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族源於“賜支”母河,漢時內遷至河隴,不知稼穡、草木記歲,牧牛羊為生。雜居相處,漸漸學會了采種黨參、枸杞這些貴重藥材,生活也與漢人無異。燕末異族黃禍蔓延,我族奮而抗擊,得賜“黨”姓,舉族歸漢。元蒙巫毒,燕朝最終還是滅亡。我族人四散分裂,有投蒙元歸為“色目”人的,也有投金而滅的,我們這一支則是舉族南遷,以避戰禍。

    一路南行,越過戈壁、草原,崇山峻嶺。荒野遍地,戰火四起,追兵又尾隨不斷。等行到這一帶,族人和隨扈已經隻剩十之三四,為了甩開追兵,族人慌不擇路地逃進了大山。

    山崖陡峭,山中桃花盛開,沿著溪水而上,我族的祖先在桃林深處找到了一個洞口。前無去路,後有追兵,他們一頭鑽進了深不見底的山洞。這一去,我族的老弱婦孺再沒有一個能走出那個山洞,追兵們也無聲無息地全部葬身於此。

    僥幸逃出生天的我族青壯中,有一位祭司,血祭之後才知道這洞是個天生的陰靈地,自古以來已不知積存了多少的陰靈死氣,大批活人生葬於此後,陰靈更為厚重可怖。

    出洞之後,我族在山中幽地找到了安居之所,但地下洞裏既埋葬了親人的遺骸,又有死敵的屍骨,陰靈糾纏不清,散發出來更會害了一方的靈性。好在我族祭司雖然不能驅盡陰靈,但也有些壓製陰邪的靈賦,靠著這天生的靈賦才能保這方水土的平安。

    族人在此定居後,漸漸與山民婚配,血脈相混,有靈賦的人愈來愈少。又因為陰靈漸漸難以壓製,近年來周遭的靈性被汙染僵死,孩子們也越來越難以啟靈。直到諸位貴客到來,尤其是程大師這樣人物,我和妮子說,這便是我們黨族唯一的機會。”

    老黨頭很是歉疚,又沮喪失落。

    愛珍姑娘握住老爹的手,雖有些臉紅,仍然落落大方地說:“昨晚是我自作主張,跟我阿爹無關。過溪澗那邊的陰靈洞,平日裏也不讓娃娃們靠近,天長日久的也有些疏忽。實在沒想到,會出今天這樣的意外。萬幸沒出什麽大事,否則我們真是……唉!”

    老黨頭神色黯然地拍拍女兒的手,勉強對客人們笑道:“話既然說開,族裏孩子們已經啟靈,藥也收得差不多了,貴客們還是早日下山吧!黨族還有我們兩人,多少還能支撐些時日,村裏其他住戶,我會和老周頭商量,盡早遷地為好。”

    老黃聽得冷汗淋漓,連連給程少爺打眼色,走為上策啊!本來就是個窮山溝,要吃沒

    吃,要喝沒喝,還住個破石屋,要不是為了收藥,他黃大爺百八十年都不會上來一趟。現在可倒好,說著說著鬧出個這麽嚇人的陰靈地來,這,這,小命要緊啊!要不是秉持著送佛送到西,拍馬拍到底的高尚節操,他立馬就跑下山去了。

    程塵想了想,慎重地問:“黨伯伯,陰靈究竟是個什麽東西?”

    老黨頭有些詫異地看看不默不作聲的程大師,尋思片刻,還是斟酌著開口迴答:“這世上人生來無靈,要靠文字引靈入體才能活。常人要是肉體到了年壽時限,死去之時,他的靈性也就脫離皮囊,自然地散去,又歸於自然。等到新生的肉體誕生,靈性再入輪循。

    但是有些時候,當人死時執念極深,又恰好碰到聚陰的所在,靈性在死去的一瞬沒有散去,就會慢慢凝結,形成陰靈。這種陰靈就如毒物,如果無法驅除,就會漸漸積聚,濃厚到一定程度,還會汙染靈性,使得周圍變成一片死地,靈性僵死,再不能引靈啟靈。”

    黨愛珍眉頭緊皺,也說了一句:“世上的靈有定數,要是這樣的陰靈積聚過多,世人就會漸少,別說是族群的存續,人類都不一定能繼續繁衍。所以,我們是一定要守住這山,壓製這些陰靈。”

    世上的靈有定數?

    程塵點點頭,明白了前因後果,但總覺得這句話有哪裏不對頭。一時也想不明白,倒是這洞裏的陰靈……靠黨家這僅剩的兩人還能壓製多久?

    愛珍搖搖頭,一向笑意燦爛的臉龐也有些黯然:“盡力而為吧!實在不行,我再生他幾個……”她抬眼瞟了瞟健壯的程大師,目光中很是遺憾可惜。

    程大師一張臉硬得更像棺材板了。

    程塵轉了個念頭,又問:“黨伯伯,你有沒有聽說過山南越氏?”

