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過得不好!”陸清徽急切地說,“迴家後我思來想去,從前我的所作所為實在混賬,有負於你。我良心難安輾轉反側,隻想給你好好地道個歉。溫姑娘,咱們別鬧了,把婚事順利地進行下去吧。”


    溫若棠想了想,忽然問:“陸公子從東邊來的?”


    陸清徽順嘴就說了實話,“不,我從家裏出發,自是從北邊來。”


    “往南去還是往西去?”


    “往西啊。”陸清徽摸不著頭腦,“你問這個做什麽?”


    “從陸府出發,若是去書院、棋社等地方,不會走玄武街這條路,陸公子應該也沒有故意繞道而行的怪癖。”溫若棠的手沾了點茶水,在桌麵上慢慢畫著,為了開粥鋪而四處跑的經曆,已經讓她記熟了京中大部分的道路,“北來,途徑玄武街,往西,是去京中的青樓一條街吧。”


    陸清徽萬萬沒想到,僅僅幾個問題,就被她套出此行目標,縱然萬花叢中已鍛煉出厚臉皮,也忍不住紅了紅臉。


    “我就是路過,絕對不是為了……”


    “絕對不是為了妖嬈美豔的花魁姑娘?絕不是為了頗有才情的紅顏知己?”溫若棠一把抹去桌麵上簡易的地圖,“陸公子,我不是三歲小孩了,你想說的話,我猜都能猜到,還有說下去的意思嗎?”


    陸清徽也覺得沒意思。


    這段日子以來,陸清徽慢慢地認識到溫若棠,以及溫若棠背後的將軍府對他的重要性,就連一貫不理家中事務的父親都說,若失去了將軍府這樣的姻親,以後很難找到更好的了。


    他想抓住溫若棠,也留神有關溫若棠的消息,聽聞她每天天不亮就在外奔忙,聽聞她開了個挺火的粥鋪,聽聞她粥鋪裏的東西好吃得呱呱叫……這麽看來,驕縱任性的溫三姑娘,認真起來也挺招人喜歡的。


    但都到了這個份上,他還是改不了尋花問柳的毛病。


    或許這就是溫若棠對他失望的原因吧?


    想到這裏,陸清徽痛下決心,“好,我向你保證,從今往後,我再也不去那種地方,我會好好籌備聘禮,將你風風光光娶迴家中。”


    “陸公子可能有什麽誤解,你我之間不是一兩個保證就能恢複如初的,令堂的模樣,就注定了我若嫁過去不會好過,更何況即使過了這麽久,陸家也沒有把吃下的軟飯吐出來,已經可見陸家上下的態度——你們從來沒有真正地尊重過我,尊重過將軍府。”


    陸清徽無法反駁,隻能壓低聲音道:“但是,你說這些都沒用,聖上的態度想必你也知道,我們兩家是不可能退婚的。”


    “聖上僅僅是建議,不是說退了婚就要被綁去菜市口砍頭。”


    “聖上的建議那也是金口玉言,聖意不可違逆!”


    溫若棠不想與他糾纏不清,從荷包裏拿出飯錢丟在桌上,起身要走。


    陸清徽亦起身,擋在她麵前。


    就在溫若棠忍耐不住,打算直接抄起板凳讓他漲漲記性的時候,酒肆裏的氣氛忽然沸騰起來。


    小二高亢的聲音簡直要把天空都撕裂,“季公子,您怎麽有空貴腳踏賤地?您快裏麵請,直接去樓上雅間麽?”


    季忘歸穿著一身荼白色衣衫,外罩著玄色披風,緩步進來。


    如今已經是春末夏初,許多男子都已經換了單衣,那邊青樓一條街的姑娘們更是都著上輕薄紗衣,偏偏隻因這兩日起了些小風,季忘歸便要搭上披風禦寒。


    隻是這樣的孱弱,並不能減損絲毫的貴氣,他的發束起來,更顯得眉眼若星,淡淡的一個目光,就能讓圍觀之人屏息凝神。


    季忘歸仿佛沒看到這邊的陸清徽和溫若棠,隻是在櫃台上放了一包銀子,淡淡道:“明日越國公府宴客,送些酒過去。”


    掌櫃的掂量了一下,賠笑道:“您出手闊綽,實際用不了這許多。”


    “無妨,把店中最好的酒打一壺來,給我的隨侍嚐一嚐。”


    掌櫃的忙親自去打酒。


    陸清徽忽然轉過頭來,盯著溫若棠。


    溫若棠這才想起,之前當著他的麵演了一出戲,現在好似……隻能硬著頭皮繼續演下去。


    她招了招手,擠出一抹笑,“忘歸哥哥。”


    季忘歸往這裏看了一眼,緩步走來,手握拳擱在唇邊咳了一聲,沉聲道:“你在這裏,也好,免得深玨跑一趟。”


    季忘歸向身後伸出手,隨侍李深玨就從自己袖中拿出一張請柬,季忘歸拿過後直接遞到溫若棠手中,道:“越國公府明日設宴,邀請你與亦涵一道赴宴。”


    溫若棠打開請柬看了看,原來是為著左溶溶入府,想要將她引見給同齡人認識,足見國公爺對故人之女的重視。


    “好,我迴去同大哥說,我們一定到。”


    季忘歸點點頭,一副不想多說的模樣,轉身就走,可走了兩步就停下來,冷然道:“你成日裏都在外麵遊蕩,也不怕師父擔憂?還不快迴家去!”


    溫若棠覺得這人簡直有毛病,上一刻還好好的,下一刻就橫眉冷對,不過誰叫自己在陸清徽眼裏是個舔狗呢,隻能含淚繼續“舔”下去。


    “忘歸哥哥這是在擔心我吧,行,那我聽忘歸哥哥的話,這就迴去了。”


    一句話說的自己都有些想吐,溫若棠硬撐著做出一副腦殘粉的模樣,邁開小碎步跟在季忘歸身後往外走。


    在陸清徽眼中,溫若棠這簡直是卑微到了極致,想想當初的這些卑微都是對著自己,陸清徽不平衡得厲害。


    “溫姑娘,你的未婚夫婿就在這裏,你跟這別人迴去,合適嗎?不如還是讓我來送你。”


    “不用。”


    “怎麽不用,你原來說過,希望我騎在馬上,守在你的馬車邊,送你迴家。”


    “那是原來,現在我可一點也不想出現這種場景了。再說你一大早的就要去青樓,想必是有要緊的紅顏等著,別在這耽擱,快去吧。”


    溫若棠自覺諷刺之意已經足夠濃,偏偏陸清徽聽不懂一般,鐵了心地跟在她身後,切齒而低聲地道:“你以為和季公子走一遭,他就能喜歡上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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