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時,馬車已停了。

    沈嘉禾隻覺頭昏腦漲,渾身酸軟,難受得緊。撩開窗簾向外看,窗外已不是荒野,而是房屋,想來已到了村鎮。強打起精神起身出去,卻不見魏凜,四下張望,見他正站在道旁與人說話。扶著車身正要下車,忽然一陣頭暈目眩,身子不受控製地向下倒去。

    魏凜問過路,一轉身就看到沈嘉禾正從車上跌下來,心中一驚,急忙三兩步衝過去,堪堪接住了他,關切道:“姑娘,你沒事吧?”

    沈嘉禾睜開眼,虛弱一笑,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掙紮著要下來,魏凜卻將他抱得更緊,道:“你的臉色看起來很不好,得趕緊去看大夫。我方才問過了,村東頭有一家醫館,我這就抱你過去。”語罷,抱著沈嘉禾便走。

    無法,沈嘉禾隻得任他抱著,無力地將頭靠在他胸膛上。

    到了醫館,老郎中要為他把脈,沈嘉禾搖頭拒絕,衝魏凜打手語:公子,你代我轉告大夫,不必把脈了,隻需開些治傷寒的藥便好。

    魏凜將他的原話轉告老郎中,老郎中也不勉強,直接開了藥,又知他們是途經此地的旅人,無處煎藥,便命藥童幫他們把藥煎好,沈嘉禾喝了一碗,又把餘下的藥湯裝進水壺帶著路上喝。

    因為隻是個小村子,也沒有客棧、酒樓之類的地方供他們吃飯,沈嘉禾便把自己的幹糧分與魏凜,二人一起填飽了肚子,再次上路。

    晚間,二人到了一個名叫雙峰的小鎮,尋了一間客棧落腳。

    一起吃飯的時候,魏凜道:“一直忘了自我介紹,我姓魏,單名一個凜字,‘凜秋暑退,熙春寒往’的那個凜。請問姑娘芳名?”

    沈嘉禾自然不能告訴他真名,於是用食指在桌麵上寫了個“雲”字,微微一頓,緊接著又寫了個“卿”字,仍覺不妥,於是在後麵又加了一個“卿”字,將原本想寫的“雲清”變成了“雲卿卿”。

    “原來是雲姑娘。”魏凜道:“我實在好奇,雲姑娘纖纖弱質,為何要孤身一人進京?實在太危險了。”

    沈嘉禾道:我家中已無人了,隻好獨自去京城投親。那魏公子呢?不遠千裏進京又是所為何事?

    他記得在掖陽城時,魏凜說過要去豐澤城辦事的。

    魏凜驀地有些赧然,頓了片刻,才微微笑道:“我要去尋我的意中人。”

    這個答案倒是有些出人意料,但畢竟涉人私隱,沈嘉禾並不多問,誰知魏凜盯

    了他片刻,又道:“雲姑娘,其實你同我的意中人有幾分相像。”

    沈嘉禾忙摸了摸麵紗,發現還好好戴在臉上,這才鬆了口氣,隻聽魏凜接著道:“雖然我看不清你的容貌,但你的眼睛幾乎同他一模一樣,如秋水寒星,至深至淺,教人過目難忘。”

    沈嘉禾道:魏公子的意中人定是個絕世美人。

    魏凜赧然笑道:“我不知旁人如何看他,但在我眼裏心裏,這世上沒人能與他相提並論。”

    沈嘉禾沒想到,這魏二公子竟是個癡情種,倒教人著實想瞧上一瞧,他那意中人到底是如何絕色,竟讓魏凜這樣英俊瀟灑的貴公子癡迷至此。

    飯後,二人各自迴房安歇。

    沈嘉禾合衣上床。他已經連著兩夜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加之染了風寒,實在困乏已極,不消片刻便已入睡。但因在逃亡,睡得並不踏實,稍有一點兒動靜便會驚醒。睡睡醒醒到了後半夜,外麵忽然傳來一片吵嚷。沈嘉禾急忙起身,開門出去,扶著欄杆探頭向下看,就見一樓有幾個官兵正在逐間查房。沈嘉禾正自驚慌,腕上突然一緊,迴頭一看,卻是魏凜。

    魏凜將沈嘉禾拽進自己房中,關上門,壓低聲音道:“雲姑娘,實不相瞞,其實我是背著家兄逃跑出來的。我不知下麵那幾個官兵所為何事,但極有可能就是來抓我的,所以我想請雲姑娘幫忙做一出戲,替我解圍,不知姑娘願意不願意。”

    在這危急關頭,沈嘉禾竟隱隱有些想笑。

    他以為那些官兵是來抓自己的,魏凜卻以為那些官兵是來抓他的,可事實上他們都不知道那些官兵到底是來幹什麽的。

    但兩個人在一起總比一個人安全些,所以沈嘉禾毫不猶豫地點頭表示同意。

    未幾,官兵查到他們這裏,聽到拍門聲,魏凜不耐煩地嚷道:“誰啊?老子忙著呢!給我滾遠點兒!”

