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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兩日,傅遙隻管好吃好睡,也不再念書,更不再碰針線。


    閑時便去園中侍弄花草,要麽就與楚莘談天說笑,強迫自己不再想起某人。


    但有些事,總是事與願違。


    當一個人靜下來的時候,關於某人的一切,便會鋪天蓋地的向她襲來。


    思念泛濫,幾乎要將人淹沒。


    後來,傅遙也不會刻意逼著自己不去想念某人。


    總覺得這種事,還是應該順其自然才好。


    畢竟,所有的念念不忘,總會在或長或短的歲月中,漸漸被淡忘。


    若真是忘不了,那念一輩子又何妨?


    想開了,心裏也就不難過了。


    這日一早,傅遙正在園中澆花,就聽說周佳木到了。


    傅遙這幾日就惦記著周佳木那天與她說的故人。


    而今日,周佳木的確是送故人來與傅遙相見的。


    當周佳木命隨從周顯將他口中的故人請進來時,傅遙心中的歡喜,不亞於與兄長傅遠重逢。


    “許婆婆!”傅遙喚了一聲,立刻小跑著迎了上去。


    眼前,傅遙稱唿為許婆婆的老婦,原是傅遙外祖母的陪嫁。


    打小看著傅遙的娘親長大,後來傅遙的娘親出嫁,許婆婆便又跟到了國公府伺候。


    傅遙兄妹,也是打小由許婆婆照料長大的。


    與傅遙而言,許婆婆就是她的血親,是她在這世上,最親近的人之一。


    當年國公府被抄家,所有的家奴,不是被誅殺,就是被倒手變賣。


    傅遙原以為許婆婆已經死於那場變故,迴來京都以後,她壓根就沒想著要去打探許婆婆的下落。


    誰會想到,還能有今日重逢的時候。


    許婆婆年紀雖長,但人生的幹練精明。


    盡管已經年過五旬,卻不顯年紀。


    往那兒一站,依舊硬朗結實,一瞧便是個厲害的人物。


    但這個厲害也要看對誰,方才上山時,許婆婆無論如何不許人背她扶她。


    老太太愣是一口氣兒,自個爬到了半山腰的綴霞山莊來。


    氣不喘,腳不軟。


    可見許婆婆身子康健,許多年輕人都比不上她。


    而眼下,一見到傅遙,許婆婆立刻就紅了眼,往前走的腳步也有些踉蹌不穩。


    她緊緊抓著傅遙的手,半晌才喚出了一聲“姑娘”,接著便說不出話來了。


    “今日,婆婆與我能在這裏重逢,是想都不敢想的好事,咱們應該高興才是,婆婆怎麽卻哭了。”傅遙雖然嘴上這樣勸說許婆婆,可她的淚水何嚐不是在眼眶內打轉。


    是強忍者,才沒掉下來的。


    “姑娘長大了,會心疼婆婆了。”許婆婆說著,忙將傅遙拉進了懷中。


    傅遙迴抱著許婆婆,既歡喜又心疼。


    可知這麽多年,她還是頭一迴見許婆婆落淚。


    許婆婆為人厲害,在國公府上是出了名的。


    不光底下的那些粗使下人怕婆婆,就連母親身邊的大丫鬟都不敢在婆婆跟前造次。


    當日,官兵來府上抄家拿人的時候,丫鬟小廝嚇得哭作一團,就隻有許婆婆一滴眼淚都沒掉。


    傅遙還清楚的記得,那天許婆婆舍身擋護在娘親和他們兄妹身前,後來被官兵推開,一頭撞在了桌角上,血流如注,人當時就昏死了過去。


    盡管事情已經過去了五年多,但傅遙仍能在許婆婆的額頭上,依稀看見那日留下的疤痕。


    “婆婆,阿遙好想你。”


    許婆婆聞言,像小時候那樣,輕輕的拍了拍傅遙的背,才將人鬆開。


    “姑娘長高了,變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當年與姑娘分開時,姑娘才到婆婆的胸口這麽高,眼下,婆婆都要仰著頭看姑娘了。”


    “是,阿遙長高了,長大了,日後能照顧婆婆,為婆婆遮風擋雨了。”


    聽了這話,許婆婆雖笑著,但眼淚卻落的更兇。


    “姑娘長大了,婆婆卻老了。”


    “婆婆不老。”


    許婆婆抬手,溫柔的摸了摸傅遙的臉,“婆婆是不能老,婆婆還要伺候公子和姑娘,等來日公子和姑娘都成家以後,婆婆還要幫著照看公子和姑娘的孩子。”


    傅遙搖頭,“接婆婆迴來,是享福的,哪能再叫婆婆操勞。”


    見這一老一少,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站在大太陽底下互訴衷腸,盡管覺得不方便打擾,但周佳木還是忍不住勸了一句,“阿遙,婆婆一路車馬勞頓也是累了,你身子不好又怕熱,還是與婆婆進屋說話吧。”


    傅遙這才迴神,趕緊抹了把淚,衝周佳木笑了笑。


    都說大恩不言謝。


    眼下,傅遙真不知該說什麽來謝周佳木。


    周佳木見傅遙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便猜到她要說什麽,於是趕緊與她拜拜手,又指了指屋裏,意在告訴他,先顧著許婆婆要緊。


    傅遙點頭,收迴了目光,“婆婆,我扶你進屋坐。”


    “不必,叫紫珠扶我就好。”許婆婆說,話音剛落,就見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快步上前,恭恭敬敬的端起了許婆婆的手臂。


    小姑娘年紀不大,模樣也算不上出色,一身鄉下丫頭的打扮,很是樸實的樣子。


    不過瞧她舉手投足間的氣派,一看便是被許婆婆調教過的。


    人不夠伶俐,卻相當乖巧。


    “這位是?”傅遙問。


    “這是婆婆老家,一個遠方親戚家的孩子,送來婆婆這兒調教,有三年了。”許婆婆並未對這喚做紫珠的小姑娘的身世,做過多解釋。


    不過可以想像,這紫珠的身世應該很苦,否則誰家的寶貝姑娘,舍得拿來送人。


    眼看紫珠對許婆婆甚是恭敬的樣子,傅遙想,這紫珠八成是受了許婆婆什麽恩惠。


    並非不情不願,而是心甘情願的跟在婆婆身邊的。


    就像傅遙沒有過多追問楚莘為何武藝高強,而周佳木卻不許她輕易顯山露水一般。


    對於紫珠的身世,傅遙也不願深究。


    所以隻是十分和氣的衝紫珠笑笑,一句多餘的話都沒問。


    而紫珠卻是個很容易害羞的姑娘,見傅遙衝她笑,她立刻低下頭,不敢看人了。


    許婆婆見狀,隻怪紫珠沒規矩,“紫珠,還不給姑娘問安。”


    聽了這話,紫珠才趕緊衝傅遙一禮,一並道了一聲姑娘安好。


    傅遙點頭,也沒與紫珠多說什麽,卻有好多體己話要與婆婆說。


    她太想知道,當年許婆婆是如何死裏逃生,而這些年,許婆婆一個人又是怎麽熬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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