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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元徽聽了安德祥的話後,臉上青一陣白一陣。


    半晌才從嘴縫裏擠出“不必”二字。


    就這樣,大約又過了一刻鍾的光景,緊閉的昭陽殿大門,才終於開啟。


    見周珩一臉喜色的從殿內走出來,李元徽隻覺得這笑容刺眼。


    但為顧全大局,還是得勉強壓下火氣,對周珩笑臉相迎。


    而周珩心裏,也是恨死了李元徽這個老匹夫,別說與他寒暄,即便看他一眼都嫌多餘。


    索性武將入宮麵聖是不許帶佩劍的,否則他真怕會控製不住自己的脾氣,舉劍就將這老匹夫給千刀萬剮了。


    “忠勇侯。”李元徽先笑著與周珩打了招唿,“不,眼下應該稱唿侯爺為中軍大都督了。”


    “李丞相。”周珩草草與李元徽抱拳一禮,“故人相逢,原該與丞相道一句別來無恙,但周某見丞相的確是別來有恙。算來,周某與丞相已經有五六年沒見了,若不是在這裏碰見丞相,周某險些不敢認了。”


    李元徽聽的出來,周珩的言外之意,是說他老了。


    是人就總會變老。


    李元徽倒是不介意周珩拿這個打趣,隻是奇怪,多年不見,從前最不善言辭的忠勇侯,怎麽會變的這般伶牙俐齒。


    還真是叫人意外。


    就為著周珩害他在昭陽殿外,站著苦等了一個多時辰,李元徽心裏,本就已經記恨上了周珩。


    再加之周珩一開口,就對他出言不遜,李元徽心裏就更窩火了。


    於是,也沒打算與周珩好言相對。


    “侯爺還說呢,老夫原以為侯爺當年辭官之後,你我此生再無見麵之日,沒成想,咱們還有眼下再共事的時候。”


    周珩聞言,從容應道:“丞相說笑了,若事事皆在你的算計之中,那你就不是人了。”


    莽夫就是莽夫,竟敢當麵罵他不是人。


    李元徽氣憤,正預發難,誰知周珩又一笑,與李元徽拱手一禮,“往後同朝議事,還要請李丞相多多照應。”


    如此,李元徽到不好再與周珩計較先前那句。


    隻是就這樣忍氣吞聲,卻非李元徽的做派。


    既然你周珩巧舌如簧,愛說反話,他亦奉陪。


    “侯爺老驥伏櫪,一朝得誌,已經是鋒芒畢露,哪需要老夫一個小小丞相照應,日後還得侯爺你多賜教老夫才是。”


    周珩聞言,當即應道:“李丞相這話說得不錯。”


    而周珩這個反應,是李元徽始料未及的。


    好你個莽夫周珩,簡直太狂妄自大了。


    見李丞相一時氣急,上不來話,周珩卻沒打算見好就收。


    李元徽這老匹夫不是想給他個下馬威嗎?


    那今兒他就好好教教這老匹夫,何為真正的下馬威。


    於是,周珩又接著對李元徽說:“老話說的好,知人者智也,自知者明也。李丞相如此有自知之明,當真是個少有的明白人。既然丞相什麽道理都懂,日後就好自為之,也省了本侯再多費口舌,奉勸你什麽了。”


    李元徽並非是個笨嘴拙舌之人,他原也可以將周珩的話,盡數頂撞迴去。


    但眼下周珩剛迴朝堂,正得陛下器重,正是春風得意的事後。


    若他此刻在昭陽殿外與周珩起了爭執,無論孰是孰非,陛下一定會偏幫周珩。


    退一步說,即便陛下不理會此事,若今日之事傳了出去,隻怕少不了會有人在背後議論,說他這個丞相無容人之量。


    對他日後籠絡群臣無益。


    都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其實,他若要對付周珩,不必花上十年。


    當年,他有本事殺了輔國公,逼的周珩辭官歸隱。


    他就有本事再叫周珩這莽夫滾出朝堂。


    不,光滾出朝堂這個教訓,並不夠叫這莽夫知道他的厲害。


    這迴,他非得叫周珩家破人亡,才能解他心頭之恨。


    ……


    就為著在昭陽殿前,與李元徽那一役中占了上風。


    周珩心情舒暢,而迴府見著傅遙以後,就更高興了。與傅遙說了好一陣子的話,仍是意猶未盡。


    周珩的意思原本是留傅遙用了晚膳再走,卻又怕入了夜,山路不好走。


    隻得與傅遙相約下迴再敘,便叫周佳木好生將人送迴綴霞山莊。


    在迴山莊的路上,傅遙一路話都很少。


    見傅遙鬱鬱寡歡的樣子,周佳木隻當傅遙是有什麽心事。


    可問她,她又不肯說。


    周佳木也是著急,可傅遙不鬆口,他也不能鑽進傅遙的心裏去看看。


    於是便想著說些輕快的話題,哄傅遙高興高興。


    “最多再過三日,我會帶一個故人來見你。”


    “故人?誰?”


    “等到時候見著,你就知道了。”


    傅遙笑笑,也沒追問下去。


    其實連傅遙自己也說不清,她眼下究竟是怎麽了。


    好像自從先前在侯府,她聽那張嬤嬤說,佳榕是未來的太子妃後。


    她就感覺整個人像是被什麽抽空了似的,對什麽都提不起精神來了。


    ……


    夜色深深,朗月皎皎。


    見傅遙已經趴在窗前一個多時辰,都沒挪個地方,楚莘不禁在想。


    這天上的月亮和星星當真有那麽好看?


    姑娘怎麽一看就是這麽久。


    可當聽到傅遙接連發出幾聲輕歎之後,楚莘才迴味過來。


    他們姑娘哪裏是在賞月,明明是有難以紓解的心事。


    楚莘原也不是個多事之人,隻是瞧他們姑娘一個人悶悶不樂的,甚至心疼。


    於是便問了句:“姑娘今日怎麽不繡那個香包了?”


    傅遙聞言,這才迴神,偏頭望了一眼矮幾上的針線筐。


    是啊,這些日子,她除了吃飯睡覺,隻要醒著,全部的心事就撲在縫製香囊這一件事上了。


    不為別的,隻為她端午的時候答應過太子爺,來日會拿一個做工精巧的香包,換迴那個針腳粗劣的香包。


    其實,依照正常的進度,這香包早該製好了。


    隻怪她太想將這香包做好,所以才總是縫了拆,拆了繡,到如今才做到一半。


    因為是費盡心血做成的東西,傅遙自然珍視。


    不過眼下,她好像應該放下執念,不必再繼續縫製這個香包了。


    就好像……好像從心底將謀人徹底剔除一樣。


    佛曰:執著如淵,是漸入死亡的沿線。


    無論是對事,還是對人,莫因求不得而放不下才好。


    所以,她必須要在這份執念變成怨念之前放下。


    否則,才真是辜負了自己。


    也辜負了那個人和那段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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