    外麵也很不客氣地嚷道:“官兵捉賊!快開門!”

    原來是抓賊,不是抓他們,魏凜和沈嘉禾同時鬆了口氣。

    魏凜收起裝腔作勢的囂張氣焰,揚聲道:“進、進來罷!門沒閂!”

    官兵推門進來,就看見滿地衣裳,有男人的有女人的,視線移到床上,便見一個上身赤-裸的男子背對著他們,懷裏摟著一個女子,那女子將臉深深埋在男子懷裏,身體藏在被子裏,故而瞧不見長相,隻能看見一頭烏黑長發纏在男子手臂上。

    魏凜道

    :“官爺,這裏隻有我們夫妻二人,並沒有什麽賊寇,請你們快去別處找吧。”

    官兵粗聲道:“有沒有賊要搜過才知道,你說了不算!”

    魏凜忙道:“那你們就快搜吧。”

    幾名官兵便叮叮咣咣地搜起來,自然沒搜到什麽賊,正打算離開,其中一名官兵忽然走到床前,蠻橫道:“小子,把被子掀開,我要看看裏麵是否藏了人!”

    魏凜臉色一冷,將被子蓋過沈嘉禾頭頂,然後坐起來,轉身麵對官兵時臉上已堆了笑,道:“官爺說笑了,這被子裏若藏了人,一眼不就看穿了嘛。我娘子膽小,還請官爺莫要嚇著她。”

    那官兵皮笑肉不笑,道:“你方才不是橫得很麽?又是老子又是讓我們滾的,這會兒怎麽不橫了?你倒是接著橫啊,我看你橫不橫得過我手裏的刀!”

    魏凜賠笑道:“官爺見諒,您大人不記小人過,饒我這一迴罷。”說著,他忙下床去,彎腰撿起地上的衣服,掏出錢袋,取出一錠銀子塞到那名官兵手裏,道:“這深更半夜的幾位官爺還要辦案,著實辛苦,這錠銀子就當我孝敬各位的,拿去喝杯茶潤潤喉嚨。”

    那官兵掂了掂手裏的銀子,冷哼一聲,道:“算你識相。”隨即便招唿著其他幾名官兵走了。

    魏凜跟上去關門,啐了一口唾沫,然後撿起自己的衣服快速穿好,這才撿起沈嘉禾的衣服放到床邊,轉過身去,道:“雲姑娘,你可以出來了,快把衣服穿上罷。”

    沈嘉禾掀開被子出來。其實他隻脫了外衣,其他衣裙皆穿得好好的,並未暴露身體。他穿好外衣,拍拍床板,示意自己好了。

    魏凜轉過身來,二話不說朝沈嘉禾作了一揖,道:“多謝雲姑娘慷慨相助,魏凜感激不盡。”

    沈嘉禾下床扶他,道:魏公子不必客氣,其實我也有難言之隱。

    他將貼身收藏的逃亡路線圖拿出來交給魏凜,待魏凜看過之後,才道:這是我製定的進京路線圖,我之所以舍近求遠,不走康莊大道,盡挑些偏僻小路,是因為我在家鄉得罪了一個非常有權勢的人,不得已才要遠上京城投親避禍,卻沒想到,那人仍不肯放過我,一路派人追捕我。方才看到官兵,我心裏十分害怕,其實是魏公子幫了我,公子實在不必言謝。

    魏凜不料其中還有這番隱情,想了想,道:“既如此,你我也算同病相憐了。我雖不是什麽俠義之士,卻也有一顆‘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俠義之心,若雲

    姑娘信我,便與我同行,我定將姑娘安全護送至潯陽。”

    沈嘉禾就等他這句話呢,卻還是假意推辭道:怎敢如此勞煩魏公子,我……

    不待他說完,魏凜截道:“這有什麽勞煩的,反正順路嘛,我還搭你的馬車了呢。你若實在過意過去,就當雇了個車夫罷,到潯陽後給我幾兩銀子便可。”

    沈嘉禾便半推半就道:如此便有勞魏公子了。

    魏凜笑道:“時辰尚早,我送雲姑娘迴房歇息罷。”

    沈嘉禾點頭。

    待迴了房,沈嘉禾正要關門,魏凜忽然道:“等一下。”

    沈嘉禾抬眼看他,魏凜卻低著頭,吞吞吐吐道:“其實……我並不是膽小怕事之人,隻是不願與那些官兵起衝突惹人注意,這才……這才賠笑臉拍馬屁,雲姑娘莫要誤會。”

    沈嘉禾覺得他真是可愛,伸手拍拍他的肩,示意他看著自己,這才笑著打手語道:我知道的,魏公子是大丈夫,不是小男人。

    魏凜羞澀地摸摸脖子,轉身迴房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kkw的腦殘粉no.1*2、滿天都是小綢星*2、我要和李易峰啪啪啪*12打賞的地雷,麽麽噠。

    要和李易峰啪啪啪的那位,我們一起啪好不好?~(@^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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