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有來生,我定如同你爹爹,習武藝、修術法,就算是修羅手下,我也要將你搶迴來······


    離情懷抱著不斷戰栗的柳含清,周身靈氣源源不斷地送入柳含清體內,可龐大的靈力入體就如同泥牛入海,頃刻間便不見蹤影。


    柳含清口中又溢出一口血,他心髒猛縮,自責與愧疚席卷,他還是後悔了。


    如果···如果不解咒印,柳含清便不用遭這錐心之痛,她也不必為那些前塵往事神傷至此···


    懷中的人忽然不再戰栗,羽睫輕顫,雙目睜開一道縫,眼中還是漫天的絕望與心悸。


    離情伸手擦掉柳含清唇瓣的血,想開口,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離情···”柳含清的聲音就像繩索鋸木,殘破不堪。


    “我在···”


    “你還沒給他起名字···我、我都不知道他是像我還是像你···”


    話未說完,已是泣不成聲。


    離情隻能緊緊環住柳含清,盡管百般隱忍,發白的嘴唇和死咬的牙關還是出賣了他此刻的痛苦。


    他這一生,第一次發瘋,是陣前看見虛衍提畜生似的拎著他尚未成形的孩子的時候。


    他這一瘋,瘋了千萬年,迴過神時,已是神界盡毀,仙門興起。


    他孤魂野鬼似的遊蕩世間數萬年,試圖找尋竹扶的蹤跡,最終,在弑神之戰中找到了已經轉世,成為柳含清的她。


    今生的她身份高貴、能征善戰,再也不怕被人欺辱,脫離了金篦宮的束縛,跳脫活潑的性子外露了不少。


    如果,她能永遠這般,永遠想不起那些灰暗血腥的前塵往事,該多好。


    離情緊緊環住柳含清,一手輕輕拍著她的後背。


    “阿清,是我的錯,是我的錯,都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


    柳含清渾身冰涼,心尖刺痛與神識混沌之感交雜,她努力抬頭想看一眼離情,卻還是在恍惚之中閉上眼。


    她又魘了,夢中見著了大戰中孤注一擲的景夜,也與神色狠厲的虛衍對峙良久,看到還意氣風發的穆天仇哄她叫相公,也幫著樂無憂燒了四哥的仙山。


    她是竹扶,也是柳含清。


    修仙之人再無來生,可她一縷神魂在世間凡靈的裹挾下誤打誤撞闖入輪迴道,竟得了今世的機緣。


    今世的柳含清,是武學奇才,天生仙胎,她自小醉心外家功夫,百家兵器都用得得心應手。


    還以為,是天縱奇才,原來隻不過是前世執念。


    是她怯懦,不願承認自己就是竹扶,傻傻以為隻要擺脫了竹扶的身份,過往種種便都是雲煙,不做數的。


    可結果呢?往事已定,她拚死逃離的噩夢不依不饒找上門來,虛衍更是如毒蛇般在暗處時刻窺探。


    天命啊,逃不掉的。


    一夢十日,等柳含清再次睜開眼,隻見柳西嶺坐在床邊,手上的端著湯藥的碗,正晾著藥。


    “二哥···”


    “含清醒了,可覺得哪兒不適?”


    柳含清閉目內視,並未發覺身子有何不妥,搖頭道:“我沒事,就是睡糊塗了。”


    柳西嶺舀起一勺藥,喂到柳含清嘴邊:“你這一覺可睡得不糊塗,靈力翻湧,神識潰散,可折騰了離情許久。我如今算半個廢人,隻能在一旁幹著急。”


    柳含清咂咂嘴,沒想到自己還生了不少事:“我···對不起···”


    “傻丫頭,你又沒做錯事,何須道歉?乖乖把藥喝了,去看看離情吧。”


    柳含清馴順地接過碗,仰頭將藥一口咽下,看著柳西嶺,有些話堵在嗓子眼,說不出來,卻又不吐不快。


    “有事要問二哥?”柳西嶺對自家妹妹了解得很,見她盯著自己不說話,心裏已猜出七八分。


    “嗯。”柳含清悶聲答道。


    “你自小便是個奇人,發生在你身上的奇事太多,二哥如今已經坦然了。你在人間這段時間離情將你們之間的事與我說了個七七八八,說起來,你今天受的這些苦,是我引起的。”


    柳含清沒太明白柳西嶺話中意思,隻歪頭疑惑地盯著他瞧。


    “離情恐怕早就知道了你神識裏的咒印,不過他不願意讓你想起一些往事。我看你們兩個彼此糾纏得痛苦,便攛掇他幫你解了咒印。”


    “含清,有些苦難,雖痛,卻忘不得,那都是為你往後苦盡甘來鋪的路,你若想不起那些前塵往事,往後便隻能深陷泥沼,此生混沌了。”


    “你們之間的情事,二哥是局外人,可你是二哥最寵愛的小妹,看你受苦,我也心痛,但比起餘生困頓,二哥寧可你苦這一時。”


    柳含清默默聽著,她已經許久未聽柳西嶺說過這麽多話了,二哥雖然性子溫和,可骨子裏卻帶著些薄涼,素來少言寡語,不過她此生得幸,縱使是這樣的人,也將她放在心尖上寵著。


    “含清,逼你想起前世記憶,讓你受了這麽多苦,你可怪二哥?”


    柳含清撐起身子,伸手握住柳西嶺有些微涼的手:“怎會,二哥從來都隻想著為我好,從前是我怯懦,隻想著逃避,若沒有二哥推這一把,我今生也要毀了。”


    柳西嶺迴握住柳含清,另一隻手順著她耳鬢理了理散落在肩頭的發絲,眼中溫柔清淺:“我不與你多說了,去看離情吧。不要學二哥,等人都不再了,才追悔莫及。”


    柳含清點點頭,翻身起床,她知道柳西嶺是又想到了白樂芷,比起二哥,她是何其有幸。


    愛人還在身邊,且從始至終都深愛著自己,她還有什麽理由,不去好好珍惜。


    來到離情的房間,榻上頎長的身影氣息急促雜亂,柳含清連忙來到離情身邊,指尖探脈,發現榻上之人隻是靈力消耗,有些內腑空虛,頓時鬆了一口氣。


    還好,沒傷著他,隻是耗損了些靈力。


    柳含清望向離情,男人唇色泛白,眉頭緊蹙,俊秀的麵龐滿是病弱之色,哪裏像戰場上叱吒風雲的戰神將軍。


    她抬手,指尖在男人挺秀的鼻梁上輕點,胸中滿是劫後餘生的竊喜。


    她有多久未曾這般仔細瞧他了?沒想到看了數萬年,還是覺得這人生得這般好看,這般···叫人心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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