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府門口掛著的燈籠在風中搖曳,有些許的光亮漏過來。

    光影明滅中,鬱淩峰隻低頭望著宜春郡主不說話。

    雪花便沒有征兆地飄落,落在了他們的臉頰上,因皮膚的溫度而化為雪水,留下細微的冰冷。

    鬱淩峰仰頭看了一眼天,因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雪。

    宜春郡主卻嘴角彎了彎,吐出舌尖舔了下他的指腹又張口含住指尖。

    酥麻的感覺比大雪更無預兆在指尖炸裂,鬱淩峰卻隻覺得下腹一緊,通身的熱血都往某處湧。

    他覺得如果不是他瘋了,那麽定是眼前的人瘋了,偏她滿眼的無辜,像是無心之舉。

    鬱淩峰抽迴手,然而前一刻指尖溫軟酥麻的感覺已怎麽都揮散不去。

    他喉結上下劇烈滾了滾,可不願敗下陣,始終沒有挪動半步。

    宜春郡主舔著唇衝他笑,“鬱大人,我沒有請別人喝茶,也沒有讓別人請我喝茶。”

    她直了身子,伸手去勾鬱淩峰的手,繼而握住,方徐徐道,“鬱大人,我在等你。”

    這一次,鬱淩峰沒有能夠抽迴自己的手。

    ……

    第二日清晨,鬱淩峰睜眼醒來,因昨夜酒喝太多仍覺得頭疼。

    但比起這個,更讓人無法忽視的是此刻正守在他床榻邊的人。

    宜春郡主捧著臉笑眯眯看鬱淩峰醒來了,和他道過早安便說,“早膳已經準備好了,不知道鬱大人喜歡吃什麽,所以我讓廚子多做了幾樣,你撿喜歡的吃就好。”

    鬱淩峰記得昨晚發生的事,他再怎麽都不至於拿醉酒當借口而不肯承認。

    可看到光鮮亮麗、若無其事的這個人,他莫名氣不打一處來。

    動作迅速掀開錦被下得了床榻,鬱淩峰嚴肅著一張臉,欲往隔間去梳洗洗漱。

    宜春郡主看兩眼他的背影,沒計較他不搭理自己,追上去便從後麵抱住了他。

    “鬱大人,你放心,我會對你負責的。”

    嬌軟的聲音從身後傳過來,鬱淩峰垂下眼便看到了她一雙白皙柔嫩的手。

    抬手強硬解開她環住自己腰際的手臂,腳下步子頓了頓,鬱淩峰道,“郡主請放心。”

    “微臣定會要求郡主負責到底。”

    ·

    大雪下過一整夜,清早

    起來,天地幾欲被純白覆蓋。

    或許是季節寒冷,連帶著妃嬪們到鳳央宮請安,正殿坐著的不過六個人,竟顯得有幾分冷清。

    因皇後娘娘怕冷,鳳央宮中的火盆便燒得極旺,這會兒殿內更暖意融融。

    妃嬪們安靜坐著,兀自喝茶,似相互無什麽話好說。

    姬恆出現的時候,殿內出奇的安靜,待下一刻,眾人齊齊起身同他行禮,這安靜便也被打破。

    走到上首處坐下,他先掃了一眼底下的人才免了禮,而後問,“怎麽不見魏昭儀?”

    妃嬪們無人迴話,玉蘿低聲應道,“迴皇後娘娘的話,魏昭儀先前使了宮人來稟,道今日身體抱恙,太醫診斷是染了風寒,須得好好休息,不宜吹風,故而無法出門。”

    姬恆了然的“哦”得一聲,“近來天氣確實多變,難免是有這樣的事。不知魏昭儀病得重不重,青竹,你到庫房領幾樣補身子的給魏昭儀送去……罷了,我待會親自走一趟。”

