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簡懷活了近二十年,前十一年錦衣玉食,眾星拱月般長大,而後八年跌宕起伏,嚐遍了人世間的苦難。這些年來,支撐他活下來的信念便是報仇雪恨,除了對義姐寧珞曾有過一段執念外,對於男歡女愛不屑一顧,也無暇顧及。

    而經過了昨日,他才恍然大悟,為何世人都對這歡愛如醉如癡,原來個中滋味,真的玄妙無比,以至於他這一早上都無心理政,一想起葉寶葭那柔若無骨的嬌軀,拿劍的手發軟,舞出的劍花都仿佛帶著葉寶葭的氣息,綿軟香甜。

    幸好大婚罷早朝三日,要不然這幅模樣隻怕要被那些個老臣笑掉了大牙。

    口中的香甜讓人沉淪,衛簡懷上下裏外徹底蹂躪了一番,這才心滿意足地鬆開了佳人,輕笑著道:“奏折有什麽好看的?不如來看朕的皇後。”

    葉寶葭的臉頰緋紅,飛快地從羅漢榻上起了身,正色道:“陛下,宣華夫人一早說要替陛下燉雞湯補身,我還當她杞人憂天,現下看來,倒真是未雨綢繆。”

    衛簡懷怔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了起來:“寶葭可真是個妙人。好了,朕和你鬧著玩呢,走,去看看朕給你備的禮物。”

    葉寶葭這才鬆了一口氣,整了整衣衫道:“我這裏的東西都快放不下了,陛下不必費心再替我準備什麽了。”

    衛簡懷興致勃勃地拉起她的手道:“朕這禮物,寶葭見了一定喜歡。”

    兩個人稍事休息了片刻,便一路出了毓寧宮往外而去,毓寧宮的南麵便是衛簡懷的正清宮,是平日裏天子下朝後理政、休憩的所在,衛簡懷喜武,登位後也沒閑著,特意在旁邊開辟了一個小校場,閑暇時便練劍騎馬,樂在其中。

    小校場內,一匹高大白馬傲然而立,正是衛簡懷的坐騎踏雪,而它的身側,一匹嬌小的白馬正蹭著它的脖子,一副依戀的模樣。

    片刻之後,踏雪終於忍受不了這磨蹭了,轉頭“恢恢”地叫了兩聲,將馬頸和它交纏摩挲了幾下,昂首又叫了一聲,領著那匹小白馬在校場裏跑了起來。

    兩匹白馬一左一右,身姿矯健,馬鬃飛揚,毛色被陽光染上了一層薄金,熠熠生輝。

    衛簡懷吹了一聲口哨,踏雪領著小白馬一路飛奔而來,堪堪停在了兩個人的跟前。

    葉寶葭抬手想去摸那小白馬,那小白馬朝她噴了一口氣,前蹄在地上“噠噠”地敲擊著,神情警惕地看著她。

    “乖啊,你好漂亮,”葉寶葭隻好縮

    迴了手,溫言說著好話,“讓我摸摸你。”

    “拿這個哄它就好。”衛簡懷在她手上放了一塊飴糖。

    葉寶葭將信將疑,將手放在了小白馬的嘴邊,那小白馬朝著她的手心嗅了嗅,不一會兒便湊了過來,將那塊飴糖卷入口中。

    葉寶葭再去摸它,它便乖了,湊過來蹭了蹭她的手臂。

    “喜歡嗎?”衛簡懷矜持地問。

    “送給我的?”葉寶葭又驚又喜,抬眼看向衛簡懷,那雙眸子中仿佛跳躍著光點。

    衛簡懷被她看得腦中發熱,不假思索地道:“當然,朕還替你備好了一套騎馬服,你若是喜歡,現在就可以去換上,好好練練馬技,以後朕也好帶你出去散心……”

    “多謝陛下。”葉寶葭快活極了,當下便去旁邊的偏殿換上了騎馬服。那騎馬服也是白色的,鑲了紅邊,配上一根紅色的束腰和馬靴,原本弱柳扶風的葉寶葭立刻成了英姿颯爽的模樣。

    上了馬,兩個人在小校場裏慢慢踱了一圈,小白馬還有些不太適應,不時地朝著踏雪膩過去,以至於衛簡懷和葉寶葭的腿時不時地要蹭到一下。

    “它們兩個倒是要好得很。”葉寶葭奇道。

    “這裏就養了它們兩匹馬,它新來乍到,不討好踏雪怎麽行?”衛簡懷笑道。

    葉寶葭“噗嗤”樂了,雙眼亮閃閃地看著衛簡懷:“陛下,那我也初來乍到,是不是也得討好你?”

    衛簡懷威嚴地瞟了她一眼:“大膽,居然敢拿朕和這畜生相提並論。”

    葉寶葭佯做害怕的表情:“陛下,我錯了。”

    “知道錯了便好,等朕晚上再好好罰你。”衛簡懷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兩人一路說說笑笑,在校場中走了幾圈,最後一圈衛簡懷領著小白馬慢跑了起來,獵獵風聲在耳邊刮過,春日的暖陽將人曬得暖融融的。從前一人獨行雖然肆意瀟灑,可今日身邊多了一個人,時不時地牽掛著迴頭一看,那感覺好像也不錯。

    “給它起個什麽名字?”衛簡懷高聲問道。

    雖然已經走了兩圈了,可慢跑起來葉寶葭還是有些手忙腳亂,雙手緊緊地抓著韁繩,一時也想不出什麽好名字來。

    “不如就叫它無痕吧,”衛簡懷見她沒什麽反應,便自作主張道,“踏雪無痕,一聽就是天生的一對。”

