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感覺自己的袖角被人拉了拉。

    順著觸感看去,是一隻白嫩卻沾滿鮮血的手,緊緊拽住他的衣角不放。她還沒死。這個認知撞入了穆簡的腦海,喜得他幾乎不敢相信,他慌亂地去碰她的手,又不敢用力過猛,一時間竟然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也沒有空隙去感到有另一陣腳步的接近。

    他想抱起安玲瓏帶她去救治,卻又害怕無意中再傷到她。若是去請人,他又不願意離開她,害怕她再受到什麽傷害。畢竟外麵打鬥正亂,萬一有刺客闖入這裏把她傷到又怎麽辦?正當他亂想之時,卻聽見另一聲悲唿:“夫君!”

    是蕭茹涵和譚蔚然返迴這裏了!

    蕭茹涵有蠱蟲做眼睛,又心係丈夫,自然是第一眼見到了同樣倒在血泊裏的方承仁,悲唿了一聲之後當即撲了上去。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去探他鼻下,卻發現方承仁早已停了唿吸,眼看著已經是沒救了。而譚蔚然要冷靜得多,先是看到了穆簡正跪在安玲瓏麵前,不由也是驚唿了一聲,隨即問道:“玲瓏姐姐她怎麽樣了?”神情頗有些緊張。

    穆簡卻並沒有開口,一是他也不確定,二是此刻他不想理會別人。一時間,黑暗的甬道內隻有蕭茹涵抱著自己丈夫嗚嗚的哭聲響起。

    不知過了多久,蕭茹涵的哭聲終於停了下來。她伸手,將方承仁尚未合攏的眼睛給閉上,溫柔地親吻了一下自己丈夫的嘴唇,淚珠子卻仍像是斷了線一般地落下,怎麽都停不下來。此刻的她又悔又痛,其實當方承仁決定留下斷後時,她已大概有了預感,可當這一刻真的來臨之時,她卻還是承受不了,既然要死,為何不是她夫妻二人共赴黃泉?而是……她轉頭看了一下安玲瓏。

    其實蕭茹涵實在不是一個善良的人,她此刻也沒有心情再顧別人。隻是她一想到如果和方承仁一起走的人是安玲瓏不是她,她的心中不由泛起一種嫉妒,她不允許是別人和自己的夫君共死!更何況……她又瞥了一眼自己旁邊一隻金色的蠱蟲。

    想到這裏,她握了一下拳頭,強行逼迫自己不要再哭,而是擦擦眼淚,走到了安玲瓏旁邊,問:“她還有氣嗎?”

    穆簡沒有迴答,無法,蕭茹涵隻能自己再上前,捏住了安玲瓏的手腕。

    “你幹什麽!”穆簡轉過頭去,冷聲質問道。

    蕭茹涵毫無表情地迴看了穆簡一眼,眼睛還紅紅的,卻讓人感覺到了一種冷厲:“別碰我,或許她還有救。”脈搏還在,隻是

    異常的微弱,那麽,這蠱蟲還有用!這般想著,她盤腿坐下,口中默念著什麽東西,手指舞動,又向著安玲瓏一指!

    那金色的蠱蟲緩緩蠕動著,爬入了安玲瓏的口中,接著便消失。

    那蠱蟲一消失之後蕭茹涵便睜開了眼睛,道:“這藥蠱能暫時吊著她的命,不過隻有三個時辰的時間,若這三個時辰過去,還沒有救治之法或是別的續命物,她一樣會沒命。”聲音不由也冷漠下來,師兄交代的事她已做到,安玲瓏的命她也暫時保了下來,此刻她是真的什麽都不想再管,她累了。

    聞言穆簡一把抱起安玲瓏便要往迴走,陸明錫是太子,他一定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最好的大夫為安玲瓏治傷!

    可走到一半卻迎麵撞上了尋過來的阿斯蘭。阿斯蘭一看見被穆簡抱在懷裏的安玲瓏,不由大驚:“這是怎麽了?”

    穆簡沉聲道:“我也不大清楚,不過她現在隻有三個時辰的時間去尋大夫為她治傷,否則……”他沉了臉,沒有再說下去,可是誰都懂他的意思。

    阿斯蘭即刻轉身:“那我們現在就快馬迴汴臨,陸明錫能請來太醫。”說著一邊走又一邊道:“刺客差不多已經解決了,隻可惜田風逃了,陸靖煒也是下落不明,估計也是逃跑了。”

    譚蔚然道:“陸靖煒已經死了。就在這條甬道的出口處。”

    阿斯蘭驚訝迴頭:“怎麽死的?”譚蔚然卻沉默了一會兒,沒有開口。

    “正巧撞上士兵,圍殺而死。”卻是蕭茹涵接了話,“你能派些人過來嗎?我想把我夫君的屍體帶走。”說到這裏,她的眼裏又有淚水積蓄。方承仁是歸城城主,生於歸城長於歸城,若是可以,她想讓他也葬在歸城,然後守著他度日。