    聽著皇後娘娘這樣的話,妃嬪們卻個個眼觀鼻、鼻觀心,隻作與自己無關。

    坐在妃嬪中間的蘇凝也同其他人一樣,臉上一派溫和,無什麽特別的表情。

    秋獮已過去好些時候了,蘇茂那時同她說過的話,蘇凝卻至今都未做到。

    這數個月以來,妃嬪們異常安分,大家相安無事,她也不可能無端端去做些引人注目的事情。

    魏昭儀稱病,皇後娘娘主動探病……蘇凝想,也許,這些根本輪不到她來提醒。

    ……

    妃嬪們散了之後,楚妤上朝未迴,姬恆便命宮人捎上兩支百年老山參,裹上火紅的狐裘鬥篷,乘著軟轎往碧霄宮的無雙殿去了。

    魏思筠的確病了,她麵容蒼白、精神不振,一看就是生病的模樣。雖然在病中,得到通稟說皇後娘娘來了,她仍舊掙紮著下得床榻,到了殿外相迎。

    姬恆與魏思筠免禮,讓青竹上前扶起她,關切說,“魏昭儀既生了病,何必非出來呢?我是來看看你身體如何的,又不是來讓你折騰好加重病情的。”

    魏思筠低眉順眼的,聞言輕咳兩聲,忙道,“皇後娘娘前來,臣妾豈可失了禮矩?能得皇後娘娘憐愛已是幸事,這些也當不得什麽。”

    “外麵太冷,魏昭儀還是隨我進殿內罷。”姬恆臉色未變,淡聲說道,而後拔腳先往裏麵走去,魏思筠跟在她的身後,始終小心翼翼。

    姬恆和魏思筠沒有什麽話好聊,因而兩人坐下說了會客套話又再幹瞪眼片刻,姬恆便站起身說不打擾她休息了。魏思筠說要送一送他,姬恆再三拒絕,她仍堅持,最後依然是兩個人一同出去的。

    出得無雙殿,姬恆走在前麵,沿著台階往下,準備上軟轎,而魏思筠跟在他身後,也往下了幾步台階。姬恆頓足迴頭的一刻,“恰巧”撞見魏思筠腳下一個不穩,驚叫一聲,就要往後麵栽過去。

    立在至少五步外的宮人們均來不及扶她一把,魏思筠也似認了這個命,臉上已現痛苦之色。誰知道有人眼疾手快拉住她的手臂,繼而力道很大扯著她往前拉迴來。

    魏思筠不知道皇後的動作為什麽這麽快,力氣又為什麽這麽大,可是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她整個人已經被兩名宮女穩穩接住。她扭過身去看,隻見皇後整個人栽倒在了台階上,宮人們湧了上去。

    看著地上的那抹火紅,魏思筠控製不住表情微微扭曲。

    ·

    收到消息,說姬恆在碧霄宮裏摔倒了、還磕破了腦袋,楚妤匆匆從勤政殿趕到了鳳央宮。

    姬恆額頭的傷已經處理過了,他人卻躺在床榻上,而床榻旁邊,跪著一人,正是魏思筠。

    楚妤的視線沒有在魏思筠身上停留,便直接一步不停越過她身邊,走到床榻旁。

    見到她的瞬間,姬恆幾乎是撲上來的。

    他抱著楚妤的腰,將臉埋在她身前,嚶嚶哭泣,“陛下,臣妾腦袋疼,好疼好疼……”

    縱然按照往常的經驗,姬恆說這種話的時候,可信度要打至少一半的折扣,但楚妤好聲好氣哄著他,“很疼嗎?禦醫怎麽說的?你先好好躺著,別這般坐著了。”

    姬恆順從著楚妤的話躺下了,整個人縮在錦被裏麵,要哭不哭的樣子特別楚楚可憐,“禦醫說,許是上次傷了腦袋,而今又傷一迴,多少有些影響……陛下,我是不是要變笨了?”

    楚妤心想,那怕是她自己要變笨了,麵上卻柔聲安撫姬恆,“不會的,從來沒有這樣的事情,不要想這麽多,好好休息,嗯?”姬恆點了點頭,語氣極乖的應了一聲“好”。

    在床榻旁邊跪著、被忽視得徹底,還不得不看著、聽著帝後恩愛的魏思筠,臉上無端端感覺到一陣抽抽的疼。她生病了,皇後娘娘主動來看她,在她的無雙殿外跌了跤,還是因為她……

    若不是有備而來,怎麽可能她剛

    要摔了,皇後正好就迴過頭、瞧見了呢?

    魏思筠知道這裏頭有問題,偏偏她什麽都不能說,隻能自己咽在肚子裏。

    非但如此,因為是在她宮裏受傷,她還必須得來請罪才行!

