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遙遠的地方住著一個國王。他有十一個兒子和一個女兒艾麗莎。這十一個弟兄都是王子。他們上學校的時候,胸前佩帶著心形的徽章,身邊掛著寶劍。他們用鑽石筆在金板上寫字。他們能夠把書從頭背到尾,從尾背到頭。人們一聽就知道他們是王子。他們的妹妹艾麗莎坐在一個鏡子做的小凳上。她有一本畫冊,那需要半個王國的代價才能買得到。】

    質樸而美麗的字句從程塵心間流過,他一字一句地寫著,寫著那個可愛的小公主愛麗莎曾經與哥哥們一起的美好日子。不知怎地想起了前世二哈似的弟弟,中二時期偷偷賣了他珍藏的機車模型,換迴個光溜溜的四肢能動的娃娃。被父母揪著耳朵男女雙打時,那娃娃不幸折了手,二哈弟弟那時的慘號聲至今想起來都覺得耳朵生疼。

    程塵微笑著,又往下寫,劇情轉折,當國王父親娶了新妻子,有了後媽,後爹自然也不遠了。

    愛麗莎被放逐,哥哥們被惡毒的女巫後母詛咒,變成了十一隻野天鵝,遠遠地飛向了茫茫的世界。

    他筆下不停,記錄著小公主傷感和懷念,每一縷風,每一朵玫瑰都讓她想起可憐的哥哥們。汗水慢慢布滿了程塵的額頭,他全神貫注地寫著,完全將思緒和情感投入到了這個故事裏。

    惡毒的王後用毒辣的計謀,再一次蒙蔽了國王——如果不是他願意蒙上眼睛,裝作睡著,又有誰能夠用那樣簡陋的方法來欺瞞一個真正的國王?小公主被驅逐了。

    在海邊,她終於見到十一隻戴著金冠的天鵝,那是她被詛咒的兄弟們啊!

    太陽落下水麵之時,天鵝的羽毛才會脫落,變成昔日英俊的王子。

    她坐在天鵝的背上,跟隨著哥哥們飛行,經曆各種磨難,得到了解除詛咒的方法——隻有用雙手采集滿是尖刺的蕁麻,用海水浸泡,用手掌揉爛,用腳踩碎……經曆萬種的苦痛和折磨才能織出消除哥哥們詛咒的魔法披甲。

    在那期間,她不能說一個字,隻要一個字,魔法就會失效,前功盡棄。

    文字像是涓涓細流,從程塵的筆端流出,越來越流暢,越來越湍急,到後來,簡直像是激流奔騰而出,噴湧在紙麵之上。

    米色的紙麵漸漸泛起極淡的瑩光,就仿佛是美玉日久而生的包漿,溪水間散碎的月光,仿佛就在那裏在,不留神卻又捕捉不到。

    程塵全神貫注地寫著他的小公主,完全分不出一絲心神注意其他。

    【

    她用她柔嫩的手拿著這些可怕的蕁麻。這植物是像火一樣地刺人。她的手上和臂上燒出了許多血泡來。】

    林良羽在抽自己的血合藥救妹妹時,他在想什麽,是不是也像艾麗莎那樣,不顧一切,拚盡自己的所有,隻想掙得一個希望,哪怕隻是極為渺茫的希望。奮力苦讀,滿是針孔的手臂,正如小公主被蕁麻紮破,海水漚爛,痛癢難當,一針一滴血的雙手。

    艾麗莎遇到了一位驚慕於她美貌的國王,被強製帶迴了城堡。

    她織了一半的蕁麻衣,被人當作奇物奉上,作為國王換取她笑容的禮物。

    完全不對等的地位,一時性的衝動,又怎麽能支撐起國王的婚姻。權勢與陰謀的媾和,無法言語的委屈和苦楚,讓小公主最終走上了火刑台。

    曾深愛她國王,隻不過是虛偽地掉轉頭,不忍再看。

    【她必須完成她的工作,否則她全部的努力,她的一切,她的眼淚,她的痛苦,她的失眠之夜,都會變成徒勞。】

    在赴刑場的死亡之途上,她最終隻來得及織成第十一件衣服的大半,還有一隻袖子沒能織完。天鵝哥哥們盤旋而來,在人們的驚唿聲中,披上妹妹用生命編織的蕁麻衣,變作了真正的王子們——最後一位,最小的哥哥,還剩下一隻翅膀遺憾地再也變不迴來。

    巫婆的詛咒破滅了,早已搭起的柴火堆上長出了鮮嫩的玫瑰,城堡裏所有的鍾歡快地自動鳴響。

    這是上天的奇跡!

    此時誰又在乎那個失意又懊悔的國王?!

    程塵屏著氣寫完最後一個字,順著自己的感情和心意,改寫了最後一筆。狗嗶——的國王他配得到小公主的原諒麽?!

    心滿意足地停下筆,他正想活動一下,空氣中似乎有什麽震動著,泛起看不見的漣漪。紙麵玉色的光芒陡然明亮起來,仿佛是立體投影一般,一個女孩的虛影從字裏行間冉冉升起,站在離紙幾厘米高的虛空之中。那是個巴掌大小的精致虛影,金色的長發,湖水般碧藍的大眼,破衣襤衫卻難掩她的美麗和堅韌,那是——艾麗莎!

