以為然的聲音:“你就找了,她能怎麽樣?“過了一會兒,又歎氣,”算了,說這些也沒用了。”


    周斯年哽咽的聲音:“除了恢複記憶,還有其他辦法能讓她醒過來嗎?你去問問他們,跟他們說我願意出雙倍價錢。”


    那人深深歎氣:“斯年,我知道你有錢,可錢買不到的東西太多了。”


    “我知道,”從來沒有聽周斯年這樣放開的哭過,“義父,你知道的,假如她恢複了記憶,我真的很怕,怕我和她會成了仇人。”


    這個人原來是周斯年的義父,從來沒有聽他提起過。


    義父說:“你又沒做錯什麽。”


    周斯年還在哭,他傷心的說:“哪裏有什麽錯和對,親人就是親人,仇人就是仇人。”


    義父說:“這些事總要麵對,封存住其中一個人的記憶,”他頓了頓,用一種疑問的口氣,說:“所有的事就成了沒發生過的?你這個樣子,竟好像你對不起她。”


    周斯年繼續哭著,像小孩子一樣的語氣:“誰對不起誰重要嗎?魏皇後再怎麽該死,也是她的母親,我不想我們分開。”


    義父一直安慰著周斯年,像安慰一個小孩子,最後說:“生產的疼痛也可能會她醒過來,但也可能血脈受阻,一屍兩命。還有,你確定吃這些流質的東西,能撐到生產?別忘了,肚子裏那個,也是要吃的。”


    我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也想不起來說話的這個人是誰了。我想看看他,但除了眼珠能動,其他地方都動不了。


    周斯年高興的說:“她的眼珠在動。”


    義父說:“她能聽見我們說話,不過記不住,明天就忘了。”


    周斯年失望的歎息。


    義父最後說:“你再想想,我走了。”


    然後一切都安靜了,隻有周斯年拉著我的手。


    過了很久,又有聲音了,是邱澤歌。


    “周相,周楠在外麵跪一個晚上了,讓他”


    “讓他走。“


    “他不肯走,要一直這麽跪著。“


    “不要煩我,他要是能把人跪醒了他就跪著。“


    周斯年要趕周楠走嗎?不行啊,周楠那麽忠心能幹。我心裏著急起來,可是動不了。


    “公主,你說什麽?”邱澤歌趴過來。


    “她除了眼珠能動,哪裏能說話。”周斯年失神的聲音。


    “公主,你不想讓周楠走,是嗎?如果是,就動一下眼珠。”


    邱澤歌就是聰明,我急忙轉了一下眼珠。


    周斯年緊緊抓住我的手,眼淚滴在我的手上。


    “那周楠”邱澤歌問。


    “不怪周楠,是我的錯,讓他迴去休息吧,別跪著了。”周斯年說。


    邱澤歌飛快的走出去了。


    我感覺他在喂我吃東西,不過不知道他給我吃的什麽,我的喉頭是沒有知覺的,他喂飯就是捏住下巴,壓住舌頭,慢慢往下倒。吃過東西,覺得身體舒服了許多,慢慢睡著了。


    “你來有事嗎?”不知睡了多久,我被周斯年的聲音吵醒,聽到他這麽問。。


    “他們幾個要迴去了,最後問問你決定了沒有。隻憑我們兩個,完不成這件事的。”熟悉的聲音響起,是周斯年的義父,覺得在哪裏聽到過,一時想不起來了。


    “不行。”周斯年從牙縫裏擠出這兩個字。


    “你別後悔,”義父說,“你救不救她,我是無所謂了,這樣的兒媳,本來就不是我喜歡的,我走了。”


    “等等!”周斯年喊住義父,“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你問過他們嗎?”


    “有啊,現在她肚子裏孩子還小,一貼紅花打掉就是了。”


    “你胡說什麽!”周斯年怒了。


    “怎麽是胡說呢,她本來就生不下來。”義父說,“我也問過他們了,這是唯一的辦法。”


    “你不是說生產時有可能會醒嗎?”


    “好人躺十個月都能躺死了,何況她這個樣子呢?她沒辦法生孩子的。”


    周斯年沉默良久,最後低聲說:“別說了,按你說的辦。”


    周斯年抱起我,出了房門。


    一路好像坐上了馬車,周斯年緊緊摟著我,用下巴蹭著我的臉,他流淚了,淚水落在我的臉上。


    他一直喃喃重複著一句話:“不要恨我,不要恨我。”


    越來越熱,越來越悶。這種感覺好熟悉,會勾起許多痛苦的迴憶。


    然後,越來越臭。不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這種腐爛的臭味也好熟悉。


    馬車停了下來,周斯年抱我從馬車裏出來。恐懼襲來,這裏就是那個地牢。


    我們往縱深走去。


    一直沒有聲音,連腳步聲都沒有,我隻能從周斯年的動作感覺出我們還在望裏麵走。


    終於停了下來。


    周斯年把我放下了,細細索索的聲音,有草紮到了我的手,又被周斯年清理了。


    “她肚子裏有孩子。”周斯年說,“不要傷到了。”


    “碰不到那裏的,這個你放心。”一個嗡聲嗡氣的聲音說,“你想好了,銀針一旦拔出來,她的記憶就會恢複。”


    “她的記憶會一下子恢複,還是有什麽規律?”周斯年問。


    “沒有規律,就像我們不知道她會忘記什麽,現在我們也不知道,她會想起什麽,銀針紮過,可能有些事,永遠都想不起來了。”


    “那好吧,我護法,你們可以開始了。”我聽到他遠去了,心裏怕極了,想喊卻又喊不出來,突然一陣可怕的眩暈,我好像在快速的旋轉,越來越快,越來越快,直到完全什麽也不知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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