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方才問了,廚房的人講,他們就是洗菜切菜打打下手,做菜都是阿棠親自來的。”溫夫人捂著心口,“你說,阿棠得受了多大的委屈,才能背著我們學會這些?”


    “是啊。”溫亦涵想想就覺得難受,“阿棠最近的變化那麽大,肯定是受刺激了,她表麵上高高興興,其實內心不知道有多痛苦,隻有投身於繁忙的粥鋪事業,才能緩解一二。”


    “我的阿棠……”溫夫人又要拿帕子擦眼淚。


    “娘別哭了,是兒子無能,沒有保護好阿棠,如果再讓娘落淚,兒子的罪過就更大了。”


    正說著話,溫若棠把最後一道清蒸鱸魚端了上來,高高興興地嚷嚷:“開飯!”


    然而嚷完了才發現,對麵的兩個人,一個愁雲慘淡,一個滿目憂愁。


    “這是怎麽了?難道我做的菜不香?不應該啊!”


    “就是太香了,才叫人愁啊。”溫亦涵歎氣,“將軍府的姑娘,何時學過下廚房。”


    溫若棠心中一緊,難道這麽快,她就露餡了?


    “我……我就是瞎做……”


    溫亦涵溫厚的手掌覆在她的頭上,“別說了,能做出這樣的菜,背地裏一定下了不少功夫,你是為了陸清徽才這麽委屈自己的對吧,聽大哥一言,以後咱不做飯了,免得累著燙著,聽到沒?”


    原來想到這上頭去了,溫若棠舒口氣,又轉為哭笑不得,“可我喜歡啊,娘親,大哥,你們要是疼我,就讓我做菜賺錢吧,我現在可渾身都是勁兒。你們看看這些色香味俱全的菜,都是用愛做出來的啊!”


    沒人在乎她自賣自誇,隻是不斷確認。


    “真的?真的僅僅是喜好?亦涵,你信嗎?”


    “不是很信。”


    溫若棠感覺要抓狂,“真的!”


    溫夫人又問:“你怎麽證明?”


    怎麽證明?溫若棠表示,證明自己真的很快樂,現在看來也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一陣好說歹說之後,溫夫人和溫亦涵總算相信了,溫若棠趕緊給他們布菜,“娘親,快嚐下鱸魚;大哥,你看了一天書,就喝碗豬肝粥,豬肝是可以明目的。”


    溫夫人捧著碗念叨,“好好好,我家阿棠出息了,都知道照顧人了。”


    溫亦涵也說:“阿棠的手藝也這麽好,看來隻有不長眼的東西,才會錯過我家阿棠。”


    大概這就是親人,溫若棠想,不管她之前怎麽糊塗,都會把她捧在手心裏,捧到天上去。


    溫景煥不在,留了個空位,但將軍府還是這麽熱鬧,月亮悄悄越過柳梢,照著溫情四溢的一家人。


    晚膳後,溫若棠親自把溫夫人送迴屋,溫夫人握著她的手,低聲說:“你別怪你爹爹和大哥一時半會兒沒法幫你退親,將軍府眼下要低調些才好。”


    溫若棠覺得這話奇怪,問:“怎麽了?出了什麽事嗎?”


    溫夫人眼底有隱憂,到底還是沒說出來,隻道:“我也是猜測,若是最終沒發生,也就是白擔心。”


    溫若棠還想問,溫夫人已經轉移了話題,“對了,你的棠記粥鋪,聽說剛開張就十分熱鬧,過兩日也帶我去吃吃,好不好?”


    “那自然好,平日裏想請娘親,還怕娘親沒時間呢。”


    溫若棠知道,別看溫夫人是個小哭包,其實她決定的事,往往很難改變,因此即使對剛才的話還有疑惑,也不再多問。


    迴到自己屋中,溫若棠一邊浣手,一邊問丹雪,“我身邊三個大丫鬟,你,紅珠,青屏,可都有心上人了?”


    丹雪嚇了一跳,“奴婢不敢,想來紅珠青屏也是不敢的。”


    溫若棠把手上的水珠兒擦幹淨,“你放心,我不是在套你們的話,也不會因此而責罰你們,我知道在你們看來,女孩子年紀大了總是要嫁人的,我也不能耽擱你們,若你們有心上人了,我不僅可以找機會同娘親說,把你們放出去,還能給你們鋪鋪路。”


    丹雪使勁搖了搖頭,“奴婢沒有心上人,也不想嫁人,如果姑娘出嫁了,奴婢就跟著姑娘去做個管事嬤嬤,如果姑娘不出嫁,奴婢就和姑娘做伴兒,挺好的。”


    “你家裏人呢?”


    “奴婢家裏人隻疼奴婢的弟弟,又沒錢,就把奴婢買到將軍府來,簽的是死契,所以奴婢從來不做他想,隻想跟著姑娘。”


    聽到“弟弟”兩個字,溫若棠的心揪著疼了疼。


    她抿了抿唇,拉著丹雪的手柔聲道:“這樣重男輕女的家庭,不去想也罷,咱們兩個一起長大,就算以後我隻能上街討飯了,討著了一個饅頭,也分你一半。”


    丹雪本來有些難過,聽到這話忍不住就笑出來,“姑娘胡說,姑娘這一輩子都會大富大貴。”


    “借你吉言。”溫若棠道,“你把紅珠和青屏都叫來,我問問她們。”


    紅珠與青屏一動一靜,聽到溫若棠的話,都先紅了臉。


    青屏道:“奴婢沒有心上人,隻知道任憑姑娘安排。”


    “那紅珠呢?”


    紅珠鼓起勇氣,脆生生地道:“奴婢是有的。奴婢是家生子,打小就和大公子身邊的冬生認得,他說了等年紀再大點,就求夫人的恩典,討奴婢出去。”


    “不錯。”溫若棠感慨,“彼此愛慕是多難得的事兒,我也為你們高興。那麽嫁人之後呢?你就打算在家相夫教子麽?”


    “不,奴婢還是想進府伺候姑娘,就像夫人身邊的嬤嬤一樣,不僅吃喝不愁,還能拿月例。”


    丹雪瞪了她一眼,“就想著拿月例,全然忘了伺候姑娘才是咱們的本分。”


    “我從沒忘記本分。”


    紅珠很認真地解釋,“姑娘待我好,我是知道的,我對姑娘也忠心耿耿,要是做了對不起姑娘的事,就叫天上一道炸雷下來把我劈死!但我惦記著月例,也是實話,有了這些,我能補貼家用,到了年下,還能攢一筆小錢給爹娘買身新衣裳。”


    溫若棠感念丹雪的忠誠,卻也認為紅珠所說沒什麽錯。


    人活在世,不就圖自己順心,圖家人舒心,這順心和舒心,好些時候,都從一個“錢”字兒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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