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淩天嘴上說的輕鬆,內心卻極為沉重,因為他知道,在沒有人成聖之前,真靈界必將陷入混亂之中,玉侖派能撐多久,這場混亂會持續多長時間都是一個未知數。

    次日,玄淩天便將蘇蕊和玄蛋蛋帶迴了玉侖境,靈虛先得到他的傳訊,早就守候在山門處,玄淩天一到,兩人便進了密室徹談。

    裴寒、江山、冷善都跟隨靈虛迎候玄淩天,江山、冷善在雲州時見過蘇蕊,並不意外她和小明跟隨玄淩天迴來,裴寒卻是意外。因此他此時剛閉關出來,尚不知曉蘇蕊離開玉侖境獨自外出曆練的事。

    經過紅沙穀一場惡戰,江山、冷善都很喜歡蘇蕊這個小師妹,冷善本身不善同人交往,麵上總是冷冷的,卻也拉著蘇蕊問了幾句。

    待江山、冷善走了之後,裴寒才問蘇蕊這半年的經曆。江山和冷善都沒注意到蘇蕊同玄淩天的距離,裴寒卻是注意到了,他直覺女孩兒同玄淩天的關係又親近了,心情難免沉鬱。但卻沒想到玄淩天遇到一個那麽大的麻煩,而且這麻煩還是為女孩兒、為真靈界所背。

    “師叔說,現在魔氣四起,加上爭奪昊天圖,一場浩劫再所難免。裴寒哥哥,我們都要快些提升自己的實力。”女孩兒道。

    望著女孩兒認真的眼睛,裴寒心裏為剛才的想法慚愧,雖然不那麽舒服,他也點了點頭:“你說的對。”

    “那我先迴去了,你也抓緊時間啊!”

    女孩兒說完就著急地走了。

    裴寒還望著她離去的方向,玄蛋蛋從背後摟住他的脖子:“別看了,走吧!”再看,他也不想給自己找個後爹~

    這一天,懸掛在玉侖山上、沉寂了數萬年的青銅大鍾被人敲響,玉侖派的弟子們吃驚地發現許多閉關已久,甚至讓人忘了長什麽模樣的長老紛紛從閉關的洞府裏飛出來,都去了九層雲塔。

    浩劫當前,玉侖派上下空前一心,想方設法延長浩劫開始的時間,在此之前,正如玄淩天所言,必須有一人成聖。

    無論是在真靈界或是在玉侖派,大家公認實力最強,最有希望成聖的人是玄淩天,這個關頭,玄淩天也不會推讓。

    但到底如何成聖,玄淩天和靈虛以及眾長老卻產生了分歧。

    “師弟,依我和我眾長老之見,你最好立即閉關,至於外頭的事有我們擔著。”靈虛道,時間寶貴,不容浪費。

    “師兄,你說的我也考慮過。但你還記得師父講過誅

    魔劍遺失的過程嗎?三百萬年前誅魔劍正是和昊天圖一起失蹤的,我懷疑誅魔劍和昊天圖之間有一種神秘的聯係。天下萬物相生相克,魔心現世,一定也會有克製它的東西出現,我現在閉關反而有可能會錯失良機。”

    眾長老聽見玄淩天的話,一時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最後三長老代表眾長老道:“花開花落,緣起緣滅,一切冥冥中自有定數。淩天,你想入世便入世。我同諸位長老都留在玉侖境,與玉侖山共存亡。”

    三百萬年前大長老成聖不成反兵解,後來,二長老也就是玄淩天和靈虛的師父不知所蹤,三長老便是玉侖派輩分最高的人,三長老的話也代表了諸位長老的意思,他們會留在玉侖山,與玉侖派共存亡。

    如此,便敲定了玄淩天外出尋找誅魔劍,以入世曆練來尋求衝擊最後一道壁壘的機緣。

    玄淩天剛迴來,又要離開玉侖境。

    眾長老走後,靈虛在雲塔外頭等候玄淩天。

    “師弟,你為何一定要親自去找誅魔劍?我已派了門下弟子外出尋找,一有消息就會傳迴來。”靈虛道。

    “師兄,誅魔劍幹係重大,我不放心,需得親自走一趟。”玄淩天道。

    靈虛瞧眾長老都走完了,把玄淩天拉到一旁:“你老實對我說,你是不是想同飛羽仙帝解除仙侶關係?”

