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夏天來得尤其的早,五月時,燕城最高溫度就達到了35度。

    高考前的最後一個月,學生們的緊張情緒反而沒有之前那麽凝重。寧耳每天老老實實地上課複習,做了很多套卷子,又準備了一年多,真的即將高考了,卻不再那麽緊張。

    寧爸爸寧媽媽也不再說一些比較督促的話。一來是現在再說也沒什麽意義,隻剩下一個月了,真的要抱佛腿也來不及了。二來是寧耳一直很乖,最近半年成績也很穩定,從來沒掉下過年級前百。

    中午吃飯的時候,寧媽媽給寧耳夾了一隻蝦,有些感慨:“怎麽一晃眼你都這麽大了。還記得你小時候,整天跟在我屁股後頭,我走到哪兒你就走到哪兒。現在大了,都要去上大學了。”

    父母就特別愛念叨這些過去的事,寧耳聽了很多遍,現在還是乖乖聽著。

    寧爸爸說:“這次高考也別太緊張了,小耳。你拿到了複旦的自招一等線,高考直接加二十多分。這還能考不上?我們家小耳肯定能考上哈哈哈。”

    “呸呸呸,別亂說,你這說得我心慌,這萬一呢……”寧媽媽趕忙道,但臉上也都是笑容,怎麽也止不住。蘇省高考總分485分,直接加20多分,寧耳考上複旦是板上釘釘的事。

    寧爸爸也笑了:“好好好,我不說了。不過對門邵柏翰居然隻考了二等線,我還真沒想到,他不是一直成績很好麽,怎麽就考了二等。”

    寧耳想為邵柏翰辯解一下:“邵柏翰物理沒那麽好,自招的時候隻考數學和物理,都考得都很難,算是競賽級別,比平常考試難很多。他是每門都很平均,他英語特別好的,特別特別好。”

    寧爸爸哈哈大笑起來:“小耳,你這麽幫對門小翰說話,和他關係真好啊。”

    寧媽媽說:“人家小翰對我們小耳也很好啊,每周都來幫他補習語文和英語。”

    寧爸爸和寧媽媽又自顧自地聊了起來,寧耳默默地把頭埋下來一聲不吭地吃飯。

    邵柏翰是有幫他複習語文和英語……

    但還有做其他事。

    其他事。

    寧耳耳朵紅紅的,幾口吃完飯迴房,就怕被寧爸爸寧媽媽發現不對。

    寧媽媽驚訝地說:“都吃完了?這麽快?”

    寧耳頭也不迴:“嗯!”一溜煙跑進房間。

    進了六月,天氣反而不再那

    麽炎熱。之前兩年高考的時候,燕城都在下雨。寧媽媽一直在看天氣,天氣預報說不會下雨,她卻還是擔心。提前一周就在思考高考那三天要燒什麽好吃的,不能吃太油膩的,也不能吃太辛辣的,生猛海鮮更不行。

    寧耳有個同校學姐,也是寧媽媽同事的女兒,成績特別好,比寧耳還好一點,大概是邵柏翰那個級別。她前年高考的時候吃壞了肚子,打著點滴考語文,結果還是不行,吐了一試卷,最後放棄了那年高考。雖然人家成績好,第二年還是考上了北大,但仍舊是浪費了一年的時間。

    考試前三天,老師對學生不再那麽嚴肅,以放鬆心態、鼓勵加油為主。

    寧耳下課的時候和邵柏翰說起那個學姐的事,邵柏翰聽了以後卻說:“怕不怕?”

    這句話好耳熟,寧耳先愣了一下才想起一年前他們去海城參加自招考試的時候,邵柏翰也問過他這句話。

    寧耳反問:“我怕什麽。”

    邵柏翰勾起唇角,撐著下巴看著身旁這個故作鎮定的少年。寧耳很輕鬆地說:“我可是考了一等線,加二十五分。你才要小心點,你隻加十三分。”

    其實邵柏翰來燕中兩年還從沒考過三十名以後的成績,他哪怕不要加分也能穩穩地能考上國內頂尖大學,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考上清北而已。

    “我要考不上怎麽辦?”

    邵柏翰突然湊近,他的聲音就在寧耳的耳邊響起,嚇得他像小兔子一樣瑟瑟地往後一縮,邵柏翰卻笑得更燦爛了。

    寧耳好氣,他又被這個人捉弄了,他冷哼道:“你考不上關我什麽事。”

    “我去不了海城了啊。”

    “你去不了就去不了。”

    “那我們不就不能在一起了?”

    寧耳有些緊張,可表麵上還是一副很冷靜的樣子:“誰要和你在一起了!”

    寧耳想起了一句老話。

    畢業季就是分手季。

    他想去海城上大學,一是因為清北很難,他考上的概率不高。二是邵柏翰的家就在那裏,如果他以後也在海城,他們可以一直在一起。但如果邵柏翰沒去海城呢?

