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中元佳節。

    因為這本靈書的性質,程塵總覺著光天化日、大庭廣眾地念黃文,這個很心虛啊!所以時間定在了晚上七點。

    去黃龍館的路上,華燈初上,路上行人行色匆匆,似乎不太想停留在外,夜色裏,馬路牙子上時不時能見到幽幽的小紅點。

    “那是什麽?”程塵沒看太清,奇怪地問。

    “線香啊?”老蔣也奇怪地看看年輕的大師,中元節點線香祭祀陰靈、祭拜先祖,免得陰靈執念不散,先人有怨,這是常識吧?尤其這位還出身山陰越氏。

    線香!程塵終於從記憶的犄角旮旯裏翻出了種花家的習俗——中元節,鬼門開!

    媽呀!他腦殼一陣發暈,怎麽選了這麽個好日子?!

    不過,這個世界沒有種花家傳統意義上的“鬼”,在這裏人死靈散,隻會重入自然界,沒有投胎轉世之說,所謂的陰靈也隻不過是執念過深的靈性,才沒有“鬼”這種不科學的東西呢!

    好吧,箭在弦上,總不能說因為時間不太吉利,就貿然取消撫靈會吧?聽說州裏還戒嚴封鎖了黃龍館,事情似乎有點搞大發了,如今也隻能硬著頭皮上。好在這次是越氏一大窩子收陰靈的專家集會,他自己也有大悲咒防身,還有阿郎這靈驗的守護神,不會出什麽大事……應該吧?

    黃龍館外,已經嚴密封鎖,外頭拉了警戒線,還掛了塊“危房整修中”的牌子,武警遠遠地圍了幾圈,除此之外,偌大的州中心館所附近,居然人跡杳然。

    程塵哭笑不得之餘,寒毛也有些豎立起來,心中默念大悲咒,塵歸塵,土歸土,今日生人聚眾聽x文,地下的好兄弟們就別來捧場了。

    越長安早就候在門外,看到程塵到來,他上前迎接,嚅囁片刻,終於低下頭低聲道:“安大師,越氏成丁都已在裏邊恭候,您請。”

    程塵靜靜地看了他一眼,也不過輕輕一笑,道:“請。”

    今時再不同往日,當日俯首看他的人,已經在他麵前俯首低語。

    黃龍館是黃龍廣場的中心館所,包含了兩幢主體建築,三座裙樓,財大氣粗的山南越要用,自然是全場包下,除了外圍幾圈武警,裏麵全是越氏的人。

    能有資格進入主館的越氏成丁倒不多,隻有一百三十六人,其餘的武從隨從二百多人,把主館圍了個嚴嚴實實。

    好奇、鄙夷、羨慕、驚訝、

    嫉妒、崇敬……形形色色古怪的眼神目送之下,程塵目不旁視地帶著他的專屬啟靈師,大步往裏。

    主館被布置成了類似講座的圓形位,主講人在正中,扇形的聽眾位從離主位五米來遠處開始排,放了足有十幾排,這些位置已經坐滿了人。

    越峻正坐在與主講位正對的位置上。

    程塵目送阿郎昂然步上講台,自己悄悄坐到了越峻身旁。

    “來了。”越峻沒有側目。

    “是。”程塵穩穩坐下,也沒有看旁邊坐立不安的越岩。

    看著台上的程朗端儀正禮,做著準備工作,越峻漫聲問:“為什麽選今天?”

    “如果我說,其實沒什麽特別的意思,隻是忘記了中元節,您信不信?”程塵幹笑一聲。

    越峻涼涼地瞥他一眼,低聲道:“你自己信嗎?”

    這孩子還是介意了族老“鬼種”的說法,中元節撫靈育種,嗬,成與不成,這些孩子可都能稱得上所謂的“鬼種”了。鎮國大師要胡鬧,大夥也隻能陪著玩,至於中元節,哼,有山陰越氏這許多人在,別說隻是祭祀紀念的節日,真有什麽陰靈,也隻是送上門的餐點。

    “當!”清脆的擊磬之聲響起,撫靈正式開始,燈光幽暗下來。

    程塵悄悄掃了一眼周圍,除了他這位“作者”本人未成年,其餘全是越氏的青壯年,大夥全都一臉嚴肅、全神貫注地盯著台上的啟靈師,仿佛一場莊嚴肅穆的會議要開始。

    性質上來說,確實沒什麽錯,可是想起程朗開口要念的東東,程塵悄悄閉上了眼,臉皮已經開始發燒,媽呀!好尷尬。

    台上的程朗已經一本正經地開始念開胃小點——中山靖王傳。

    這書靈性雖成,但可能劉王爺的事跡流傳不廣,人物傳記又略有幹澀,靈書的等級並不很高,勉強達到州聞,字泛靈光,想要有首靈是不太可能了。程塵也隻希望這書能有些生育加成,期望倒也不大。

    台下聽眾神情肅穆,認真地聽著程朗誦讀,隱隱的靈光,點點閃閃,在幽暗的室內開始閃爍,漸漸落下,灑上諸人身體。低聲輕唿陸續響起,大約有不少人接到了這些靈性。

    幾點淡藍的靈性緩緩飄過,悄悄落在越峻肩頭,隱沒不見。

    程塵看著這位便宜大伯身體一僵,輕笑一聲:“恭喜,這能生的靈性入懷,越先生辛苦耕作一番,說不定改天就能抱幾個娃了。”