    玄淩天皺眉:“師兄是從何處得知的?”

    靈虛道:“糊塗!現在是什麽時候了,你還要豎敵?”

    玄淩天沒有說話,隻抬了一下眼皮。

    靈虛受不了他那種眼神,泄氣擺手苦口婆心道:“師弟,你雖是仙帝,可也要慎重啊!此事非同小可,現在不但你,玉侖派也需要支持。”得罪了飛羽仙帝,後果比得罪哪一門哪一派還要嚴重,飛羽仙帝代表的是一族之力。

    玄淩天直直盯著靈虛,他不用放出威壓,靈虛已經滿腦殼子汗。

    實際上正是因為玄淩天知道靈虛並無惡意,隻是全心為他和玉侖派考慮,才控製了怒火,饒是如此,這可怕的氣勢靈虛也難以承受。

    “師兄,難道我玄淩天要用聯姻來成聖麽?”

    玄淩天說罷便頭也不迴地走了,丟靈虛一個人在清冽的山風中跺腳。

    玄淩天決意去尋找誅魔劍,的確含了一些私心,早日找到誅魔劍,才能早一些與韓素音解除關係,這件事他當時是同她講了的,但她卻一直

    沒說什麽。玄淩天了解她,才覺得奇怪。

    夜風徐徐,玄淩天乘風落在學海院邊角處的一座院子裏。

    煉器房內爐火跳躍,依稀可見她正仔細挑揀著煉器材料。

    “師……叔?”

    蘇蕊似有所察覺,抬起頭來,那剛才所想的人就站在門口,令她有些意外和失神。

    “我明日就要離開玉侖境去找誅魔劍了。”玄淩天開門見山道,省得她以為他來找她是為了什麽。

    明日離開玉侖境?

    蘇蕊咀嚼著他的話,半響反應過來:“你要走了?”

    這不是廢話麽?

    玄淩天卻頷首:“嗯。”

    蘇蕊怎麽也沒想到他就那樣“嗯”了一聲。

    玄淩天走到桌子前,這個煉器房很亂,熔爐周圍、地上,桌子下頭,都堆滿了各種各樣的煉器材料、煉製好,沒煉製好的仙器,但桌子上幹幹淨淨,上頭擺著蘇蕊剛剛寫好的三封書信。

    因為墨沒有幹,所以蘇蕊才攤開涼著。

    修仙之人是很少這樣寫信的。玄淩天探首看去,女孩兒的字跡挺秀雋永,言語簡潔明暢,還跟前世一樣。

    有兩封信是給她在仙華門、東嶽門的兄長——玄淩天看到才想起來她這世有兩個哥哥,說不定就沒見過麵,她卻一直記著。

    還有一封信是給仙桃島的父母,玄淩天在那張紙的下端看見那字跡似被一滴淚暈染開了。

    “仙帝……”

    蘇蕊怕他瞧出她剛哭過,走上前來想把這些信收起來。

    “你想家了?你害怕?”玄淩天轉過身來,眸子緊盯著她的臉。

    蘇蕊被他盯過很多次,她並不喜歡被他這樣盯著,那種不是威壓比威壓更甚的東西……加上她心情本就低落,自己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淚已經流了下來。

