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人我給拉迴來了,滿滿一車咧!還有位啟靈師程大師,村裏的娃娃們有救了!”黨愛珍沒進屋就在院子裏嚷開了,脆生生的嗓門一拉開,鄰裏四舍頓時熱鬧起來。

    “愛珍,你講的啥?有大師來阿拉岔坎村?”

    “貓仔!貓仔看好你弟,姆媽去看看哦!”

    “大師,有大師來嘍!各家醒事,有大師來啟靈哦!”

    “哪裏?哪裏?大師在哪裏?”

    “老黨家麽?趕緊喊你爺迴來!”

    老老小小、扶老攜幼,沒過幾分鍾黨家小院裏裏外外圍滿了人。幾個伢子爬到牆頭騎著看,院邊大樟樹上還趴了幾個鼻涕娃,嗬嗬傻笑著往院子裏瞅。

    程塵從來沒被這麽多大娘大嬸包圍過,一時手腳都僵得齊步走,老娘們們更是一陣哄笑,娃娃們都起哄喊:“大濕大濕,拐腳走哩!”

    “打死你個娃,敢對大師不敬!”

    “狗子喊的,我木喊哩!”

    “哇哇哇嗚——”

    小方到底是常跑鄉村的,套路熟,拉開架勢就喊:“鄉親們,大娘大嬸大爺們。我是州文審局的方其,今天確實帶了一位程大師來做公益,大家放心,今晚大師就住在老黨家,跑不了!”

    人群轟地好一陣笑,知道了事情大概,大夥都是又興奮又緊張。

    小方叉著腰接著喊:“大夥先迴去,別圍著了。程大師休息好了,明天才能有力氣給孩子們啟靈。到時,讓老周支書通知大夥。”

    聽聞消息趕過來的周老爺子,敲敲煙袋,咳了聲,發表總結講話:“都散了吧!明兒聽消息。”

    一陣雞飛狗跳,鄉親們終於滿懷希望地迴去了。

    程塵這才鬆了口氣,抹抹一腦袋的汗,這架勢,真是兩世沒被人這麽圍觀過。

    老黃哈哈笑著,跟著小方和村支書商議住處。村裏確實沒其他寬裕的地方了,村委會本來倒有間庫房,可年久失修,又堆了一地雜物,一時也住不了人。老黨家這四間青石屋,在村裏那也算是豪宅了。都是城裏來的講究人,有老黨頭在,又不跟大妞擠一屋,住著也沒事。

    一行大小五人探望受傷躺屋裏的老黨頭後,在主家殷切挽留中,也就擠擠住下了。程塵一家三口一屋,老黃和小方一屋,老黨頭和他閨女各一屋,黨家的屋子難得住滿了。

    顛波疲累了一整天,程塵

    很快就摟著小卷睡著了。床不大,背後還有隻熱熱的大靠枕,舒服是談不上,山中初春的季節,程塵當個三明治夾心,居然睡出一頭汗來。

    一大早,程塵就被切切搓搓的輕輕說話聲給吵醒了。

    剛一睜眼,就有個孩子在窗戶邊嚷:“醒了醒了,大濕家的小濕醒了!”

    這,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稱唿啊!程塵滿頭黑線,還沒等他吟得一床好濕,門外已經喧鬧起來。

    黨愛珍清脆的嗓音在外頭不好意思地說:“對不住啊,幾位。鄉親們實在是等怕了,等急了,這才一早就來我們家等了。早飯都在堂屋擺著,你們收拾好就來吃啊!”

    “沒事,能理解。愛珍姐,煩勞和大夥說一聲,我們馬上就來,別急。”程塵拎起睡眼惺忪的孩子,給套上衣服,踹了阿郎圓翹的屁股一腳,催道:“麻利的,趕緊。”

    阿郎瞅瞅自己穿著整齊的一身,再看看手上正疊著的被子,又橫了一眼一頭呆毛亂翹的小肉包,默默無語。

    程塵老臉一紅,把娃丟了過去:“瞅啥?!幫我收拾孩子。”

    匆忙收拾停當,在堂屋趕忙塞飽肚子出來,黃吉光和方其都已經在院子裏和老周支書聊上了。

    老周支書見人出來了,趕緊過來問:“程大師,您看是不是今天就能啟靈?”

    阿郎看了一眼程塵,見他點頭,就迴答:“你們準備好了就可以開始。”

    “哎!哎!那行,那行!”老周支書樂得褶子堆了滿臉,連聲應著,轉頭扯開嗓子命令:“都聽見了?!大師讓準備好就開始。各家各戶都把娃搬到曬場,那地兒擺騰得開!趕緊啊!二柱,狸尾,你們帶小子們去幫幫仇嬸她們幾個年老體弱的。”

    “哎!”幾個半大孩子應下,匆匆跑開。一院子的老小沒多久就散得差不多了。

    “支書爺爺,這村裏年輕人沒怎麽見著啊?大爺們都不多見。”程塵有些奇怪地問。

    “哎呀!山溝溝窮,精窮。年輕人不甘心在村裏窮一輩子,能闖的都出去闖了,剩下這老老小小的,現在叫啥來著?留,留……”

    “留守兒童。”小方接了句。

    “哎!對頭,就是這個詞。留守的都是老頭老太老娘們,再加上這一幫孩子和那些不能啟靈的。唉!能動彈的藥戶可不敢閑著,都入山了,得十天半月才迴來。二月過了,銅石斛老莖就發澀,藥性變哩,得趕著季采,能多換倆錢。老黨頭

    要不是摔了,這會兒也見不到他在屋裏。”

    老周頭深深吸了口煙,吐出一腔鬱氣,笑道:“你們來了就好啊!盼天盼地,就盼著有大師來幫幫孩子們哩!上一次啟靈師來咱這做公益,都快有四年嘍!孩子們等不及呀!”

