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跟著何老師搖頭晃腦地晨讀了半小時的古詩詞,唐詩還是唐詩,宋詞卻不是宋詞了,而是燕詞。因為這個平行世界的時間軸與地球似乎保持著離中線不遠的振幅,唐還是那個唐,趙宋變成了趙燕。大宋朝飛了,成了大燕朝,於是有燕詞而無宋。

    唐詩宋詞程塵當年讀得都不多,但好歹中小學課本裏也背了好些,心神一動,他一一對比,幾乎都是似是而非。而詩詞名家比之地球少了許多,倒是有許多詩詞作者的括號後綴裏都注著——小說家。

    這個好古怪,莫非指的是先秦九流十家之一的“小說家”?呃,有沒有秦還有待考證呢!程塵心裏記了一筆,打算以後好好查閱下曆史,尤其是古代文學,好好對比下兩個世界的不同。

    語文課後,是兩節書法大課。

    書法老師姓許,是個中年美大叔,眉目細長,眉色瞳仁都淡淡的,像是水墨畫就的。他穿著身月白的寬袖長袍,腰間很隨意地紮了根淺灰的束帶,烏黑的長發鬆鬆地用同色的灰絲帶束在腦後,很有點清風徐來,我意逍遙的味道。

    自我介紹之後,他微眯著眼,開始拽古文,聲線清越悠揚,很催眠:“書之道,唯心誠。誠者,天下道也,誠之者,人之道也……”

    “哎喲!這個許老師就是我小時候的書法家教啊,非常、非常恐怖啊!”文理瞪大眼,認出了他短短人生中難忘的“慘劇”肇事者,牙齒磨得咯吱咯吱響,臉都綠了。

    “不會吧!許老師好帥啊,一定是你以前太笨了。”於麗絲目不轉睛地望著老師,眼睛裏都快冒星星了。

    隻是這麽幾句悄悄話,許老師就嗖地轉過頭來,黑長發劃過一條美妙的弧線,他盯著文理低聲喝道:“心誠,首先就要律已,年紀小不是放鬆自己的借口!文理,麵壁站5分鍾,課後到我辦公室誦‘書經’十遍!”

    文壕哀嚎一聲,一張俊臉平拍在桌麵上,發型都顧惜不上了:“完蛋!”

    程塵對貼著牆角仿雕像的文同學抱以同情的目光,自己連忙正襟危坐,免得被許老師盯上。

    “……書法是文字的體,如果紙是承載思想和靈魂的海,那麽書法就是文字的舟。我們所說的靈,是人類在肉體泯滅後迴歸於世間的精神體。肉體是讓靈魂區別你我與他之間界限的載體,當肉體消亡之後,靈再不分你我,聚散無常,散落於世,等待某一日遇到能與靈彼此感應的文章,重新與新的肉體相合,啟靈而生。

    就仿佛河水蒸騰為雲,結而為雨,即使再落於地上那條河流,水還是水,但已不是曾經的河水。”

    程塵聽得有些入神,感懷自身,魂飛魄散之際,遇大幸運輾轉於異世,其實他也早已不是曾經的那個他。

    “好的書法能讓你的文字之舟更堅韌,吸引更多更為強大的靈,也能承載更多的靈,甚至能讓離散的靈聚而凝之,形成強健的靈魄。再好再有靈性的文章,如果沒有好紙,沒有好字,破滅隻是頃刻!因為一筆爛字承載不了華文麗章,更擔負不了強大的靈魄。”

    “對諸位而言,好紙不是問題,好文不可強求,那麽,隻有好字,哪怕再沒有天賦,苦練館閣,也能直上雲霄!所以,今天開始,每人每天三張大字,今天就練‘靈’、‘我’、‘書’三個字。研墨!”

    小動物們在許老師的厲聲下哀鳴著,開始了苦難的書法練習。

    對程塵這個技術宅、電腦手機控而言,練毛筆字簡直是要了卿命了!

    “執筆無定法,要使虛而寬。五指執筆,三指執筆皆可,指腕用巧力……”許老師長服飄飄,慢慢在學生們中間踱步,一一個糾正姿勢。乙組學生大多自小有各科教習,基本的知識帶過即可,還是比較省心的……

    許長風的目光突然凝住了,有那麽一個學生,如此醒目,就如漆黑夜裏的螢火蟲,在萬千人中都隻能看到他的身形——握筆如擒雞,舔墨像醮醬,瞪眼似銅鈴,大汗淋漓地抓著枝毛筆,在雪白的紙上抖動著畫下了一條肥胖扭曲的墨蚯蚓。

    許老師隻覺一股丹田之氣湧上喉頭,怒喝一聲:“住手!”

    程塵一驚,手頓住了,但那飽醮墨汁的毛筆根本不能體會主人的驚恐,瀟灑地又在紙上濺落一大滴,黑似焦,醜如一坨那啥……

    “老師,這個,如果我說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嗎?”程塵小心翼翼地問。

    許長風運氣,運氣,再運氣,直衝腦門的怒氣終於又轉迴至丹田肺腑,噫!練氣修心還是不足啊!他看看桌牌學號,對著名冊點了起來:“3號李研心、12號陳思、17號秦蘭、22號程塵,出列!”

    望著四根低頭斂息站在自己身前的樁子,許老師歎息一聲:“你們四個不是不認真,隻是……”他沉吟些許,也不想傷到孩子的自尊心。

    李研心站在最邊上,是四個人裏唯一一個小姑娘,被老師拎出來已經快哭了。

    程塵悄悄抬起頭,也有些鬱悶,舉筆

    脫口而出:“老師,我與此物無緣啊!”

