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晨讀後,何老師又開始細聲軟語地講古。

    “……文人如寶,珍而重之。那麽怎樣才能成為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文人呢,最基礎的標誌就是能夠獨立寫出一篇可啟靈的文章。而語文就是基礎之中的基礎,不識字,詞匯量不夠,遣詞造句不夠美妙動人心魄,又怎麽能讓天地間的靈投入其中,與文共鳴呢?”

    “老師社(說)得好簡單,額寫的‘訣別書’連額爹都共鳴不了咧,這輩子都甭指望有寫出啟靈文章的一天了。”折總慢慢把椅子挪過來說悄悄話。

    你有什麽情況要寫“訣別書”啊,兄弟?——劉海用鏡片後的眼神說話。

    “這不是一不小心把額妹的原書給燒了一個角麽,又沒燒到字……”

    “……你沒訣別,果然是命大。”文理正眼看著老師,歪嘴插話。

    小紙條:“後來呢?”

    “額爹尺子斷了三根,額鳴了整整三天!”折總長歎息。

    程塵也無語,這娃咋想的,這世界原書這麽珍貴,關係性命,熊孩子還火燒親妹的原書,真是坑妹不淺啊!

    何老師微笑著淺嗔地看了幾個孩子一眼,又繼續講課。

    “不管能不能寫出啟靈的好文章,在學習語文之前,每位語文老師都會首先教導大家:寫文先修心,立身正,而後心正、文正。這不僅僅是道德範疇上的規範自身,更重要的是修心立身才能提升自己在文學上的造詣。

    當然對我們一年級小同學們來說,隻要記得一點就好了:寫文章要無愧於心。如果生了歪心眼,比如抄別人的文章,或是對其他作者做壞事,那不僅自己再也不能進步了,警察叔叔還會抓的。”

    “切!誰會這麽傻呀!抄襲了不光警察要抓,能啟靈的文章,作者和原書都有精神共鳴相唿應的好不好。怎麽冒充啊!好文章有,有那個,那個意境,對!意境的。東抄一段西截一片的話,這種文章根本就啟不了靈,光賣實體書要是讓人發覺揭露抄襲,那點錢都不夠賠被抄的作家們!”

    於麗絲不敢正麵懟何老師,在同學們中間顯擺她的知識麵。

    程塵一聽,心裏一緊,這個聽起來似乎很妙,又好像不太美妙啊!

    保護版權是絕對的大好事,可是這個大師們的代理啊,改編啊這些協議這不沒法商量麽!好在地球上自古以來的名著大多都已經是脫離版權保護期的公共作品,都穿越位麵了,改編起來良心也不會痛。

    這是老作品找到了對口的新市場,要煥發第二春啊!

    錢途可期!事關自身,他挺起背脊、豎著耳朵,聽得更認真了。

    “哼哼哼!魯班門前弄大鋸!”折總表示不服,他壓低了聲音故作神秘:“誰說沒抄襲的?從古到今都有人挺而走險的,隻不過一般人不知道罷咧!”

    “說說,說說唄!”程塵趕緊用仰慕的小眼神鼓勵小胖子。

    “古時候離現在太遠,那年代的慘劇額們就不去說他咧!”折總小得意地壓低聲線,在何老師眼皮底下開故事會。

    “哼!不是時間太久遠,是你根本不知道。”於麗絲撇嘴。

    折總不理會她,說:“文章不是不能抄,而是不能在寫出來後抄。”

    “寫出來前怎麽抄?打開你腦袋看嗎?”

    “切,壞人可不像你這麽沒腦子。兩百多年前就有一出很出名的例子,當年淄州有個姓常的家夥可兇殘咧!據說是和同鄉好友一起去趕考,朋友考上了舉人,考場上寫的文章居然當場發出金光啟了靈,考官都驚到咧!成了一樁奇聞逸事。這家夥卻沒考上,他就因愛生恨……”

    “你亂用成語,應該是嫉妒成狂!”於麗絲不懟就不舒服,明明聽得入神,還是忍不住挑刺。

    “兩個成語都能用!折總,繼續繼續。”程塵趕緊和稀泥。

    “哼!那個常生因愛成狂,居然在還鄉路上把考上的好朋友給綁了,關在一個沒人知道的地方,天天折磨拷問,‘不可能啊!吾都寫不出來,乃這小子怎麽可能寫得出來能啟靈的好文章,你咋想的?咋想的?!’”折總板起臉裝壞蛋,陰森森地說。

    “呸!古人怎麽可能這麽說話!”於麗絲又氣又樂,憋著嘴吃吃笑。

    “你們輕點聲,何老師都瞪你們了。注意紀律!”蘇大班長轉頭囑咐,也貼過來聽。

    折總縮縮腦袋,又把聲音往低了壓:“考上的那個倒黴鬼不夠堅強啊!他就招了,怎麽怎麽想滴,怎麽怎麽寫的……壞蛋一聽,哎!要是這樣想,額也能寫啊!不對,額就是這麽想滴!你娃還有沒有新的思路,新的想法,要是不說,哼哼!”

    “然後呢?”蘇果也聽入迷了,追問道。

    “後來那壞蛋逼著倒黴鬼想新文,說出全套的思路,他自己落筆寫下文章。因為整個文章的思路角色壞蛋都摸清楚了,自己也有感悟,而且這是篇新的從未出現過的文章,常生落筆之後居然真的

    與生靈相感應了!”

