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東西!看上去不像遺囑,也不是什麽財產證明啥啥的,有必要這麽鄭重其事把半張破紙片藏得這麽嚴實嗎?

    ……這是給他的?

    紙是好紙,程塵雖然不太懂鑒賞宣紙,什麽生宣熟宣一概不知,可他這外行人也明顯看得出這紙頗為不凡。紙不是特別厚,表麵也不像印刷紙銅版紙那樣光滑雪白,而是蘊著細不可見的折皺,紋理之間還夾雜著非常淺淡的綠色植物纖維,像是冬雪初融時探出的新綠。

    字是好字,娟秀中帶著料峭的寒意,筆墨光潤,細而鋒利的筆觸仿佛薔薇叢中的細刺。

    巴掌大的紙片大概是從什麽書裏撕下來的,頂端是裁剪的紙邊,中間寫了短短的一段話:“他越過流年,穿過荊棘,前路那怕再崎嶇蜿蜒,也不過是腳邊碎石瓦土,路的盡頭有人窮盡一生在等待。他的背囊塞不下那許多愁苦煩悶,襟懷天地,破開這……又何妨?”

    字“似乎”是繁體字——哪怕真是正宗華夏繁體字,程塵這個工科男也隻能連蒙帶猜,磕巴著讀下來,內容倒挺順暢,讀起來也能感受到字裏行間描寫這角色的性格,大氣疏闊,堅定豪邁。就是這明顯現代白話的小說選段,配上橫排的繁體字,搭配略怪異,莫非此地是類似於當年港澳台的文化背景?

    紙片的下半截明顯是被撕開的,最後幾個字甚至被撕掉了。

    連姨死活不肯讓他拿著看,隻是幫他身後墊了個軟枕,供神似地小心翼翼地雙手托著那紙片在他跟前,離他足有三十多厘米。程塵腦袋往前湊,連姨忙將紙往後縮,生怕他噴了半絲氣上去。

    不知是不是眼花,他總覺著那段字上隱隱有著金色的流光。他歪過腦袋,換個角度看,使勁眨眨眼,咦?還真是有非常淡的金光隱隱襯在字墨之間,這是什麽高檔墨水,還帶3d美圖效果的?程塵內心感慨,對這點歪的科技樹還是有點略覺浪費。把字弄得這麽漂亮有用?給文青們顯擺麽?還不如開發個全息顯影儀、3d遊戲機什麽的。

    倒是這字,越看越親切,越看越喜歡,心頭都癢癢的,恨不得把這紙塞進心窩窩裏。咦,他前輩子嗜好看小說電影,愛聽音樂,可也沒喜歡一副小字到這份上,莫非……我是個深藏的文青?程塵有點驚。

    還不到兩分鍾連姨就手忙腳亂地收了那張紙,裝盒打包再塞進櫃子最角落裏,這才像是完成了什麽重大使命似的,俯身在程塵耳邊用蚊子都快聽不到的聲音,悄悄說:“這就是你的原書,塵塵的原書,記住

    了,字可以慢慢學,紙一定要認識,別認錯。塵塵記住!千萬記住咧!”

    要不是程塵的眼神已經恢複得七七八八,就這麽遠的距離,這麽點時間,他想看清紙上寫著是什麽都難!

    隻不過,現在他顧不上吐槽,完全震驚在自己的新發現裏了。

    臥了個槽!穿越果然有金手指,他這是有超能力了!

    剛剛才發現,瞥了那麽一會兒的小紙片,他完全記住了!

    不是說記住內容,雖說就那麽幾十個字,要一字不差的背出來,以以往的經驗來說,也得要那麽幾分鍾。但現在,他腦海裏根本不是背內容,而是像照片似的,將那張紙片完全存儲了起來,隻要一迴想,腦海裏就浮現出那張紙片的“圖”,那怕一絲小花紋,一個筆劃都清晰可見,就像是“原件”被2d超清全彩複印了一份存在了腦袋裏!

    急著私下驗證,程塵打了個哈欠,說:“睡,睡!”

    連姨忙幫他安頓好,出去了。

    程塵翻下床,伸手想掏出連姨藏在櫃子裏盒子,無奈這五根手指完全不聽指揮,剪刀石頭布最多出兩招,連那豎兩根手指的“剪刀”都做不到,更不用說掏櫃子沒鑰匙開盒子取紙片這種地獄級高難動作了。四周望望,再沒有一張多餘的字紙。

    這也太“幹淨”了!連張廣告紙都沒有,這可怎麽驗證到底是他過目不忘,還是對那小紙片愛得太真?

    四周打量一番,他決定拿實物當對照組,對著一隻水墨的瓷杯,定睛看了十幾秒,閉上眼,迴想細節:杯子,白色,有水墨花紋,有七朵,還是八朵梅花……

    不對!完全沒有那有奇妙的照像的感覺。

    程塵並不氣餒,又拿屋裏的東西一一試驗,結果並不理想,無論是桌子、櫃子、床,還是日用物件都隻是正常地“看到”,並不能有那種照像式的記憶。似乎他並沒有得到異常的天賦,難道真是對那小紙片愛得太深了?

    摸摸下巴,他擰著眉毛放空眼神,無意間瞥到了床那頭的病況記錄卡,忽地一激靈,一閉眼,腦海中清楚地浮現了那張寫了幾行字的灰白色卡片:程塵,男,15歲零3個月啟靈,原書《重樓》,雙主角之一,72序72,靈合度待測。

    果然,有字,或者說人為記錄了信息的東西,能被他以“圖片”格式記錄!

    那麽……他以前看過的,浩如煙海的書籍、電影,甚至音樂mv?

