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若棠脫口而出,“他喜不喜歡我,是他的事情,我願意跟著他迴家,是我的事情。”


    嘴比腦子快,說完才覺得哪些地方不對,“願意跟他迴家”,迴誰的家啊?!


    季忘歸本來走在最前麵,忽然止步,迴過身看了一眼,遲疑地道:“這是誰家的公子來著?”


    陸家到底不是簪纓世家,更沒有溫景煥那種一刀一劍拚出來的底氣,之前又被季忘歸的隨侍扔出將軍府,很有些害怕和尷尬,沒想到對方似乎並不記得自己。


    難得有和季忘歸搭話的機會,他也不敢記仇,上前一步,拱手作禮,“我姓陸,陸清徽,家父任禮部侍郎,名諱上敏下成。”


    “哦,原來是陸大人家的公子。”


    陸清徽笑得甚恭敬,“京中一些宴飲我也常有參加,其實已經與小公爺見過數次,小公爺可能不記得了。”


    “嗯。”季忘歸看向李深玨,“今日我心情好,既然碰上了,也給他一張帖子吧。”


    李深玨低頭說“是”,從百寶袋一般的袖子裏又掏出了一張請柬,雙手遞給陸清徽。


    陸清徽有些激動,雙手往衣衫上擦了擦,又覺得這樣顯得自己的地位太過低下,趕緊沉了沉氣兒,接過來道:“承蒙小公爺邀請,明天定準時赴宴。”


    “既如此,就快迴去準備準備。”


    陸清徽連連點頭,“多謝小公爺提點。”跟著就大步出門而去。


    李深玨在一旁默默地搖了搖頭,不過是赴個宴,能做什麽準備,公子忽悠人的本事,越來越厲害了。


    溫若棠見他走了,終於鬆一口氣,訕訕地退了一步,保持著距離行了一禮,“那我也先走了。”


    “不用我送?”


    溫若棠抬起頭看向他,沒什麽表情,也不知道他是故意調侃自己,還是真心實意,總歸每次都拿他做擋箭牌,也算是欠了人情,隨口就來了句,“不用不用,倒是你要迴府,我可以送你。”


    “行,那你送我迴府。”季忘歸語氣平靜到好像在說“今天天氣真不錯”。


    “既然沒有別的事……啊?”溫若棠準備好的客套話已經說到一半,忽然悟過來剛才季忘歸所說,並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大可不必”。


    “你說,讓我送你迴府?”


    “不是我讓,是你主動提出的。”季忘歸嘴角輕勾起弧度,“我,卻之不恭。”


    溫若棠深吸一口氣,彎腰抬手,“那季公子請吧!”


    季忘歸還真不客氣,出門後直接上了將軍府的馬車。


    溫若棠本來也想上去,想著這裏到底是古代,未婚男女同乘實在是不妥,咬咬牙,上了旁邊本來屬於季忘歸的馬。


    丹雪在下麵急得不行,問:“小姐,奴婢怎麽辦?”


    溫若棠指了指馬車,“你要麽坐裏麵去,要麽和趕車的小廝坐一起。”


    丹雪想都不想,一屁股坐在了車沿子上,“那奴婢還是選擇和小廝坐一起。”


    她才不願意和那個冷冰冰的玉公子相對呢!


    溫若棠拉住韁繩,仔細感受著這副身體裏的記憶,還好原主到底是將軍之女,平常騎射就比普通閨秀強了許多,在大街上騎已經馴服的馬,自然是手到擒來。


    “那咱們就出發吧?”


    李深玨點了點頭,“出發。”


    “深玨。”馬車裏的季忘歸突然出聲。


    李深玨趕緊俯身下去,“屬下在。”


    季忘歸用很低的聲音說:“看著點,別摔了。”


    李深玨愣了下,很快反應過來——自己本就是江湖遊俠出身,在馬上和人比劍都不一定能摔,這句囑咐,自然是衝著旁邊那位嬌滴滴的溫三姑娘而去的。


    “屬下知道了。”


    “嗯。迴府。”


    馬車悠悠地行走起來,旁邊那些用扇子遮臉、用袖子遮擋,實則都在用餘光觀察的圍觀群眾對這樣的奇景自然是指指點點。


    “哪有男人坐馬車,姑娘騎大馬的,這季公子也太不懂憐香惜玉了。”有人提出了甚合溫若棠心意的觀點。


    然而下一刻,這個倒黴蛋就被其他女子群起而攻之。


    “季公子身體不好,坐馬車有什麽不對?倒是那個將軍府的三姑娘,囂張跋扈,動不動就縱馬疾馳,騎馬又怎麽了?”


    “就是啊,溫三姑娘搞不好也看上季公子了,所以巴巴地把馬車讓給季公子。”


    “季公子肯坐,那也是溫三姑娘的榮幸。”


    ……


    溫若棠咬牙切齒地聽著,內心早把車裏那位罵了千百遍。


    憑什麽自己都委屈成這樣了,好名聲還能被季忘歸撈走,怪不得之前也與他合不來,這簡直就是一個行走的少女收割機,誰沾上他都要挨罵!


    呸!渣男!季忘歸和陸清徽一樣,都是渣男!


    季忘歸在馬車裏打了個噴嚏,想唿吸一下新鮮的空氣,輕輕撩起了簾子的一角,正看到旁邊騎馬的溫若棠,握著韁繩的手,骨節處都泛白。


    這得有多氣啊。


    季忘歸忍不住笑,到底是個傻丫頭。


    正想要找個什麽有趣兒的法子讓她消消氣,馬車忽然停了。


    馬背上的溫若棠趕緊拉了拉韁繩,看著對麵那個擋道的、騎著高頭大馬的貴公子,總覺得有些眼熟,但實在想不起來在哪見過,便和氣地問了句:“不知能不能這位公子能否讓一讓?我們這邊人多。”


    那貴公子馬前有個拉著韁繩的小廝,娘娘腔腔地說:“我們公子也有急事,還是請姑娘讓步吧。”


    溫若棠有些猶豫,本身讓一下不算什麽,問題是馬車中還坐著其他人,更何況怎麽看,對方兩人一馬,讓起來都比他們更容易些。


    然而就是這猶豫的當口,騎在馬上的男子似乎聽到了旁邊群眾的議論之聲,問:“馬車裏坐的,可是越國公府的季忘歸?”


    不等答話,他嗤笑一聲,揚了揚手中馬鞭,“我說呢,原來是那個病秧子,可能是病得快死了,要趕迴去醫治。得了,八寶,咱們讓。”


    溫若棠有些氣憤,對方這般當著麵揭短,還揭的是老天爺給的這種很難改變的短,就算季忘歸總是和自己過不去,她也忍不了這種嘴欠之人。


    “你怎麽說話呢?我看你才是印堂發黑雙目無神,是大兇之兆,多半命不久矣!”


    “你!你可知我是誰?!”貴公子拿著馬鞭指她。


    “我管你是誰,本隻是個讓道的小事,你非得當街找茬,還有理了不成?”


    貴公子看向馬車,切齒怒道:“季忘歸,被一個女人保護,你要不要臉?”


    溫若棠還想說話,馬車門動,季忘歸從上麵出來了。


    他好像根本不在乎對方,隻是看向溫若棠,輕聲說了句,“剩下的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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