    葉寶葭差點一頭從馬背上栽下。

    “它是小母馬吧?”葉寶葭委婉地問。

    衛簡懷點頭。

    “那不如叫飛鴻怎麽樣?飛鴻踏雪,也很有意境。”葉寶葭努力挽救小白馬的名字。

    衛簡懷思忖了片刻,勉強同意了:“好吧。”

    葉寶葭輕籲了一口氣,摸了摸小白馬的鬃毛:“飛鴻,聽到了嗎?以後你便是小飛鴻啦。”

    小白馬應景地嘶鳴了一聲,快活地撒起歡來,唬得葉寶葭驚唿連連。

    一連幾日,帝後二人如漆似膠,整個毓寧宮每日都恭迎聖駕,一個個喜上眉梢。

    消息傳到鹿鳴宮,何麗娘心灰意懶,哭著問秦氏,要不要現在開始去討好葉寶葭,她的年齡日長,實在再也禁不起蹉跎了,若是哪一日葉寶葭真的給她隨便指個人婚配,皇後懿旨,隻怕她也違抗不得。

    “娘,隻怕她已經在陛下麵前說盡了我們倆的壞話,哪一日我們被趕出宮去可怎生是好?”何麗娘哽咽著道。

    秦氏陰沉著臉,這幾日她半點不敢托大,每日晨起便到毓寧宮請安,在葉寶葭麵前也俯首帖耳,不敢有半點逾矩之語。這幾年來她一直矜傲得很,呂太嬪那裏的請安也隻不過裝裝樣子,還從未像這些日子這麽辛苦過。

    “且再等等,”她咬著牙道,“這些日子陛下剛嚐歡愛滋味,隻怕被那個狐狸精迷得暈頭轉向的,還不能輕舉妄動。你且等著,這世間男人都是薄幸,哪個不愛嚐鮮?我就不信,她能獨寵一輩子!”

    罷朝的好日子很快便過去了,積壓多日的奏折還沒批閱,新的奏折又紛紛遞到了聖駕前。早上上完朝,剛用個午膳歇口氣,便有大臣候在南書房前求見,商討各種和雞毛蒜皮差不多的國家大事。

    衛簡懷平生第一次有了一種撒手不管的衝動。

    若是謝雋春還在,倒是可以讓他的中書令大人代批奏折,而他則和他的皇後找個行宮,過上一段優哉遊哉的日子。

    一想到謝雋春,衛簡懷的眉心又擰了起來。

    前幾日他幾乎每日都帶葉寶葭去校場騎馬,也不著痕跡地觀察了幾次,相比第一次,葉寶葭騎馬時顯然更為放鬆,那兩個動作時不時地便出現,顯然是已經根深蒂固。

    這實在有些匪夷所思,難道說謝雋春曾經和葉寶葭長時間相處過,以至於葉寶葭學了他的動作?

    可若是這樣,霍雎怎麽能查不出半點蛛絲馬跡?

    “陛下,霍雎霍

    將軍求見。”李德在門外叫道。

    “宣。”衛簡懷淡淡地道。

    霍雎是來商討禁衛軍的調動並撤的,這兩年除了廢帝餘孽逃到了和高句麗交接的北邊,北周疆土都太平的很,南陳交好,周邊的異族懾於兩年前的一仗都俯首帖耳,為此朝中的兵士難免有些懈怠,衛簡懷便和霍雎、兵部商討兵員輪換。

    足足一個時辰,幾名大臣各抒己見、爭論不已,衛簡懷最後三言兩語便下了定論,結束了這場冗長的爭論。

    兵部尚書和侍郎告退了,霍雎卻沒有走,留在原地一臉關切地朝著衛簡懷問候道:“陛下新婚燕爾,這些日子過得如何?長公主很是記掛陛下。”

    衛簡懷斜靠在椅背上,嘴角勾了勾,略帶矜持地點了點頭。

    “我就說嘛,皇後娘娘美貌溫柔,陛下必定喜歡得很,兩人定然如漆似膠,不用擔心。”霍雎大大咧咧地道。

    “你呢?你和皇姐過得如何?”衛簡懷瞅了他一眼。

    一提起衛婻,霍雎頓時神采奕奕了起來:“我和長公主過得實在太好了,好得不能再好。”

    能有朕好?

    衛簡懷不屑地輕哼了一聲,想了片刻叮囑道:“皇姐這些年過得苦,你可千萬要耐著性子些,就算她還有些惦記謝愛卿,你也不可太過在意。”

    霍雎嗬嗬笑了起來,那笑容有些詭異。

    衛簡懷納悶了:“怎麽,朕說錯什麽了嗎?”

    “陛下,臣現在對謝大人非但沒有半點成見,而且還萬分感激他,感激得恨不得朝他磕頭呢,謝大人真是這千百年來少有的正人君子,坐懷不亂、高風亮節、高山仰止……”霍雎口中溢美之詞滾滾而出。

    衛簡懷略有些震驚,霍雎此人,自視甚高,少有這樣誇讚人的時候,更別說誇讚謝雋春這樣的文人了:“你這是換了魂嗎?說的什麽胡話?”

    霍雎欲言又止,他憋了這麽多日子,實在是太想找個人分享一下心中快要滿溢出來的喜悅了,就算衛婻再三叮囑,他實在忍不住了。

    上前了一步,他壓低了聲音,語聲中帶著幾分炫耀,得意地道:“陛下,你可知道,長公主和我新婚之夜依然是完璧之身,謝雋春他這麽多年……居然沒有碰過長公主,你說他是不是有什麽隱疾?”

    衛簡懷霍地一下站了起來:“你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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