    程

    塵坐在床沿,緊緊閉著眼,心神起處,他前世曾苦背牢記的,讀過的,瀏覽過的,甚至不經心瞥到過,但早就忘卻的……就像那或幽暗,或明亮的星辰,遠遠近近,疏疏密密地分布在仿佛宇宙的廣袤識海之中,與他的心神相連。

    這是一種說不出的奇妙感覺,他能感受到那些曾經“看過”的記憶,那怕絕大多數早就遺忘在某個記憶細胞的角落裏。

    隻要他試著碰觸或想起某個片段,那曾經看過的文字,如流光瞬間亮起,鋪陳在眼前。當年媽媽給他牙牙學語用的繪本,可愛的畫圖和字跡纖毫可辨,連那陳年的口水漬都曆曆在目。

    過目不忘,存了立取,這真是……要讓他走上學霸之路的節奏嗎?

    程塵愉快地收下了這份穿越世界的饋贈。

    “清醒”兩個月之後,在醫護幫助和他自己的不懈努力下,程塵的身體已經基本能達到正常“弱雞”的狀態,戰鬥力5。

    對此,程塵倒不是很在意,前輩子他也不是以四肢發達取勝,靠的是智慧和裝得一手好ability,這才走上人生小贏家的道路!更何況,如今四肢健全,沒有殘疾,有小鮮肉的樣貌,還活生生年輕了二十多歲,身體狀況更是以龜速在一天天好轉,發展空間巨大好嗎?

    這樣的現狀,實在是上上大吉。至於這世的父母是誰……隻要他們承擔了該有的義務,緣淺情淡也是無可奈何的事。他又不是真的15歲缺愛少年,該還的,來日必定奉還,想要再多,那也就沒有了。

    負責程塵專案的是位四十多歲的大叔,姓左,頂著一頭亂蓬蓬的油發,眼神恍惚,整天除了巡房就是趴辦公室寫醫案,基本職責是勉強盡到,想他再多點工作熱情,那就對不起。

    按靈緣醫護院的規章,啟靈後三個月內,“新生”的孩子身體狀況允許的話,就要測試靈合狀況,由專案醫生記錄在案並報警務檔案係統存錄。

    程塵橫躺在一架科幻感十足的大儀器裏,盯著那個ct機似的探測環,閃著藍光從他腦部一圈又一圈地緩緩繞過。他略有些慌,小心肝撲通撲通地越跳越high。

    雖然這些天隻言片語地聽醫護們提起過,靈合度高低隻是表示原書與新生體靈魂的契合度,高些大概就是表明新生兒的個性會與原書像多點,靈合度低些個性會和原書所述像少些,並不會對個性和生活帶來太大的影響。

    但也有護士私下悄悄說是靈合度高,人就鮮活,活人氣多;靈合度越低

    ,人就像失了“魂”,大多冷漠呆滯,要麽狂躁偏執,那少的就是“人味”!

    程塵清清楚楚記得上一世的點點滴滴,自信絕不是什麽腦殘缺魂,可是總歸與這世上的人不同,萬萬分之一的可能,要是讓他們查出什麽靈魂異樣來……他還是有點方的。

    “魂”,是的,程塵發現這個世界與上世地球目前為止最大的不同之處,就在於這世上“魂”是確確實實存在,並且可測可衡量的——雖然不知道是什麽樣見鬼的科學依據和手段。

    至於“魂”和“原書”的關係,似乎非常密切。但沒有人給他這個新來乍到此世界的“新魂”從頭到腳由淺至深地好好講講,出於謹慎,程塵在悄悄地慢慢地推進語言學習進度的同時,也不敢過多地試探和查問。

    一個15歲才醒來幾個月的準智障,要是敢東問西查露出什麽大破綻,在這能測“魂”檢查靈合度的地方,程塵覺得他說不準會被興奮的科學家們抽出來自地球的“靈魂”,醬醬釀釀……

    “……靈合度16%,智力障礙可能性79%,測試時點未發現狂躁、抑鬱、偏執傾向。”一行綠色的熒光字顯現在半球狀的電子屏幕上。

    左醫生撓撓頭上的雀巢,有氣無力地用手上的圓珠筆戳戳電子屏,歎了口氣:“唉!靈合度16%,還好是智障可能,進步潛力很大,也不用申請強製關押了。運氣不錯。”

    程塵眯著死魚眼,懶得和他一般見識,“幸運智障”送你啊,包郵,親!

    “好的,好的,謝謝左醫生,那,那這智障平時要注意啥咧?”連姨憐愛地摸摸孩子的頭,追問道:“我看我們塵塵挺乖啊,學說話都挺好,現在都能喊我姨哩!”

    “八哥也能叫‘你好’,海獅還會頂球呢!”左醫生橫了一眼智障兒童,例行公事地記下數據,又在電腦上登記報備,漫不經心地吩咐:“智力障礙就是學東西慢,理解力差,有可能以後都隻有這樣的程度,也有可能慢慢能趕上普通人的進度。總之,要是他發狂、咬人,你一定要及時報告,院裏會有兩年期的隨訪,有什麽不對就告訴隨訪人員。這是為你們監護人員好,也是為他本人好。好了,簽個字。”

    連姨忙拿起筆,歪歪扭扭地在鑒定書的監護人一欄裏寫下“連喜樂”。

    程塵看著她粗糙的大手,捏著細細的筆,寫個名字汗都快下來了。心裏清楚地明白,他的親生父母應該是將監護權隨手轉移給這位照顧他的保姆了。

    也

    好,失去的是牽絆,得到的將會是廣闊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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