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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進去吧。”周佳木說。


    聞言,傅遙的目光才從那塊與這恢宏的府邸,很不相稱的匾額上收迴來。


    她定了定心神,徑自向大門走去。


    朱紅色的大門,緩緩開啟。


    傅遙心中忽然升騰起一種塵埃落定的踏實感。


    她望著門內熟悉的一切,忽然想起了兒時的自己。


    那個時候,她見兄長總是能自由的進出國公府,心裏好生羨慕,便也總想著要往門外跑,想看看外頭究竟是個怎樣有趣的地方。


    她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她會突然被迫離開這裏。


    此去之後,想要再迴來,竟然如此艱難。


    這條迴家的路,她走了五年多。


    如今,她終於能夠堂堂正正的再次迴到這裏。


    此刻,爹和娘在天有靈,一定正看著她呢。


    ……


    一路從大門口走到正院,傅遙的第一感覺是親切熟悉,而第二個感覺就是意外,十分意外。


    五年了,這國公府裏的一磚一瓦,亦如當年。


    歲月匆匆,如白駒過隙,叫人滿麵塵霜,卻仿佛將國公府內的一切都凍結了。


    傅遙越往裏走,心底的悸動就越強烈。


    她覺得,娘親眼下就在正屋的簷下等她呢,待她小跑著,撲到娘親懷裏時。


    娘親會一麵怪她貪玩不知道迴來,一麵用質地柔軟的帕子,輕輕替她拭幹額頭上的汗珠。


    之後便牽著她的手進屋去,說許婆婆剛做了她最愛吃的酸梅湯和綠豆涼糕。


    隻是,當傅遙推開正院的大門時,簷下沒有娘親,屋裏也沒有酸梅湯。


    隻有一個已經不再是孩童的她。


    “怎麽了?是不是有哪裏不對不好?”周佳木問。


    “沒有,就是太對太好了,叫人覺得有些…有些發慌。”


    周佳木聞言,立馬應道:“我聽殿下說,陛下每年都會叫人來修繕輔國公府,若論頻率,比修行宮還勤。所以這國公府,幾乎與你離開的時候,沒太大差別。隻是,殿下知道你喜歡花草,便著意在府上各處,多栽了些花,也不知你是否滿意。”


    傅遙自然注意到,這一路走來開的姹紫嫣紅的那一叢叢花朵。


    卻沒想到,這都是太子爺的心意。


    “代我謝過殿下。”


    周佳木擺手,“這事兒我怎麽好代,等下迴見時,你自個謝不就成了。”


    下迴見時?


    還有下迴嗎?


    這廂,傅遙正有些走神,又聽周佳木說:“光這府邸修的好還不成,也不能少了可供差遣的下人。若現買了新人調教肯定來不及,等迴頭我從侯府調了好的來,你先用著。”


    “侯府的人手本就不多,怎麽好叫你再調人過來。你知道我,本就不習慣支使人,也不需要那麽多人伺候,有楚莘和紫珠就足夠了。”


    “你身邊的人夠用,遠哥就不需要了?”周佳木說,“再有,偌大個國公府,難道就不需要幾個粗使的下人掃院,還有門房和夥房,也不能沒有人。”


    聽周佳木這麽一說,她眼下還真是需要用人的時候。


    而且,就如佳木所言,她是可以買了新人迴來。


    但新人調教仍需時日,如今已然是來不及了。


    況且新人也是生人,她也不放心將門房之類的要緊差事,交給生人去當。


    思來想去,還真要先從侯府借人來用。


    隻等她安頓下來,盡快招到人手以後,再趕緊將人還迴去。


    於是,傅遙也沒逞強,便接受了周佳木的好意。


    能幫上傅遙,周佳木心情大好,便又歡歡喜喜的與傅遙說:“我再陪你四處看看。”


    傅遙點頭,直接往府東的宜雨軒走去。


    “我小時候來過這兒。”才邁進宜雨軒的院門,周佳木就說,“這兒原是遠哥的住處。”


    “你記性到好。”傅遙淺笑說。


    “那是自然。”周佳木說著,匆匆上前,來到院中一棵樹下,“阿遙你看這兒。”


    “什麽?”傅遙趕忙跟上前。


    “是箭痕啊。”周佳木一麵摩挲著樹幹上的幾個小坑一麵說,“我還記得,我每迴來府上做客,遠哥都會拉我過來,教我射箭呢。那時的遠哥在我眼裏,簡直是英勇無比,你不知我心裏有多佩服遠哥,如今也是。”


    傅遙聞言,也抬手輕撫樹幹上的箭坑,“我哥就要迴來了,等他迴來,你隨時都能來府上找他切磋箭術。”


    周佳木一笑,“這可是你說的。”


    傅遙點頭,“還誆你不成。”話畢,四下看了看,便轉身向門口走去。


    周佳木趕緊追上去,“怎麽,不去屋裏看看?”


    “不去,等我哥迴來了,我再來。”


    “那咱們眼下去?”


    “桐芳苑。”傅遙答,“我的舊居。”


    傅遙從前住的院落在府西,名字起的叫桐芳苑,而院中還真就種了一棵梧桐樹。


    眼下這個季節,梧桐的花期已經過了。


    若是趕上暮春時節,桐花開放的時候,鈴鐺似的紫色小花,掛滿了枝頭,煞是好看。


    不過要說最好看的時候,還是桐花飄零的時候。


    那一樹的紫,與一地的紫色交相輝映,美的叫人沉醉。


    無論是搬張藤椅放在樹下,安安靜靜的捧著一卷書來讀。


    還是在樹下紮個秋千架,蕩秋千。


    都是叫傅遙覺得最歡喜的事。


    “這棵梧桐樹可是夠粗的,總得兩個人合抱才能抱過來。”周佳木比量著說。


    “我聽我爹說過,這棵梧桐樹,早在國公府建成那年,就種下了。到如今,也已經有快兩百年的樹齡了。我姑母賢妃,未入宮前就住這兒。我娘說,梧桐主貴,神鳥鳳凰非梧桐不棲。可我姑母當年雖然一入宮就是盛寵,但結局卻是那樣潦倒。”


    “阿遙……”


    “佳木,我是信命的,可我不認命。”傅遙望著眼前這棵梧桐樹說,“若人的旦夕禍福,隻係在一棵樹上,或是所謂的吉物上,豈不是太可悲了。我想,這人終究能活成什麽樣,還是要靠自己。”


    “是。”周佳木柔聲應道,又偏頭望向屋子的方向,“到了自己的地界,可得進屋去看看吧?”


    “那是自然。”傅遙說完,便轉身大步向屋裏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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