    老黨頭有些茫然地搖搖頭,說:“黨氏一族隱居山中,躲避戰亂,久不與山下來往,還是本朝立憲後搞什麽開山修路,我們才漸漸與山下有了往來。山外的消息,真是不太知道。山南越氏也從未聽說過。”

    “那您先休息,我們商量了再定。”

    程塵拉著阿郎,和老黃、黨愛珍一起出了屋。

    “咱們什麽時候走?”老黃迫不及待地問。

    程塵搖搖頭,笑道:“我想再探一探那個陰靈洞。”

    阿郎握緊他的手,沒有說話,隻是深深看了他一眼。想去便去,同進退,共生死,也沒什麽好多說的。

    “

    不,不是吧!程老弟,我的程少爺哎!沒聽老黨說,那是陰靈地!要出人命的啊!”老黃苦著臉嚇得不輕,小年輕仗著背景不知輕重,那陰靈死氣又不管你是龍是虎,哪怕背景是桃花潭水深千尺,是個活人它就能汙染靈性啊!小少爺也沒帶上什麽文豪大師,寫上他十七八篇驅靈經文啥的,這能跑不跑還趕著往上撞,真是熊孩子會作死啊!

    “不成的,程小弟這不是鬧著玩的事。”黨愛珍虎起臉,這要不是山下來的貴客,這麽熊的孩子她早就上手擰耳朵了,沒聽老爹剛說了半天酷厲舊事,陰靈危險麽!這都白費口水了?!

    程塵咧嘴一笑,站在院子裏突然大聲喊道:“我要再探陰靈洞!既然越氏有對付陰靈的辦法,我又有越氏的血脈,能逃一時,難道還能逃避一世?!越庚未,你出來!”

    “你,你發什麽瘋咧?!”黨愛珍吃驚地瞪大了眼。

    老黃莫名其妙地看看四周,拉拉程大師的衣角,低聲問:“你們,還有人跟著?”

    程朗拉過自己的衣角,默不作聲。

    程塵又大聲說道:“第一次是猝不及防,程朗有驅散吞噬陰靈的靈賦,我的血脈能引陰靈,做好充分準備能有五成勝率。如果有你的經驗和指導,勝率能有七成。哪怕無法驅散這些陰靈,要跑是肯定沒問題。

    我已經下定決心要再去看看,你總不希望看到越氏血脈在認祖歸宗前有所損害吧?越庚未,幫個忙,讓我能真正麵對越氏血脈應該麵對的一切。”

    老黃和黨愛珍驚疑不定地四下打量,難道真有什麽人躲在一邊?

    越庚未並沒有讓他們等太久。

    一身灰衣短衫,長發束起的男子,悄然出現在院子的角落裏。他看上去也並不那麽年輕了,三十來歲的瘦削臉龐上,一對濃眉尤為醒目,深深的法令紋更顯得他神情陰鬱。

    他緩緩邁步行來,瞳仁微縮,似乎有些不太適應陽光下的行走。

    “你真的想知道越家的血脈意味著什麽,要麵對什麽?”

    越庚未的嘴角微微勾起,似乎是一個天真的笑意,又仿佛是冰冷的嘲諷。

    程塵緩緩點頭:“是。以前是無知而無畏,也無所謂。現在既然已經知道生來有這血脈,那就無從逃避,隻有直麵。我想,即便是能逃避此刻,在宗祭之時大概也過不了那一關。”

    “你是個聰明的孩子。找個僻靜的地方吧!”

    在程塵的堅持下

    ,作為主要戰力之一,阿郎仍然坐下來旁聽。

    “山南越氏的來龍去脈,等你能歸宗,自然會有人慢慢教。你要麵對這裏的陰靈,當務之急是先要學誦越氏靈咒。越血引靈,越咒避邪驅靈。”

    越庚未擼起衣袖,露出身上的紋身,說:“每位越氏武從身上的靈咒,本是傳承的靈書經文。族中大師根據每個人的靈賦不同,用密法精心紋製上去,再經多年的磨合誦練,才能有驅陰靈、滅死氣的奇效。

    你生而有越血,引靈自然不用學。但是越氏靈咒卻不是一時之間可以練成的,隻能先行背誦,有我在邊上,靈咒也能發揮功效。”

    靈咒並不長,越庚未大致給程塵講解了一遍意思,就一字一句地教他讀音和念誦的方法。有著記憶金手指的地球來客,當然飛速地記下了圖形和意思,隻是讀音這東西就得慢慢糾正磨合了。

    程朗也在一邊默念記誦。

    越庚未見程塵這麽刻苦認真,還有勇氣再次麵對陰靈,緊繃的麵容也略有些鬆馳。也許,這孩子真的能讓祖靈認可,成為一個真正的越家人吧?當年的事情,其實孩子何其無辜?無知無覺地被生下,無知無覺地過了十幾年。那些陳年往事背負的人夠多了。

    好不容易把佶屈聱牙的古怪咒語念順口了,程塵唿出口大氣,靈光一閃,突然想到個點子。

    咦?這東西其實……和地球上的和尚道士們念的經文也差不離意思,那要是把流傳千百年的佛家《往生咒》、道家《九字真言》什麽的用靈書的形式寫下來,與自己的靈性感應豈不是比這個刻在別人身上的越氏靈咒強得多了去?!

    他雖然不是什麽信徒,和種花家十之八九的百姓一樣,都是見山頭就拜拜,臨要事抱抱佛腳,不看經文也不會背誦。但是耐不住這些經文流傳太廣啊!他愛看的玄幻仙俠、甚至曆史穿越網絡小說裏,隨手一撈就是一把!

    哎呀!大可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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