    等到發現的時候,就像堤壩開了個口子,根本止不住了。

    玄淩天聽著女孩兒的抽泣聲,怎麽也不明白她是怎麽又哭了。他眼皮上上下下的翻了幾次,終於忍受不了她的魔音穿腦,一把攬過她出了院子。

    被外頭冷風一吹,蘇蕊倒漸漸冷靜下來,抬頭看到黑暗在下,星空在上,爛漫深邃。

    感覺到飛行的方向,她心裏有個不確定的想法,但沒有問也沒有說,隻是木然地偎依在玄淩天身側——他一直攬著她,攬的很緊。

    直到麵前出現一片花海,蘇蕊還是第一次從空中俯視仙桃島,夜空下的仙桃島是那樣美,靜謐,安詳。

    玄淩天帶著她落到房頂,正房、廂房、廚房、豬圈,院子裏盛開的桃樹在青磚地麵上投下朦朧的影子。

    忽然間,門“咯吱”一聲開了,她看見她爹走到廚房裏,隔著窗欞,他舀了滿滿一瓢熱水倒在水盆裏,然後端著出來,接著屋裏響起了她娘的聲音。

    “不要倒那麽多熱水……”

    “多泡一會兒,解乏。”

    ……

    “可要下去跟他們見上一麵?”

    玄淩天道,他布了結界,兩人能看到這院子裏的動靜,院子裏的人卻是發現不了他們。

    “不了……”

    知道他們過的很好就可以了,現在下去,再離開,他們該有多傷心。

    玄淩天伸手摸了摸女孩兒的頭頂。

    女孩兒靜靜瞧了半響,伸手摘了幾朵桃花裝入袖子裏:“師叔,我們走吧。”

    玄淩天發現她緊張抗拒的時候多會叫他“仙帝”,心情和緩的時候多會叫他“師叔”,這個發現令他唇角微微翹起。

    迴去時她不哭了,他自然沒那麽急,仙劍如船一般緩緩行駛,一輪明月掛在途徑的海麵上。

    當初從仙桃島到玉侖境花了一個月時間,這麽長的距離對於玄淩天來說不過是片刻即至。

    蘇蕊凝視著那輪又大又圓的月亮,忽然低聲道:“師叔,我和你以前是不是也像我爹和我娘這樣?”

    玄淩天一怔,轉過頭來看她,唇角慢慢綻放出一個笑容。

    “是,也不是。”

    “嗯……”

    女孩兒大大的眼睛,帶著天生的無辜。

    玄淩天古潭一樣的心忽地被攪動起來,他輕笑道:“開始,你對我也挺好的,後來……”那股不甘總是不經意間抬頭,壓都壓不下去。玄淩天忽然不想老實告訴她了,笑道:“後來,你移情別戀,我身懷六甲,來到此方空間生下了我們的孩子。”

    說罷,玄淩天就開始欣賞女孩兒複雜的表情。

    蘇蕊確實如同被雷劈中了,前頭玄淩天告訴過她小明的來曆,可卻沒講這麽詳細,她她她移情別戀?她移情別戀的是誰?

    移情別戀的也是他,玄淩天瞧著女孩通紅的臉,那股不甘似乎消失了,他自然不會做搬

    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事兒,望著星辰大海柔聲道:“你那時醉心煉器,一心要造出天下無雙最厲害的神器,自然無暇顧忌我們父子,將我遠遠的打發走。後來神器沒成,你也跟著隕落了。我花費了數萬年心思才尋到你的轉世,哪知你根本不記得我們了。你不記得我也就罷了,我是怎樣舍了半條命生下孩子也不必提了,隻是這可憐的孩子,可憐的小明……”

    玄淩天原也沒打算說這些,誰知道他根本控製不住自己,越編越像,連他自己都要信了,直到猛地聽見一聲抽泣,隻見女孩兒站立在劍尖上,月亮給她渡上一圈銀輝,她雖然用手背去擦,卻怎麽也擦不淨那不停滾落的淚珠。

    “師叔……對不起……”

    玄淩天本欲走過去安慰她,卻忽然停在原地。他感覺到那長久以來盤恆在心頭的不甘,忽地一聲向四處炸開,消失的無影無蹤。

    她哭的厲害,他倒是笑了。

    索性躺下,雲團自動聚合在他身下,成了他舒服的靠枕,他雙手枕在腦後,眉目含笑道:“說什麽對不起,你現在也可以補償我。”

    哭聲戛然而止,女孩兒雖淚眼朦朧,眼珠子卻在轉。

    她其實不是這麽愛哭的,至少長大以後就不會常哭了,但是他說那些話,她就是沒來由的想哭,很傷心。瞧著他斜躺在那兒,又狐疑起來。

    兩人的目光觸碰在一起,玄淩天倒是不在意的挑了挑眉毛。

    他是察覺不到自己如何風情萬種,蘇蕊心髒卻砰砰亂跳,她吸了口氣緩和下來,走到玄淩天身邊:“師叔,我怎麽補償你?”