    呃,洪荒仙俠文看多了。

    許長風嘴角抽搐,一時也想不到更好的詞,這些孩子也不能說他們不努力,但確實與毛筆無緣啊!練毛筆字,事倍功半。

    “行了,不要沮喪,‘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毛筆無緣,你們還可以學習硬筆,說不得你們有硬筆天賦呢?”他走到講台邊掏出幾支鋼筆分發給孩子們。

    “隻是配合硬筆,也不能用宣紙了。適用硬筆的紙張也有很多,現代改良的莎草紙、羊皮紙、手工壓製的箋紙都可以用以書寫文章,尤其是文人手製的箋,用於書文啟靈,功效神驗,不可多得。隻是平時練習,你們用印刷紙就可以了。”

    免得糟蹋好紙。這半句話許老師自然吞下了。

    程塵和另三位難弟難妹一齊接過鋼筆,謝過老師,就各自默默轉身迴座位舔傷口了。

    許老師給的鋼筆,深灰色的金屬外殼,銀色的筆尖正而長,輕輕在紙上劃過,出水極為順暢,稍用力一壓,筆劃有力,筆鋒峻峭。確實不錯。

    程塵捏著這硬筆,渾身上下自在多了,鉛筆鋼筆之類的硬筆,前世他也曾用了二十多年,字也不算難看,好好練練,找迴狀態應該不難。

    他屏氣凝神,在雪白的印刷紙上寫下自己今世的名字:“程塵”。左看右看,結構端正,筆觸飽滿,雖然筆劃間有些僵硬呆滯,相信下一番苦功,還是長風破浪會有時滴!

    許長風悄悄走過程塵身旁,駐立片刻,見他開始照帖認真練習基礎筆劃,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人不怕沒天賦,隻怕沒天賦還不肯下苦功。

    午間休息時給連姨打了個電話報平安,程塵拉上劉海就往圖書館跑。下午2:30才上課,午飯後有二個多小時的休息時間,浪費太可恥!

    劉海有點懵圈,邊跑邊從兜裏掏出把小紙條,飛快地挑出一張拎在程塵眼前:“幹啥?”

    程塵意外地瞅瞅那把紙條,表揚道:“有進步啊?小夥子,紙條不用現寫了。我們一起去圖書館唄!幫我多借幾本書,我問了李老師,一人一次隻能借三本。”

    他倒是想把折總、文壕都拉上,隻是一個怕熱愛睡,堅決不肯浪費大好午睡時光;一個坐在電腦邊,雷打都劈不起來。

    劉海一把拉住他衣服,指向路邊一溜黃色的自行車。

    為了師生安全,龍川校園裏不允

    許有汽車,也不許騎私人自行車,倒是設了很多公共自行車停放點。師生可以免費借騎,隻是得刷登記過的身份卡,12周歲以上的才允許騎。

    劉海這種一年級的小屁孩當然沒戲,可他身邊有高齡大個兒的程同學啊!為什麽要傻乎乎地在烈日下向青春奔跑?

    程塵恍然,衝著聰明小孩一比大拇指,利索地刷卡開鎖,大長腿一跨就騎上了車。

    “你等會兒!”大個兒阻止了想爬上後座的小孩。

    劉海鬱悶了,掏出張小紙條舉高高:“為啥?”

    程塵噗哧一聲笑了,說:“別急,我先試試,別摔了你。”哥不騎自行車好多年了!這輩子一大半時間裝植物人,醒來幾個月,胳膊腿才甩麻利,根本還沒騎過自行車呢!

    好在這技巧多少年都不會丟,小轉幾圈,就騎得有模有樣了。

    按著李老師說過的路線,轉過餐廳,往大禮堂西側銀杏樹林拐,十來分鍾就到圖書館。

    程塵說是想了解下華國的曆史和文學曆程,圖書管理員老師幫著列出了書單,《華國通史》、《上下五千年》、《從紙張演變看文學變遷》、《水藍星之路》……

    水藍星……嗬嗬,好可愛。曾經的地球人心滿意足地捧著六本書,載著仗義的“啞巴”同學迴了宿舍。

    花了三天的課餘時間,程塵把六本書從頭到腳仔細地掃了一遍,認真研讀,對水藍星和華國的曆史有了一個比較全貌的了解。曆史總體趨勢變化並不大,人文方麵因為“靈”的存在而變得與地球大為不同。

    比如朝代,因為小說家對於啟靈的巨大作用,先秦九流十家之中,以它為首,儒墨法並雄,其餘流派或多或少也流傳至今,而非自漢以來儒家獨大。

    而晉時文采風流,竹林七賢俱有雄文,啟靈獨到,時有英雄出世。蠻族薩滿巫師概不能敵,被驅趕至荒漠冰原,再無五胡亂華的慘劇,也無十六國林立。

    朝代更迭,唐燕之後仍有元,卻是因為蒙元薩滿在西拓的艱苦曆程中,融合了西方的古代“巫術”,在莎草紙、羊皮紙上用血為介,引出蠻荒兇靈。而在人種血統上又融入了西方人粗壯兇蠻的秉性。兩害合一,黃禍自東而西,自西又湧迴東方,以至華族幾至滅頂。

    好在燕時出了幾位千古流芳的文學大家,嘔心瀝血寫出了幾篇爍古耀今的雄文,力挽狂瀾,啟靈了一批英雄人物,潛伏磨煉數十年後,終於一舉推翻蠻族統治。

    自此之後,大明朝光耀幾百年,慢慢腐朽倒下,演化成了現代君主立憲製的肥沃土壤,而辮子朝也再沒有機會奪中原氣運。

    大致了解了水藍星的曆史,程塵打算從秦時小說家入手,看看這個世界的名篇,瞻仰水藍星大華國幾千年文明曆程中曾留下名字的文人墨客和他們的作品。

    嗯,當然更重要的是看看地球上大師們的作品有否發揮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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