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發展的方向,似乎越來越奇怪。

    木魚盯著杯子看了一會兒,手中指尖迅速交錯,測算的結果依舊是查無此人。

    她的算學一直處於不上不下的狀態,又是多年沒有動用過,這一會兒也拿不準是自己算錯了,還是哪裏出了什麽問題。

    “這酒不好喝?”

    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來人繞到木魚的右手方向,坐在了木魚身邊的位置,衝著調酒師道:“給這位美女來一杯果酒。”

    ——是蔡軍。

    木魚後背繃緊,單手握住酒杯,她神色不由得嚴肅起來,腦子裏幾道思緒閃了閃,這是發現了自己跟蹤,還是隻是巧合?

    她決定先不出聲。

    蔡軍自來熟的笑了笑,撩了撩自己的劉海,手中轉著他法拉利跑車的鑰匙,一臉長得帥還土豪多金的表情,側過頭對她說:“小姐一個人?”

    “嗯。”木魚含糊的迴答。

    “真巧,我也是一個人。”這是典型把妹搭訕的開頭,蔡軍將調酒師遞過來的果酒遞給木魚,“女孩子大半夜一個人出來玩,可不□□全,尤其是小姐這樣的美女。”

    這是沒有認出自己?

    木魚有些意外,想了想,轉過頭正麵看著蔡軍,勾著紅唇笑道:“這位先生有什麽建議?”

    蔡軍正中下懷:“不如,我們相互做伴,聊聊天喝喝酒,也好打發時間不是?”

    吧台的光線不錯,木魚能夠看清蔡軍雙眼的眼線,蔡軍不可能沒有看清她,可他眼中除了流露出獵豔的躍躍欲試,沒有其他任何神色。

    就好像,從未見過自己。

    木魚視線落迴酒杯,杯麵上的測算結果,事主在旁邊,可依舊是查無此人,她覆在杯子上的手一送,凝聚在杯子酒麵上的血珠,瞬間潰散了。

    活見鬼了。

    木魚低聲念的一句,在喧鬧的夜店裏,倒是一點聽不清楚,蔡軍以為是跟他說話:“美女,你說什麽?”

    木魚迴過神來,將眼中泛起的情緒收了迴去:“我剛剛想問的是,先生貴姓。”

    在夜店這種地方,人願意迴應你,搭訕基本成功了,至於是不是下一步,則是另一門本事了。

    蔡軍因為這一半的成功顯得很高興,他給自己要麽一杯朗姆酒,搖了搖酒杯,一副情場老油條的樣子:“免貴姓蔡,單名一個軍子,如果美女不介意,

    可以叫我軍哥。”

    夜晚的蔡軍很健談,眉宇間沒有那股淡淡的陰鬱,也沒有隱忍不發的怒氣,他眉眼和五官一直是舒展開的,囂張的妝容更打扮,囂張不羈的笑容……把妹搭訕順便吹吹牛胡侃瞎聊。

    就好像白日蔡軍的年輕版。

    木魚今晚上的任務就是守在他的身邊,確保他的人身安全,也就有一搭沒一搭的跟蔡軍聊著天。

    他倒是算夜店裏比較有紳士風度的人,隻給自己灌酒,一點沒有勉強女伴,期間,還看著他極為有性質的衝進舞池,在群魔亂舞中,來了一段即興舞蹈。

    倒是比獨處安全多了。

    木魚見蔡軍第三次下場,估摸著十分鍾時間迴不來,她起身走向衛生間。

    衛生間的燈光很明亮,木魚對著鏡子看了看自己的臉,這個妝麵是百度查來的,她雖然極少化妝,可動手能力一向不差,妝麵完成的精致漂亮。

    她臉型有些娃娃臉,日常穿著又隨意,所以頂多看上去二十歲出頭。

    今晚的煙熏妝,讓她成熟了不少,可也隻是修飾了一下,並沒有達到整容的地步。

    怎麽就突然不認識了呢?

    ***

    木魚洗了個手,慢條斯理的烘幹手,然後推門走了出去。

    從衛生間到台吧在,中間需要穿過一條昏暗的走廊,走廊還有幾對男女肆無忌憚的壓在牆上親吻著,完全不把旁人的眼光當迴事。

    木魚低著頭,不由得加快的了腳步,前麵舞池的音樂剛好放到結束的時候,這迴兒迴去,再熬個兩小時基本上就能交差了。

    她這麽想著,剛走到走廊盡頭,手臂突然被人拽住。

    木魚下意識掙紮了幾下,沒料到對方的手勁,輕輕鬆鬆的將她壓製住:“你跟我過來。”

    聽到聲音,木魚下意識抖了抖。

    來人的手很涼,握住她的手臂,卻讓木魚覺得燙的驚人,木魚被半拖著半拽著往角落走去,在燈紅酒綠中,依舊看清了司度的側臉,與往常一樣,淡漠而肅穆。

    木魚踩著穿不習慣的高跟鞋,有些艱難的跟著他走,司度似是也發現了木魚的困窘,後麵走的速度慢了不少。

    夜店後門,通著一條亮堂簡陋的走廊,司度將木魚拽出來,放開她的手,視線從她的頭打量到腳。

    “你這是到了叛逆期?”