    阿斯蘭同情地看向了蕭茹涵,頗為同情地點點頭:“自然是沒問題的,不過現在,救生者要緊。”蕭茹涵也理解地點點頭,卻沒有跟他們再一起走,而是留在了原地,守著方承仁。

    隻有穆簡、阿斯蘭和譚蔚然幾人一起走了出去。而出去之後阿斯蘭立即又安排了兩匹馬,同穆簡一起往汴臨而去,剩下的又交給了譚蔚然處理。譚蔚然不會騎馬,知道自己去了也幫不上什麽忙,是以也同意留下來,處理善後事宜。

    快馬加鞭之下,隻半個多時辰的功夫,兩人便帶著安玲瓏迴了汴臨城內,之後又走了一會兒,統共近一個時辰的時間,終於在東宮找到了陸明錫。陸明錫也知道自己一條命算是穆國使團和阿斯蘭幫自己

    撿迴來的,也深知穆國的使團不能在代國死人,是以非常爽快地宣來了太醫院最會看傷的太醫前來為安玲瓏診治。

    而這太醫查看一番之後,頗為凝重道:“這位小姐她傷的很重,尤其是身上的那一道刀傷,紮得很深,險些刺入五髒,而且……”

    “而且什麽?”穆簡直接問道。

    “而且,她失血過多,老臣無能,怕是迴天乏術了。”那老太醫一拱手,當即便跪下請罪。

    “若是用留仙果呢?”阿斯蘭突然開口問道。

    “留仙果?”穆簡同陸明錫問道。

    老太醫一抬頭:“若是有此神果的話,那老朽尚可一試。”

    阿斯蘭解釋道:“留仙果是一種果子,生於西北,治傷有神效,尤其是補足氣血方麵。傳言中此果上留有仙人法術故有此神效,所以才名為留仙果。”

    “你有此果?”穆簡頓時急切看向阿斯蘭。

    阿斯蘭遺憾搖頭:“沒有,不過我知道它在哪裏,我有辦法得到它。”說著他又轉頭看向老太醫:“若是我親自過去,半月內方可到達此果存留地,太醫可有法子?”

    老太醫一捋胡須:“若是這位小姐其他還好的話,用千年人參吊著她的命,大約可支撐二十天的功夫,二十天以內,老臣都還有把她救迴的辦法。”

    “敢問陸太子可有千年人參?”

    陸明錫多少有點難為情,畢竟千年人參是相當貴重的寶物,他怎能如此輕易地說給就給?可穆簡當即表示若能拿出一支,便算是他穆國欠了代國一個人情之時,他還是點了點頭,當即命內庫取出一支來,交與穆簡。穆簡取來那一支千年人參,當即帶著安玲瓏與阿斯蘭還有那老太醫一同上了路,不過走到一半,被將將迴城的譚蔚然攔住。

    “你們是想到法子救玲瓏姐姐了嗎?”譚蔚然問。在得到肯定的答複之後當即一笑,道:“帶上我吧,你們一幫糙老爺們,怎麽照顧玲瓏姐姐?”

    穆簡想了想,此言的確甚有道理,再加上時間已經不允許他們再迴頭去找含蕾含蕊,的確,帶上譚蔚然是最好的選擇,是以他點點頭,允許了譚蔚然加入他們的隊伍,接著,便向著西北,即原戎狄的方向而去。

    而留在了這裏的,便是文軒和一眾的外交官員。陸明錫目送幾人離開後,當即一甩袖子就迴了東宮,聲音陰沉無比:“去查,本宮在行宮遇刺一事究竟是怎麽迴事?還有,陸靖煒是怎麽出的府?”

    當即便有人應了聲下去。沒有多久的功夫,便有那幾個公子哥兒被帶了迴來,一個兩個臉臭的像苦瓜似的,耷拉著臉,憂愁地垂著頭,也是你推我我拉你的,遲遲不肯開口。“說!”陸明錫怒聲喊道,“本宮給你們時間了,語言組織好了沒有?”

    終於,幾個大老爺們兒扭扭捏捏半天,那領頭地又站了出來,開始講起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原來那天他們與文軒“不打不相識”,成了兄弟,又花天酒地了好一番之後,文軒竟裝著醉酒帶著真的醉酒的他們前去襲擊了大將軍府,順便胖揍了一頓大將軍座下兩個姓肖的門客之後,拍拍屁股走人。酒醒後的他們都被嚇得不行,天知道,大將軍揍起人來有多兇,說是要他們哥兒幾個去剿剿匪,過一幫大將軍的癮再說。

    一是出於這幾天的兄弟情誼,二是實在懼怕文軒將此事抖露出來,這幾個公子哥兒還真就迴了家準備好馬匹盔甲佩劍等一應事務,武裝到牙齒之後準備出發隨文軒去京郊“剿匪”。結果每一個都被家裏發現,這幾個可都是嬌生慣養到大的主,家裏哪裏放心他們這般出門?卻個個都拗不過害怕被砍頭的大少爺們,隻好配了一堆府兵再護送他們出門,順便又暗中派了好些高手前去保護自家的獨丁,這才算勉強放了心。

    作者有話要說:好了,玳瑁之行就此完結!下麵是前往戎狄啦,故事的高潮部分算是開始了!

    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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