    越是想,魏思筠越覺得氣,往日以為皇後也不是什麽厲害人物,豈知如此不好對付?

    不過是這麽一招,便輕易將她給製住了。

    皇後心中清明,皇帝陛下始終是偏寵她的,始終是心疼她的,那麽隻要她傷到哪怕分毫,皇帝陛下必然都會憎惡於讓她受傷的人,哪怕那個人其實沒有做什麽!

    所以皇帝從她身邊走過去,連眼角都不夾她一下,她仿佛是透明的、根本不在他的眼中。

    魏思筠心有鬱結,又本是帶病之身,臉色愈是肉眼可見的蒼白。

    安撫過了姬恆,楚妤似終於發現了魏思筠。

    她微微側過頭,沉聲問道,“魏昭儀為何在這裏?”

    魏思筠跪伏下去,顫聲說,“迴陛下的話,皇後娘娘因為關心臣妾的身體、到碧霄宮探病,才會有了今天的事情,臣妾心中歉疚、過意不去……”

    楚妤看著姬恆,姬恆捏了捏她的手心,她便道,“皇後不是不明事理的人,這與你有何關係?你既身體不好,何必在這裏杵著,她本就頭疼,反而叫皇後還得操心你。”

    這是明裏暗裏的責怪了,然而魏思筠隻有受著的份。因為她知道,如果她沒有來請罰,更是有千百種遷怒於她的理由,那個時候,沒有人會在乎她是不是也生著病。

    魏思筠又拜了一拜,說,“臣妾思慮不周,是臣妾之過,還請皇後娘娘安心養傷。”

    聽到皇帝命她退下,魏思筠低聲告退。

    站起身時,已跪了好些時候的她頭暈目眩,腳下一個蹌踉,便感覺到有人上前扶住她。

    青竹輕聲說道,“魏昭儀,小心一些。”

    感覺到皇後看向她,魏思筠臉色頓時又是一白。

    如今她無論做什麽,在這個人麵前,竟都似跳梁小醜了!

    青竹扶著魏思筠出得正殿,又特地送她上了轎輦方折迴去。

    這對於魏思筠來說,單感覺自己是灰溜溜離開了這個地方,讓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屈辱!

    ……

    魏思筠一走,楚妤便要檢查姬恆額上的傷口,也不知傷得重不重。

    姬恆大大方方給她看,磕是真磕著了,但沒有多嚴重,頭疼更是不存在的。

    楚妤看過了,傷口不深,應當也還好,且看姬恆的樣子不像多麽難受。

    她稍稍放心下來,到得這會才問姬恆,“好端端的,怎麽往碧霄宮跑?”

    姬恆笑了笑,看起來不覺得有什麽好迴避的,對楚妤說,“聽說她生病了,我身為皇後,去看一看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哪兒還需要特別的理由了?”

    楚妤怎麽不清楚往常有其他妃嬪生病,他都是愛搭不理。

    獨獨知道魏昭儀病了就要去探病,探病不說還叫自己受了傷……

    她搖了搖頭,“那麽你這傷,又是怎麽迴事?”

    楚妤拿手指點一點他的額頭,姬恆便捉住了她的手,避重就輕,“又沒有多嚴重,難道還能夠眼睜睜看著她摔了不管嗎?到時候傳出去,還不知要毀你的名聲。”

    姬恆沒有想告訴楚妤的是,他會去無雙殿是將自己作為魚餌引魏思筠上鉤。

    魏思筠也不肯辜負他的期待,當真上鉤了,且用著這樣的招式。

    他可以猜到,大約魏思筠不過是想,趁機跌一跤,兼之她染了風寒、本就身體虛弱,而又是送皇後才導致這般,許是皇帝就該去看一看她了。屆時,她自然可以做別的打算。

    昨夜下過雨,台階上的積雪輕掃過後仍留下了一層薄冰,確實是有些打滑。

    她因此摔了一跤,怎麽可以叫故意?

    但假使不是故意為之,便不會示意宮人不必跟上前,自己反倒特地走下來。

    心思雖然小,但可以說是不著痕跡,也是她一貫的作風。

    “你說不能對她不管,卻沒有想過,我會不會因此覺得你是關心她才聽去探望,又因不想她摔跤而叫自己摔著了,若不是……”楚妤忽而收了話匣,不再說。

    姬恆哪裏肯叫她將話說一半不說清楚,立即追問,“若不是什麽?難道你是這樣想的?覺得我是關心她才做了這些事?”

