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青衣皂隸一下就給蒙圈了,眨巴了半天眼睛沒明白我的意思:“討公道?”


    “沒錯。”我咳嗽了一聲,黑痣皂隸立馬牽羊似得把楊樹林給牽來了,楊樹林很迷茫的看著這些他之前從來沒看過的“人”,轉頭求助似得瞅著我:“你,你不是說帶我來看我媳婦的嗎?這裏是……”


    黑痣皂隸戳了他一下,用嚇唬的口氣說道:“你什麽你,這是城隍爺,要叫“您”。”


    “城……城隍?”楊樹林再沒常識,這勾魂奪命的事情也不是沒聽說過,顯然也反應過來了,就是不信:“他怎麽可能是城隍?就他這個身板,城管都夠嗆吧?”


    黑痣皂隸湊到了他耳邊,不知道說了什麽話,他臉色一下就變了,立馬盯著我:“這是陰曹地府?我這是……”


    “你別管那麽多,”我說道:“你好好的跟人家說清楚,你是來幹什麽的?”


    他可算是開了竅了,怕也顧不上了,立馬看向了青衣皂隸:“我是來找我媳婦的,我是來給她喊冤的!”


    青衣皂隸顯然很為難,搓了搓手小心翼翼的看著我:“不是我不接待,隻是我們這裏的情況您也看見了,城隍爺本來就公務繁忙,這會兒更是分身不暇,要不您就網開一麵,過了這一陣再……”


    “沒關係,”我直接振了振衣領子就進去了:“你們城隍爺忙你們城隍爺自己的事情,生死文書什麽的那些小事,本城隍爺,親自幫他分憂。”


    那青衣皂隸一看我這個勢頭,就算本心想攔著我,也不敢攔著我,隻能低眉順眼的跟上來了,還一個勁兒跟別的皂隸們使眼色,示意這邊出亂子了。


    其他的皂隸也都露出了雪上加霜的表情。


    我早就說出來混,遲早要還的。


    施施然的進了上次進的殿堂,青衣皂隸跟在我身後還試圖勸我,可一接觸到了我的眼神立馬就給慫了,一副叫苦不迭樣子。


    “上次是來了會客廳,”我說道:“平時你們城隍爺辦公事的地方在哪兒?”


    青衣皂隸隻得唯唯諾諾的說道:“大人別為難小的,小的也是個跑腿辦事兒的,實在不想混一個裏外不是人……”


    “哦,這麽說你們城隍爺特地吩咐要攔著我了?”


    青衣皂隸趕忙點了點頭,但又意識到不該點頭,一副欲哭無淚的表情。


    我看出來了,是上次見到的,那個比較笨的皂隸。


    “好哇,你們大人這是要在九裏坡和十裏鋪子的地界一手遮天,冤枉都不讓人來喊,他不怕仙官記下來,受天劫?”我冷著臉,視線衝著他掃過去:“也可以,那我也不帶著這人喊冤了,直接上縣裏大廟找頭上管事兒的來說吧。”


    說著就要拂袖而去。


    “別別別!”青衣皂隸一聽事情要鬧大,又不敢讓我走,一時間進退兩難,而外麵奸夫姐姐和漂亮媳婦老娘鬧騰的更厲害了,搞得他顧頭不顧腚,眼瞅急的要哭。


    而不早不晚,上次見到麵的那個文書正好在這個緊急時刻出現了,一打照片先跟那個不懂事的青衣皂隸使了個狠厲的眼色,大概意思就是“你先下去,等會兒再收拾你”。


    等看向了我,又立刻換成了誠懇又恭敬的表情:“哎呀,原來是十裏鋪子城隍爺來了,有失遠迎有失遠迎,剛才聽說,您是要來辦公事的,快請跟我來,今天情況特殊,還請您多擔待。”


    這家夥倒是不傻,看得出來這次拖延戰術不管用了,倒是自己來了個破桌子先伸腿。


    我領著黑痣皂隸和楊樹林就往裏走:“你們這裏也挺忙的,咱們不如就速戰速決吧,早點辦完了,早點迴家吃飯。”


