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藥灌不進去,我就用嘴喂,吐了再喂,如此反複。兩天後,程浩然從漫長的噩夢中蘇醒過來。感覺有個腦袋壓在他身上——真的是她在身邊!他不敢動,怕驚醒了佳人,亦怕這隻是自己的幻覺。

    “咦?你醒了?”一隻小手扶上他的額頭,“太好了!燒也退了。”我的愉快很快散播到屋子裏的各個角落,外邊早就有丫鬟等著伺候了。

    “我去拿點兒水,等會兒再讓她們給你熬點兒粥。”剛要起身,一把給他抓住。

    “別走,什麽也不要!”他大叫著,眼神中帶著不容拒絕的堅持。

    “管家,幫我倒杯水,再讓廚房準備點白粥。”真拿他的孩子氣沒轍。給他扶起來靠在床邊,接過管家遞來的水,慢慢喂他喝下。

    “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他牢牢地抓住我的手,聲音微弱但充滿著失而複得的喜悅。

    “別胡思亂想,更不該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我愛你。”他清晰地宣誓著:“我從未愛過一個女人,不懂該如何去愛。我隻想把我的全部都給你,包括我自己。可這些你都不稀罕,我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從不敢奢望你也能愛上我,但別把我推開,哪怕隻是在你身邊陪著你都好。”他喘著粗氣,但字字說得斬釘截鐵。沒人懷疑他的真心,隻是這份厚重的感情,我該如何迴報?再也管不住自己,輕輕捧起他的額頭,印上淡淡的一吻。這一吻讓程浩然心跳加速神魂顛倒,臉上竟然翻出了嫣紅。

    “答應我,讓我陪在你身邊。”

    “容我好好想想。愛,向來毫無公平可言,怕是到最後,傷你更深。”這一刻我是如此厭惡自己,欠下這厚重的情債,該怎樣償還?

    “我不怕受傷,怕是連這樣受傷的機會都沒有。你就這樣消失在我的生命中,再也遍尋不著蹤影。我不知道這樣的我該如何自處,至少留點兒迴憶給我,好麽?”既然我能來,就表明他在我的心裏並非什麽都不是,這讓程浩然暗自竊喜。多久他都願意等,願意等我倦了累了,靠在他身邊。這樣的守候都是幸福的。

    在我的悉心照料下,程浩然恢複得很快,幾天時間就能下地走動了。雖然如此,怎麽也是大病初愈,身體還是有些虛弱。午飯的時候,我和程浩然對坐著。這幾天他是喜悅的,笑容總掛在臉上,都快能開出花了。就連吃飯的時候,眼神也在我身上飄,怎麽看怎麽像情竇初開的少年剛嚐到情的滋味一般,羞澀簡單地快樂著。

    “浩然,都給翠兒扔店裏好幾天了,我得迴店裏看看。”我迎視著他的目光,他的唇動了動,但沒發出任何聲音。他是想留我,又不知道該怎麽說?他的無措,我怎會不知。他的眼神像烙鐵,燙得人生疼。突然他像是想起什麽,抓住我的手,緊緊地握著:“伍兒,程麗容不是我親生的!當初是不得已才成的婚。浩然此生隻愛伍兒一人!”他的手心裏全是汗,有些語無倫次,臉漲得通紅。這些秘密對於他,應該是難以啟齒的吧。這樣善良的程浩然,卻因為我受盡了苦楚。我輕輕地抽出一隻手,撫摸他的臉頰。讓他緩解一下緊張的情緒,微笑地看著他。

    “不敢奢望你能嫁給我,但求你別扔下我,我會死的。這裏疼得根本喘不過氣。”他用力捶了捶胸口的位置。“伍兒,你知道麽?當你把翡翠麒麟還給我的時候,一口血被我含在了嘴裏。那幾天無論吃什麽,就連喝水都是苦的。不是我一心求死,是我根本不知道該怎麽才能活下去!”內心在受著前所未有的煎熬,五味陳雜,我要怎麽辦?知道了他的用情,不能當做不知道,還能給他甩開嗎?

    他起身,去房裏拿了一個精致的紅木鏤刻的首飾盒。打開盒子,拿出一個金鑲玉的蘭花釵頭帶在我頭上。盒子裏還有一對金鑲玉的耳環,也是蘭花的造型,和這釵是一套。仔細看看這玉有碎裂的痕跡,不免有些疑惑:他若送我首飾怎麽會送這種破碎補舊的物件呢?旁邊還有一張小簽,上麵是首詩:“卿依樓蘭望街景,麵似春風心似冰。玉蘭落釵緣注定,願伴皓月做微星。”

    我尋思半天猛然驚醒——這釵是我掉的!在醉仙居。原來是被他撿到了,怪不得我再次迴到上京後,那個包間就一直給我留著。他真的找了我好久,等了我好久!

    “彼時,我還是靖王的睿妃,一天神不守舍的隻惦記怎麽逃離王府了。這釵王府裏多的是,既然掉了,不如我把耳環一並扔了,讓撿到的人也能換頓酒錢,開心的過上一天。沒想到你。。。。。。”歎了口氣,我又接著說:“孽緣呀!這王府是我最討厭的地方,但我還得去;這上京是我最不愛呆的地方,但我還得留。”我從身陷王府給他講到了逃跑,然後講到了夜魂。我在古代這幾年的生活也跟他交代得差不多了,藏著掖著也不是迴事,不如一次說明白,來得透亮些。

    “你呀,這小腦袋裏總有些古靈精怪的主意。你是那麽肆意地調侃著生活,過著無拘無束的日子,做事全憑自己心性,我又怎麽會不懂?有時候,我時常懷疑,你是個妖精,不理人間的俗事,活得任意灑脫,逍遙自在。或許我這樣的癡纏,都是你的牽絆,可我管不住自己的心,它就這樣被你吸引,著迷,丟了魂。整天提心吊膽,患得患失,才妄想用一個名分來驅趕這些恐懼和不安,原諒我的愚蠢好嗎?”程浩然身上有股陽光的清新,我很喜歡。這個寬容的男人,把自己逼到無路可走的境地,到頭來承擔所有一切的還是他。愛很可怕,當你愛上一個人的時候,再也留不出空給自己,對自己難免殘忍了些。

    “少爺,不好了——江南的養蠶戶都把蠶絲賣給了一位北方來的富商,程家的絲織坊再收不到原料,就得停產了!下個月宮廷置辦貢品的訂單下來,我們該如何是好呀?”管家也知道少爺身子不易操勞,可這關係到貢品的事情,萬萬馬虎不得,這才硬著頭皮來讓程浩然拿主意。

    “管家稍安勿躁,還有些時間周旋。”這個時候,於情於理我都不能坐看程家有事。以前長期合作的蠶農為何突然不再供貨?憑空怎麽就冒出個北方富商把原料都收走了呢?這事有些蹊蹺,看來江南一行,必是免不了的。

    管家看我肯插手此事,自然喜悅。按照我的吩咐準備了馬車,收拾東西準備南下。

    “你就在這等我,明天我迴來跟你們匯合,一起出發。”離開程家的別院,迴到桃花洞府,我得把上京的事情都交代好,才能安心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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