    楚妤便答,“沒有,我沒有這麽覺得。”

    姬恆再問,“為什麽?”

    楚妤挑眉,理所當然道,“因為我相信你啊。”

    ·

    聽說皇後娘娘到碧霄宮探魏昭儀的病,結果在碧霄宮跌了一跤受了傷,以致於皇帝陛下心疼不已,差點沒有將無雙殿外的石階拆了……

    蘇凝說意外卻也不意外,隻是這會兒,她的心思不在這上麵。

    今天從鳳央宮出來,將將迴到怡景宮,宮人便和她說,她養的白貓不見了。

    這後宮無趣,但每天有貓可擼,也不是那麽的無聊了,現在宮人卻說貓不見了。而今還是這樣的冰天雪地,她怎麽能不著急?

    打發宮人出去找貓以後,蘇凝自己也穿上鬥篷,獨自往一些可能的地方去找。本是有兩個宮女跟著她的,可是幾個人聚在一起,效率太低,她讓她們去別的地方。

    蘇凝先是在怡景宮裏麵找,沒有發現,又貼著怡景宮的牆根轉了一圈。折騰過大半天,終是看到一抹白色的影子迅速從牆頭躥了下去。

    除了她的白貓,也不會有別的了。

    看到白貓逃到了怡景宮外麵,蘇凝便也出去了外麵追,雖然偶爾能看到它的身影,但要追起來也沒有那麽容易。

    先前好不容易發現了貓,她怕跟丟了,心急之下沒顧上通知宮人,直到追著貓到了無人處方醒神不知自己是到了哪裏。

    這個地方淒淒涼涼的,也有些破敗,後宮她不甚熟悉,到了這樣的地方,不由自主腦補了這樣那樣的冤魂。幸好現在是白天,否則真有些瘮得慌。

    看到白貓正繞著一池死水走,蘇凝緊著跟了上去,卻突然聽到池子裏傳出來一陣的水聲。她一個哆嗦,拔腳就想跑,卻看到池子裏頭有個人正浮浮沉沉的掙紮。

    救還是不救?

    蘇凝心裏清楚這或許是與她無關的,她如果多管閑事,不知道會攤上什麽。

    可是,她心裏有個聲音在告訴她,這是一條生命。她明明會遊泳,如果跑了,就是見死不救,害了一個人。她不是兇手,卻也是兇手。

    蘇凝認命了,既然撞上了,她還能夠說什麽?

    解下身上的鬥篷,她縱身躍入池中,奮力遊向了那人。

    冰冷刺骨的池水很快奪去她身上的溫度,幸好池子不算大,水也不太深,她很快靠近了那人。靠近之後才發現,竟是一名宮女,瞧著不過十五六歲罷了。

    蘇凝帶著她遊到岸邊,光是將暈過去的人送上岸便近乎花費她所有的力氣。提前什麽準備都沒有,明明到了岸邊,她的腿還是抽筋了。

    她覺得自己可真倒黴,但也幸好到了岸邊,她死死抓住一根石柱子,免得自己遇到更加倒黴的事情。遠遠看到似乎有人朝這邊走過來,蘇凝連忙

    喊了兩聲。

    那個人循聲靠近,許也是看到岸邊的宮女,越到後麵步子越快。直到這個人走到宮女的身邊,蘇凝抬頭一看,竟是見過的——是那個禦前侍衛,宋厲。

    作者有話要說:是不是有寶寶說想看蘇凝&宋厲來著,我放出來啦【doge臉

    五千字呢!晚安摸摸大!

    順便推一下我同步日更的幻想現言《我變成了有錢人》!

    感興趣的寶寶多多支持我這個窮逼作者呀哭唧唧!

    文案:

    和有錢人三個字從不沾邊的葉暖暖,

    一朝重生卻意外獲得了有錢人係統。

    為了順利完成任務,

    葉暖暖每天必須做三件事——

    花錢,花錢,花錢。

    葉暖暖:有錢人的煩惱你們都不懂tat

    吃瓜路: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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