    “是是是……”文書表麵恭敬,也是一肚子的叫苦不疊:“裏邊請。”


    這個地方也是一個大殿,光線很黯淡,不過比我那個連臥室帶辦公兼會客廳的小廟是大氣多了,連貢香燒的都是最好的,味道醇厚又肅穆。


    而大殿後麵有一大排的架子,上麵圖書館似得擺著很多書籍。


    這裏跟地府的管生死文書的地方是非常像的,一般來說生死文書一式兩份,地府管理死人,要一份,城隍廟接洽地方上的生死,也有一份,就是這裏了。


    沒想到這麽多,帶迴去可能還真費點功夫。


    “呐,都在這裏……”因為避無可避,文書也隻好硬著頭皮把十裏鋪子的生死文書指給我了,就是磨磨蹭蹭的,好像不像把具體哪一卷告訴我。


    這點屁事還能瞞得住老子不成,我早看出來了,現在要查的,是“冤”,字麵意思,是“兔”在“塚”下,兔為“卯”,也就是在十二地支之中排“第四”,“塚”為地下,所以應該是最底下那一排。


    我蹲下身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手就把最底下一排第四本冊子給抽出來了。


    文書沒成想我找的這麽毒,倒抽了一口冷氣。


    黑痣皂隸一瞅我這本是,高興的就差沒蹦起來的,一副揚眉吐氣的表情,傲然的看了文書一眼。


    我沒顧得上別的,仗著記性好,很快就找到了對應時間的那一頁,果然,上麵寫著:“西川樂山縣楊樹林,死於十裏鋪子楊樹林,碎屍死,魂魄殘缺。”


    這就對了。


    之前我就有印象,當時文書跟我轉述的是:“楊樹林在楊樹林子裏被碎屍冤死,很慘。”


    可結合這個“兇手”楊樹林說的話,他當時隻是打了一拳,如果真的是他打死了那個西川楊樹林,那這裏應該清清楚楚,寫上“被一拳打死”。


    “碎屍死”說明什麽?說明當時倒黴鬼楊樹林,被這個楊樹林打在耳朵上那一拳之後,最多是給昏過去了,當時根本沒死,是有人在楊樹林逃迴去之後,重新進了楊樹林子裏,給那個倒黴鬼楊樹林補了刀,所以楊樹林,根本就不是什麽真兇。


    是有人想讓他以為自己是真兇而已。


    跟我猜想的一模一樣,這下,可他娘的算是有了對證了。


    而跟著我來的這個楊樹林還是很茫然:“你,你不是說要帶著我找我媳婦嗎?可是,我媳婦在哪兒?”


    “是呀。”我看向了文書:“現在生死文書看了,他要說的冤情,也該給他了結了。”


    “這小的可真就做不了主了,”文書表情是越來越緊張了:“小的也隻是管文書的,要傳召冤魂,需要我們城隍爺親自批手續,從地府裏領人,小的,這,這真的就是心有餘,力不足了。”


    “哦,”我看了他一眼:“得見你們城隍爺是吧,也好,上次沒能拜會,這次可不能再過門不入了,我新官上任,怎麽也得跟前輩同僚,打個招唿。”


    “冤”字也能看出門下有白,我早看見了一扇門上掛著白色繡金的簾子,那個九裏坡城隍爺,肯定就在那個簾子後麵的大殿。


    “您這,您這不合規矩……”文書眼瞅著我要奔著那個門闖,嚇得麵無人色:“您不能……”


    “自從當上了城隍爺,我還沒試過不合規矩的滋味,”我答道:“正想嚐嚐鹹淡呢。”


    說著,我繞開他,奔著那個大殿就過去了。


    “哎吔……”文書想攔著我,可哪兒是我的對手,七繞八繞就給繞過去了,文書上氣不接下氣直瞪眼,可又不敢說什麽,別提多可樂了。


    掀開了那個簾子,我就先說了一聲:“十裏鋪子城隍廟李千樹拜會同僚,久仰久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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