    “哈?

    ”木魚還沒能從司度突然出現迴過神來,下意識問道,“什麽叛逆期?”

    “不是叛逆期,你穿這樣出現在這樣的地方?”

    木魚低頭看了自己一眼,胸的確是低了點,裙子的確是短了點,妝大概也濃了點?

    明明沒有理虧,卻莫名覺得心虛,她單手遮擋住低胸裙領,“不穿成這樣,夜店也不讓進。”

    說完才反應過來,這解釋相當於沒解釋。

    “我的重點,是你為什麽會在這?”

    木魚看著司度半眯起眼睛,暗道了一聲糟,這是司度發火的前兆,連忙出聲:“我請求三分鍾自辯時間。”

    司度聽到這熟悉的台詞,火氣已經消散了大半,看著木魚頂著精致妝容的臉,腦子裏卻還是她小時候的樣子:“說。”

    木魚小的時候,日子過的其實並不算好。

    她是司量從大街上撿來的,雖然有親生父母,但是父母離婚後再各自成家,跟她聯係也不多。

    司量作為師父,對她的管教一直很嚴,可偏偏木魚小時候缺少家庭的溫暖,天賦又極高,等發現她世界觀隻有黑白兩色的時候,想掰迴來,已經遲了。

    所以她在十來歲的年紀,總是闖禍,每次闖禍司量都會讓她麵壁罰站,然後搬了把椅子坐在她身後,對著她說:“我給你三分鍾自辯時間。”

    那時候的木魚性格很倔,通常梗著脖子站一天,也不會啃一聲,好幾次站著的時間太長,暈了過去。

    而現在,她畢竟長大了。

    他一直不知道怎麽和木魚相處,照理說,他應該將她當作搭檔,可是畢竟他從小看著木魚長大,這不知不覺的,又會當作小一輩看。

    剛剛若是在夜店發現司樂,他肯定不會就這麽衝進去直接把人拽出來,而換成木魚濃妝豔抹的出現在這樣的場合,他拽著她出來,想訓誡管教的成分占了大半。

    “……我怕蔡軍晚上出事,就去他家守了半夜,沒想到他後半夜換了身裝扮,開著超跑來夜店了,我沒法就隻能跟來了……”木魚迅速組織語言解釋了。

    聽到木魚的解釋,他微微避開眼神:“抱歉。”

    木魚一向拿司度沒轍,這會兒見他關心自己,全然用著長輩的口吻,也不知道是哭好還是笑好。

    最後隻得哭笑不得給司度遞台階:“你什麽時候迴來的?”

    “夜裏十一點左右。”

    “怎麽不通知我……”

    司度淡淡解釋:“後半夜見你沒有迴來,又打不通電話,就出門來找你。”

    “不應該啊,我帶手機了。”聽了這話,木魚伸手從手包裏抓出手機,才發現手機已經不能點亮,有點尷尬,“抱歉,下午忘記充電了。”

    既然木魚沒有“學壞”,也沒有出危險,司度便不想在這件事上繼續糾結。

    他轉迴正題:“你說怕他出事,是‘看到’了什麽?”

    “嗯。”木魚將之前的事情大概的描述了一遍。

    司度聽得很仔細,卻一言不發,他靜靜聽木魚說完,什麽也沒有表示。

    最後,看著木魚傷眼的一身著裝,司度將外套脫下來蓋在了他的身上,想了想說:“你先迴去休息,蔡軍後半夜由我守著。”

    木魚垂死掙紮:“我都守一半了,要不跟你一起在這守著吧。”

    “你先迴去。”

    司度意外的堅持,他沒有給木魚討價還價的時間,拽著木魚的手臂準備原路往迴走。

    推開走廊這扇門,喧囂的重金屬音樂,混著煙酒的味道撲麵而來,背著光站著的,正是出來找木魚的蔡軍。

    蔡軍站在門口,視線在司度和木魚身上來迴打量著,最後定格在木魚身上的外套,自以為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他跳舞迴來,沒在台上找到木魚,順著別人的指引找到這,沒想到還是被人半路截胡了。

    夜店這種場合,本來就是合則成,不合換下一個,蔡軍雖然心裏遺憾,但也曖昧的笑了笑:“兄弟,好豔福啊。”

    司度見過蔡軍的照片,也看過他詳細資料,這會兒見他打扮標新立異也沒任何波動:“借過。”

    蔡軍讓開路來,看著兩人走出去後,衝著木魚的背影吹了個口哨,喊道:“美女,下次有機會一起,再一起喝酒哈。”

    木魚看了看司度,再看了看自己,突然笑了起來。

    今晚,還真是——

    一團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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