    “哇!”同學們驚唿!折總得意得眉毛都飛起來了,抬頭才發現何老師已經站在了跟前,頓時縮成了隻鵪鶉:“何,何老師。”

    “嗯,說得不錯。但是請不要在課堂上給同學們講故事,課後大家一起交流好不好?”何老師搖搖頭,溫柔地說。

    “好的,好的。”折總呐呐低頭,同學們也趕緊重新坐好。

    何老師轉身提高聲音,說:“剛才折晚意同學給同學們講了一個奪人文意的故事,曆史上確有其事。”

    “哇!真有哎!”

    “什麽,什麽奪人文意,折總你說什麽故事了?”

    “那後來呢,後來怎麽樣了?”

    何老師雙手一按,目光一掃,大家噤聲聆聽。

    “‘奪人文意’就是指不法之徒用非法的方式,在文人寫出文章之前,逼迫他們吐露自己的文思和構想,將別人的構想奪為已用,讓自己成為別人文思的作者。這種做法極為卑劣和殘酷,從古至今,一經被發現就會被處以極刑。

    至於折晚意同學說的那位被奪文意的名家,其實大家應該都有讀過他的文章:‘一屠晚歸,擔中肉盡,止有剩骨……’”

    “狼!狼!!是蒲鬆齡!”文理激動地站起來,“我讀過,‘途中兩狼,綴行甚遠。屠懼,投以骨……’”

    何老師微笑著按下手:“非常正確,請坐,文理同學。”

    “我們知道,蒲鬆齡是明代小說大家,但是他的命運一生多舛,雖然考上舉人,在返鄉途中卻被同鄉好友常生暗算。這樣一位傑出的小說家,流傳至今的隻有三篇半短文,包括考場上啟靈的,即《狼三則》和改編自唐代《紙月》、卻隻寫了一半的《嶗山道士》。就是這三篇半短文,到今天為止兩百多年,啟靈了五千多人,光輝閃耀至今仍未湮滅。”

    “啊!那為什麽《嶗山道士》隻寫了一半啊?!”

    “因為他在那時已經被常生逼迫而死了。”何老師痛惜地搖搖頭,又大聲說:“後來常生奪來的文章漸漸流傳開,眾人非常驚異他的成就,但最後一篇他無論如何也無法續寫,大家開始懷疑。而蒲公失蹤之事也被人告官——就是報告了警察。

    最後蒲公的屍骨被人發現,他在考場上寫的《狼》又和後麵兩則一脈相承,遙相唿應,揭示了真正的作者。這個惡貫滿盈的常生終於被拘捕,處以極刑,以警後人。同時官府也恢複了被竊取

    的《狼》後兩則和《嶗山道士》的署名——蒲鬆齡。隻是為時已晚,大師再也不能續寫這篇名作,遺憾至今。

    為了不讓更多的悲劇發生,在現代,我們在大力加強版權法規、嚴懲侵權的同時,也刻意淡化某些極度惡劣殘酷的案例,以免有人心生歹意去效仿。”

    程塵聽得心中波瀾大作,蒲鬆齡!明代的!還命苦得隻寫了《狼三則》和半篇《嶗山道士》就被坑了。雖然萬分惋惜聽到這個消息,但對他而言,其實文章大業的一大障礙已經搬除了。

    隻要是未出現在這個世上的文章,如果有思路和整體構想,就可以以自己的筆寫出來,甚至還能啟靈!這規則簡直就是為他的地球搬文大業量身定造啊?!

    當然,他絕不會像那位常生一樣的作死。

    一來那些未出現在這世界的文章完全可以作為新文出現在此界;二來地球的大師們和這個世界隔了一整個宇宙,哪怕文章有靈會感應,也隻會感應他這位代理人!

    蒲公,安息吧!《聊齋》其餘的煌煌巨篇一定會再現此世,而且一定會用“蒲留仙”的作者名,您在地下也可以安息了。賣了錢,咱哥倆分分,我一定會給您造廟再塑金身,多燒好錢下來,您吃好用好啊!

    程塵默禱。

    “老師,老師!那蒲公改編唐代的《紙月》,為什麽不算抄,隻有半篇還能啟靈呢?”有愛鑽研的同學問。

    “因為《紙月》這個故事從唐代流傳到明朝,本身的原書早就湮滅了。蒲公結合《紙月》的構思,加上自己的理解和巧思,又融合了傳說故事,使得文章重生靈性,雖然隻有半篇,但天地有靈,已經認同了他的原書,當然就能啟靈了。

    同學們沒有文學大家的水平和文筆,在沒有自己獨特的構思之前,千萬不要自以為是地去抄遠古的文章,那樣不但不會得到天地間靈性的感應和承認,甚至有可能靈性反噬,自身的境界大跌,再也不能啟靈。

    嗯,現在我們說境界還太太太早了,大家好好學習吧!”

    “老師,老師!我問最後一個問題。”折總著急地揮著小胖爪子。

    “請說。”

    “何老師,你有文章啟靈了嗎?”折總有點不好意思,好奇心作祟,還是大膽地冒犯了。

    何老師一下子板起了臉,大家都不敢說話,她突然笑了,笑得眉眼彎彎:“有啊!老師是學文的,雖然不強,但也有一本原書已經啟靈了5個人呢

    !”

    在同學們仰慕的歡唿聲中,何老師笑吟吟地說:“好了,下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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