    鄉親們都忙碌起來,幾個青壯哪好意思站著。老周支書再三謙讓,程塵他們還是幫著搬桶的搬桶,整地的整地。

    曬場是村頭難得的一塊平整地,也就二十幾米長,七八米寬。靠前方有個小小的石台,邊上豎著根陳舊的高木杆子,橫七豎八地拉著電線,上頭還掛著個鐵製的大喇叭。

    愛珍姑娘正站在石台上,指揮眾人擺放那些政府發放的,盛放了孩子的簡陋製式桶,脆生生的大嗓門聽著就讓人心生愉悅。

    眼見都弄得差不多了,老周書記在“程大師”邊上悄聲道:“愛珍這女娃能幹善心著咧!又漂亮。也是命苦,兩個哥哥都折在采藥上,二十多了死活不肯嫁,要坐產招夫,伺候老爹一輩子。咳咳……”

    阿郎莫名其妙地橫了老頭一眼,啟靈就啟靈,大姑娘家的事告訴他幹嘛?

    愛珍姑娘跑了過來,抹把汗津津的額發,對老支書笑道:“叔,都弄好了。”轉頭又問程大師:“大師,您看啥時候能開始?”

    程朗輕輕握了一下程塵的手,說:“開始吧!”抬腿走上小石台。

    “朗哥哥要幹啥?”小卷奇怪地問,哥哥說要有禮貌,不讓喊別人“喂”,他也隻能苦著臉喊兇巴巴的大家夥為“朗哥哥”。

    “噓!朗哥哥要為小弟弟小妹妹們啟靈,讓他們醒過來。”

    “哦!像我清醒過來那樣?”

    “是的。”

    好生滋養了這些日子,程朗又努力攻讀,勤練肌體,整個人看上去與當年流浪街頭時已截然不同。

    修長精瘦的大高個,一身結實而隱含力道的肌肉藏在薄薄的外套下,仿佛是一頭縮起爪牙正在休憩的猛獸。修葺整齊的短胡渣,配著劍眉和略有些凹深的眼、英挺的高鼻梁,淡淡的憂鬱中透著股說不出的矜貴優雅。

    他挺直背脊,小心翼翼地拿出程塵為自己寫的靈書,輕輕展開,朗聲誦念。沉厚而略帶沙啞的嗓音,仿佛是幾經磨礪而出的玉石鏗然相擊,又像是月夜下輕輕拉動的馬頭琴弦,帶著陰鬱憂傷,又矛盾地絕決鏗鏘。

    【……當我們開始尋求,我們就已經失去,而我們不開始尋求,我們根本無

    法知道自己身邊的一切是如此可貴。】

    這是他為他寫的,如此熨燙著心靈,寫盡了他心頭無法吐露的洶湧。

    程塵已經顧不上耳朵會不會懷孕的問題了,令人目不暇接的光點,從空中,林稍,薄薄的朦朧的晨霧間緩緩聚攏。在鄉親們喜極而泣的啜泣聲中,飛舞著,凝結著,慢慢向孩子們……

    等等!那又是什麽?

    綠色的毛茸茸從阿郎的左耳鬢發邊鑽出來,張大了彎彎的長吻,烏溜溜的小豆眼盯著光點點們,蠢蠢欲動。

    不許吃啊!混蛋!這不是你家的飯後甜點,是給孩子們啟靈的靈光!

    程塵三步並作兩步,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奮力蹦到了石台上,伸手在程大師耳邊一掏,悄悄捏下一隻小綠狼。而後,他快速地跳下台子,躲到一邊教育熊孩子。

    台上的程大師楞了一下,撇了這倆一眼,繼續麵無表情地啟靈。

    “不能吃靈光,知道不?!”程塵用手指戳戳大腦袋迷你狼。

    小綠歪頭歪腦地蹲在他手心,懶洋洋地趴下,兩隻前爪捂住了耳朵和黑豆眼。

    “嘿!你還知道耍懶哈?”

    “哥哥?”大人們在神聖的儀式上不敢亂跑,小卷才不管那些,跟著哥哥跑了過來,然後看到了一隻綠色的小狼。

    “呃……靈,這是朗哥哥的文靈。”程塵想了想,如實解釋。

    “我知道,我也有小翅膀,但是它出不來,和我在一起了。”小卷點點頭,指著哥哥的肩膀說:“哥哥的肩膀上也有。”

    程塵一楞,輕輕伸出手,從自己的肩頭拎下了一隻小小的王子。

    小綠立即精神了,扒到小王子身上,伸出舌頭輕輕地舔。小王子開懷無聲地笑著,又和這疲懶的家夥鬧成了一團。

    “我能摸摸他們嗎?”小卷渴望地看著小小的文靈,輕聲問。

    “當然,但是你要輕輕的,非常輕,不要傷到他們。”

    小小的手指輕輕撫上綠色的茸毛,輕輕地穿過了虛空。

    小卷歎了口氣:“唉!靈總是隻讓屬於自己的人摸到。”

    程塵不知道小家夥老氣橫秋的結論是打哪兒來的,也不知道他說的小翅膀是什麽,笑著揉揉他的頭發,轉眼望向曬場。

    孩子們虛弱的哭聲接二連三地響起,老人們哭泣的喜悅叫聲此起彼伏,啟靈成功了,相當地成功,所有

    的十六個孩子都醒了。

    程大師已經結束了他的誦念,跳下台來,輕輕擁住感動不已的“家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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