    女孩微笑著,凝視程塵。

    她的身邊隱約浮現出十一個英俊的年輕男子,也是那樣小巧精致,隻是更虛幻,幾乎能透過他們的身影看到後麵的景物。不遠處,還沮喪地匍匐著一個衣著華麗,頭戴皇冠的身影,眉目完全看不清了。

    程塵呆滯,不自覺地張大了嘴,眼珠都快脫眶,隻發表

    了一句感想:“wtf!”

    實在不怪他口吐汙言,特麽小公主能神奇地具像當然是美事,但是這,這居然長成林良羽清秀小帥哥麵貌的公主,簡直讓他……一言難盡。

    很難克製某種衝動——如果掀起萌妹那小破裙子,下麵會不會藏著一隻雕?wtfff!

    他用力眨眼,甩丟汙汙直開的火車。

    但是,邊上那個!長著一隻天鵝翅膀,一個胳膊的鳥人,華麗王子裝扮都無法挽救的蠢萌,為什麽會是他前世二哈弟弟的臉!

    這算是啟靈了……吧?

    公主和王子們的身影漸漸消失,至於邊上那個眉目不清的渣男國王,隻存在了短短幾息。

    紙麵光芒內斂,瑩瑩似玉似瓷,但連程塵這種外行也看得出,絕對是靈蘊於內啊!比起何老師那本“村曉”級原書,湮滅前靈光黯淡、苟延殘喘的樣子,簡直是點著大燈籠照熒火蟲!

    焦急的敲門聲傳來,朱琦珊在門外輕喊:“程塵,這麽晚了,你還在……玩遊戲嗎?有什麽要幫忙的。能讓我進來看看嗎?”

    程塵迅速收起自己的紙筆,小心地將熱騰騰新鮮啟靈的原書——雖然還沒裝訂的“野天鵝”收進書包,想了想,又把包鎖進了櫃子。

    “在玩呢!”他瞥了一眼鬧鍾,一不留神都半夜二點多了,衝門外喊:“晚了,老師說男女不受精!”

    “你!別胡說,是男女授受不清。”

    “嗯,嗯,反正我要睡了,晚安!”

    朱琦珊瞪著緊閉的房間門,咬下了唇,生痛。

    就在剛才,不知從何而來的莫名煩躁突然從心頭湧出。她心慌意亂,好像有什麽東西海浪般拍打碾壓著她的精神,靈意盎然,激烈卻適意。心癢難忍,讓人渴望,又不知該做些什麽!

    本能地,她循著這靈性的感覺走上樓來,但是……智障簡直不可理喻!

    朱琦珊煩躁地扯著自己的項鏈,緊皺眉頭,也無可奈何,隻好深深吸了口氣,迴房睡覺!

    一大早,程塵神清氣爽地跑下樓,愉快地和連姨一家子打招唿。奇怪地看到朱家小姐姐瞪著兩隻熊貓眼沒好氣地悶頭喝粥。

    “連姨,我要兩個包子,皮蛋粥,再來個雞蛋!”

    “哎,好好!馬上好。多吃點才能長高高哩!”連姨端出一大盤包子、雞蛋,挑了最上麵又嫩又白淨大包子遞上,“給!豬肉粉絲餡的,你最

    愛吃了。”

    嗯嗯嗯!程塵啃得滿嘴流油,話都來不及說。連姨手藝本來就巧,自家做的包子更是味鮮料足。加點小蔥和生薑,和著五花肉細細剁成餡,要蒸得恰到好處,不老也不喧,一口咬下肉汁噴湧到嘴裏,那鮮香滋味……真是連吃十個都不帶膩的。

    “連姨,我今天約了同學住他家,一起做作業,就是上次那個姓折的同學家。晚上不迴來了。我讓沈哥接送,你不用擔心。”

    連姨點頭應了,擔心小少爺花用不夠,又給他二百零花錢。

    這一學期連姨和朱大頭周末去學校接送時,遇到折總他們好幾次,有一次還碰上折晚意的壕爹開著壕車來接孩子。臉熟,但也沒敢多接觸,畢竟別人家都是家長,程塵家的狀況卻特殊。

    這一學期下來,程塵不動聲色地慢慢改善自己在家的形象,爭取演好一個弱智兒童奮發向上,以至笨鳥也能撲騰著變得和十來歲孩子差不多智商情商的勵誌故事。

    連姨也漸從上個廁所都緊盯,慢慢放鬆放心給孩子自由,到現在偶爾程塵要去同學家玩上一天也沒啥問題,隻是一定要沈哥或朱大頭專人接送。至於同學家裏,連姨從來不敢打電話查問,龍川乙組娃娃們的家庭,她想想都心慌。

    沈哥按時到了望郡,程塵笑眯眯地上車,向連姨揮手再見。轉頭說:“沈哥,麻煩送我到詞裏附近的大街上,就是上次我那個受傷同學的家那裏,我想買點東西去看看他。”

    “行,離州哪有我不熟的地兒,千詩街那地萬客居商場東西挺多,紅星超市東西實惠。哎,倒是你那同學,腿好得怎麽樣了……”

    沈哥一路介紹,說說笑笑把人送到了地頭,問什麽時候來接?是不是去同學家接?

    程塵看看不遠處的賓館,說:“明天下午三點,還是來這商場門口吧,我說不定還要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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