    不曉得為什麽,她瞧見他,就忘了那些狐疑,她直覺他說的都是真的,她信他,信他說的一切。

    玄淩天本來是跟她開個玩笑,不想她當真了。他含笑望著她,忽地轉頭向一旁看了一眼,又迴過臉來:“其實也沒什麽,你又不是真的跟別人走了。我受的最大的罪也就是生孩子的時候是自己一個人。我這一族,妻子通常會守著丈夫,待丈夫產下麟兒後……”

    玄淩天又迴頭望了一下,接著道:“妻子通常會親吻丈夫獎勵他、安慰他。”

    蘇蕊眼睛望著他一眨也不眨。

    玄淩天懷疑她聽出來了,不禁有些懊悔,她如今可不是孩子了,他昏了頭了瞎編這麽一個粗劣的故事。

    臉頰上卻驟然一軟,反應過來時,女孩兒已經離開了他,頭垂的低低的,一段潔白纖細的頸子展露在他

    麵前。

    ……

    “我走了,你好好珍重。”

    天亮前,兩人抵達玉侖境,玄淩天輕輕地將女孩兒放在院子裏,果然跟他想的一樣,她什麽也沒說就跑進了屋裏。

    我會盡快迴來的,玄淩天心道,足下仙劍立即調轉了方向,很快就消失在夜空裏。

    房間裏,感受到動靜的女孩兒快步走到窗子前,什麽也看不到之後,轉過身來在床頭前的櫃子裏拚命找著什麽,過了一會兒,她終於找到了要找的東西。

    那是一麵圓圓的鏡子,女孩兒對著鏡子摸了摸紅腫的唇,半響兒猛地把鏡子蓋在箱蓋上,跑到煉器房裏忙去了。

    雖然今年年底她就十四了,可這是不是也早了點?

    ……

    玄淩天走後,一部分長老繼續迴去閉關,一部分長老卻就此出關了。門中對弟子的要求嚴厲起來,增設了許多實用性很強的課程,比如煉製丹藥、布置防禦陣法、製作符籙,以前這些不會作為基礎課程要求每個人都會,現在是每個人必須得會,還增設了真刀真槍的實戰。

    沒過多長時間,玉侖派又派出了數十支隊伍會同其餘門派一看尋找魔氣。

    這個時候,玉侖派從上到下,從師父到弟子,都清楚了麵臨的危機。一時間,玉侖派勤學苦練的氣氛十分濃厚,大家都趕著在災難來臨之前提升自己,至少多些自保的能力。

    但有一件事情是嚴格保密的,為此,靈虛還專意叫蘇蕊去了一趟淩霄峰。那就是關於青龍骨和昊天圖的消息。這件事靈虛的態度就是,死不承認見過、摸過,更別說從裏麵得到了什麽。本來就沒有,你說有你拿出證據來,反正我是不會承認的。不但靈虛這麽做,玉侖派派出去誅魔的高階修士也都有個秘密任務,一旦發現有人把風向往玉侖派引,都要暗中掐滅這種火花。

    能壓多長時間就多長時間,靈虛是這麽想的,所以也好生囑咐了蘇蕊一番。

    蘇蕊其實比別人更清楚局勢,不消靈虛吩咐也不會到處亂說。其實自蘇靈離開玉侖境,她也無人可說。

    蘇蕊也想閉關煉器,但還記著掛在獸苑的任務,抽空去了一趟獸苑,聽青雲說淩祖一直都在休眠,按照往年的慣例,怕是幾十年都不會出來,這才放了心,跟玄蛋蛋和裴寒說了一聲,迴去就布下結界閉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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