    台上程朗誦完短篇傳記,稍停片刻,放下靈書,拿起了另一本厚冊,朗聲念道:

    【紅曙卷窗紗,睡起半拖羅袂。何似等閑睡起,到日高還未……】

    這本的動靜與剛才的大不相同,阿郎磁性的嗓音剛剛開念,淡粉的靈光就忽隱忽現地浮於書冊之上,一股旖旎的甜香從書上飄出,粉色的靈性微光閃爍,如煙似霧,緩緩飄蕩開來。

    甜膩的女聲喘息著,似怨似喜,忽而呻吟,忽而急喘,仿佛繃緊了身子,欲仙欲死。半遮半掩的美人,一個接一個地從書冊中探身而出,粉臂嫩膀,肉光致致,一時之間,滿室香豔春光。

    男人們的唿吸急促地、重重地此起彼伏,除此之外,沒人發出一點聲響。

    程朗的聲音仿佛是從遙遠的天際傳來,悄聲呢喃,偏偏又像在耳旁輕吟,聽得人骨頭都快酥了。

    程塵發現自己預料錯了,這種時候根本沒人會注意到阿郎念的是什麽,幽暗的燈光下,男人們個個喘著粗氣,滿頭大汗,額頭青筋繃起,拚命與自身的欲望抗衡。

    妖嬈的文靈們繞著男人們輕歌曼舞,沒長齊毛的大師倒是不太受這些女性文靈的親睞,她們輕聲笑語地繞著程塵親了幾下,咯咯笑著跑去糾纏壯男們。

    據不完全觀察,越是強壯結實的,越是受女靈們歡迎,咳,比如越長安,邊上繞了三個女靈,憋得這位孔武有力的越氏武從臉都紅得要噴出血來。程塵隔壁的便宜大伯,看起來也不怎麽壯,倒是也挺受歡迎,半裸的女靈左一個右一個,都快鑽到他懷裏去了。

    越峻雙眼緊閉,坐得穩如磐石,要不是那輕輕發顫的雙手,還有那鼓鼓囊囊的不可言狀出賣了他,程塵還真以為這是為不動如山的偽君子、真公公。

    越氏家教不錯啊!看著一屋子憋得要噴血的壯丁猛男,安大師發出由衷的感慨和同情,哎呀!為了越氏的繁衍生息,各位且忍忍。

    台上的“新聞聯播”已經誦至西門大官人與那婦人你儂我儂,盤腸大戰正激烈。隻得聽一聲浪笑,邪魅風流的西門大官人衣衫不整,頂著新纓子瓦楞帽兒,斜眉入鬢,唇色黑紫,自書中晃郎當地爬起,望著一室風光笑得前俯後仰。也不前行,抬眼望了望正肅然誦讀的啟靈師,啐了一口,竟然撲了上去。

    程塵一驚,沒等他反應過來,綠色的狼影閃過,小綠已經一口吞下了西門大官人。沒聲沒響地打了個飽嗝,大嘴一彎,似是衝著大師在笑,綠狼一現即沒,又迴到了啟

    靈師的身體裏。

    程朗就像是什麽事都沒發生,仍然沉聲靜氣地念著小黃書。

    程塵捧著下巴,瞪著眼睛張張嘴,悻悻地罵了聲:浪費!

    一室鶯鶯燕燕,淫聲浪音,文靈所構的境像居然連聲音都有了,要不是自已親手創造的靈文,眼見著阿郎在台上念,程塵差點以為自己錯身在星際年代看四維立體。這幻像太真了,明朝的亭台樓閣,酒肆瓦子,眾人雖然置身黃龍館聽書,又仿佛時空錯亂,於古意盎然的台閣之間,坐擁眾美。

    嗬!一聲怒吼,終於有漢子忍耐不住,撲了上去,“撲通”重重一聲,他穿過女靈一頭栽到地上,摔了個大馬趴,四蹄朝上,五肢抖擻,哎哎唿痛。

    程塵實在不想笑,憋得自己跟漏氣的皮球似的,噗嗤噗嗤不住排氣。

    “見笑,年輕一輩韌性耐力都還需磨煉。”越峻腦門青筋崩起,一頭大汗,呲牙“淡淡地”說,“安大師果然名不虛傳,這篇巨著雖然隻見一斑,何止鎮國,當可傳世。”

    一邊的越岩身邊也圍了幾個女靈,大約是平日裏浪多了,他倒挺自在,反正能看能聽能聞不能摸,隻當是看一出頂真大戲了。聽到老大說是這文能傳世,他默然,悄悄轉頭看了一眼程塵,後者連眼神都吝於分他一個。越老三蔫了。

    旖旎香豔中“撲通!撲通!”聲不絕,越家年輕人栽倒在地的越來越多,麵紅耳赤地哼哼嘰嘰。還有幾個定力不夠的,扒了上衣趴地上裝死狗,把難堪處掩在身下,唿哧唿哧喘息不止。

    不知何時,室內越來越冷,漢子們胸口火熱,腦門發暈,身上卻起了雞皮疙瘩。

    程塵眨眨眼,疑惑地摸了摸自己有些發涼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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