    要是兩個人隔了很遠,寧耳覺得自己能夠堅持異地戀,幾年都沒關係。可邵柏翰……

    邵柏翰那麽會玩,到哪兒都能交到一堆朋友,現在燕中暗戀他的女生也特別多。

    邵柏翰能不能堅持…

    …

    寧耳有點害怕了。

    忽然,他的手心被人輕輕地勾住,寧耳訝異地低頭看過去。

    邵柏翰枕著手臂,另一隻手卻在桌子底下勾住了他的手。他的指腹柔柔地在寧耳的掌心勾了一下,就這一下,寧耳忽然感覺到一陣酥麻。邵柏翰微笑著說:“你不和我在一起,可是會出事的。”

    寧耳很想把手抽出去,可是身體卻不受控製,反而也拉住了這個人的手。他吞吞吐吐地說:“我……我能出什麽事?”

    邵柏翰定定地看著他,語氣很認真地說:“不是你出事,是我出事。”

    寧耳一下子沒明白過來。

    “我覺得我會受不了的。我一受不了,就會很生氣,很生氣就會做出很恐怖的事,做出很恐怖的事,就有人要倒黴,有人要倒黴他就一定會很倒黴。”說了一大段繞口令,邵柏翰再抬眸看向寧耳,表情鄭重:“所以那個人倒黴,小耳,都怪你。”

    寧耳:“……”

    你神經病啊!!!

    邵柏翰整天吊兒郎當的樣子,甚至高考當天,他都和寧耳說說笑笑,調戲寧耳,壓根沒一副正經模樣。

    寧媽媽中午吃飯的時候都為他擔心:“小翰不會出問題吧?”

    寧耳心裏咯噔一聲,真的是怕極了。

    第一天下午考完數學,寧耳再也按捺不住,還沒出考場就在學校裏找到了邵柏翰。他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邵柏翰就笑著看他,雙臂環胸:“要說什麽壞話,還把我拉到這裏,還這麽害羞……說不出口?”

    寧耳又氣又急:這個人怎麽還這麽不著調!

    憋了半天,他才憋出六個字:“你要好好考試。”

    邵柏翰的目光往四周看了一眼,突然俯下身在寧耳的嘴唇上吻了一口。寧耳嚇壞了,趕忙看周圍,發現周圍沒有人後才放下心。

    “你幹什麽!”

    “考完試,再告訴你,我要幹什麽。”故意在“幹什麽”三個字上加重了音。

    意識到自己不該問這句話的寧耳:“!”

    無論如何,為期三天的高考是終於結束了。

    高三的時候寧耳每周都會進行一次周練,除此以外,每隔兩三天也有各種各樣的考試。他早已習慣了考試的氛圍,哪怕是高考,和平時的訓練也沒太大差別,唯一的區別恐怕就是高考好像特別簡單,比平常的試卷簡單好多。

    尤其是數學,寧耳從沒做過這麽簡單的數學卷子,他全部檢查完畢居然還有半個多小時的時間。但英語就特別難了。

    寧耳是碰上了蘇省高考改革,以往蘇省的數學都很難,今年直接變得非常簡單。反倒是英語,那難度遠超六級考試,寧耳急急忙忙地才做完卷子。在做完形填空的時候有好幾個地方他還不會,急得他滿頭大汗。

    這時候他忽然想起邵柏翰經常和他說的那句話。

    “語感。語感很重要,但沒法教,我們可以每周都隻用英語交流,應該能得到一點改善。”

    寧耳一直以為那個大魔王每周來自己家裏給自己補習,那是壓根沒安好心。很多次邵柏翰都在寧媽媽的麵前,故意用英語調戲寧耳,弄得他麵紅耳赤,偏偏寧媽媽還會誇邵柏翰英語說得好。

    可如今真的碰上難度很大的英語卷子,寧耳有三個選擇題下不去手,他便慢慢定下心,學著邵柏翰經常說英語的風格,仔仔細細地念了三遍,最後選擇了三個答案。

    最難的是英語,最簡單的是數學。

    這是寧耳對自己這一生唯一一次的高考,留下的全部感受。

    考完試第二天是全班學生最後一次的大聚會,上學大家一起拍合照,中午班長定了包廂大家去聚餐。

    拍照的時候有一個女生紅著臉想站在寧耳的旁邊,可她還沒走近,一個186的大高個就擋住了她的視線。

    邵柏翰伸長了手臂勾住寧耳的脖子,將他拉到自己身旁。

    寧耳愣住,他沒想到邵柏翰會在這個時候這麽明目張膽地抱他。

    邵柏翰揚起唇角,目光往那個女生的身上掃了一下,湊到寧耳的耳邊:“小耳,我們站在一起。”

    寧耳的臉紅紅的很想推開這個人,可邵柏翰卻一直笑著抱著他,不撒手。直到拍畢業照了,他和寧耳也站在班級的後排正中央,他高高興興地環著寧耳的脖子,寧耳對著鏡頭露出一個羞赧的笑容,邵柏翰抱著他,在陽光下燦爛地笑著。

    “好,準備!”

    哢嚓一聲,全是年輕人恣意昂揚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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