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溫柔地撒在她的臉上,反射出一圈令人心醉的淡淡色彩。

    她的眼神在我身上停留了一秒,也許更少,然後移開,盯著我身後的墓碑。

    那是她外婆的墳墓。

    我站起來,迎向她,臉上保持著溫和的笑容。

    她不再看我一眼。

    徑直走到墓碑麵前,把手裏提著的籃子放到地麵上,從裏取出東西。

    你不認識我了嗎?我問她。

    沒有她迴答的聲音,整個山上有的隻是時而拂過的風聲。

    她點上香,燃起紙,動作緩慢,但依然沒有扭頭看我一眼。

    我似乎隻是一具靈魂。

    一具完全透明,孤零零的靈魂。

    這是什麽感覺?她假裝看不見我。

    如果連一點愛也不在,她大可盡情對我微笑,向我宣泄她已不在乎我,無論我是死是活。

    這種仿如未見的場麵隻是令人更添心碎。

    我找個了地方坐下來,在她的身邊坐下,看著一臉虔誠的她,這個最熟悉的陌生女人。

    如果我說一直以來我都忘不了你,你一定不相信。

    許久,我開口對她說。

    那晚你給我打電話時,我醉得一塌糊塗……

    我坐在那,向她傾訴著。

    把過去幾年裏的往事在她的麵前盡情剝落,一點一滴地展示在她的麵前。

    無論她有沒有在聽,我喃喃自語著,淚水漸漸在眼中彌漫。

    她依然沒有一點表情,也許真的打算永遠不再搭理我。

    我講完,她似乎也結束,收拾好東西,向山下的路走去,準備離開。

    一陣空蕩的感覺襲來,我衝上去,緊緊抱著她不放。

    她似乎沒料到我有此招,怔了一會開始掙紮,隻是掙紮不過。

    我貪婪地嗅食著她頭發的香氣,淚水從眼裏滑落,掉在她的肩上。

    你真的愛我?她忽然不再掙紮,轉過頭,不緩不慢地問我。

    是的!

    那你把你的心挖出來讓我看看。

    她的手裏忽然多了把明晃晃的刀,舉著遞向我。

    我鬆開手,接過來,不知所措地看著她。

    從這裏刺進去,我就相信你。她指著心髒對我說。

    殘忍的話被她說來,語氣竟平淡得像在問我她新買的衣服好不好看。

    我舉著刀茫然地看著她,根本猜不明白她的意思。

    怎麽,不敢?她輕笑了起來。

    刻薄的語氣,又有了往昔針鋒相對時的感覺。

    我攤開胸前的衣裳,刀尖指著胸口,問她。

    我刺進去的話,你真的就相信?

    她點了點頭,臉色不變。

    原來所謂的真愛,真的需要一次次去傷害,傷害到血肉模糊才肯罷休,才肯相信。

    我閉上眼睛,深唿了口氣,刀鋒往前輕輕挺進,沒入肉裏。

    血還沒有流出來,她的眼淚已然洶湧澎湃。

    她像一座瞬間崩潰了的冰山,一把抓住我的手,搶過刀,扔在地上。

    發了瘋似的摟住我,淚流滿麵,哭著對我說,你怎麽這麽傻,怎麽這麽傻?

    而我的胸前,隻有淺淺的一道傷口。

    幾年前我們還相愛的一個晚上,她來給我過生日。

    我們在外麵唱ktv,很晚才迴宿舍。

    在宿舍裏,忘記了是什麽原因,我們又爭吵了起來。

    記得那晚吵得不可開交,火藥味很濃。

    她甚至發誓說再也不想見到我,不想見到我這麽無賴的人。

    那是她第一次罵我無賴,我怒火中燒,失去理智地對她大吼,那你走啊,滾迴你學校去!

    過了一會,見她坐在床上,沒有動靜。

    我又對她喊,怎麽還不走?

    沒有錢買火車票。沉默了一會,她從嘴裏咬出幾個字。

    我從懷裏抽出一張100塊,甩給她。

    她豁地站起,甩了我一耳光,眼睛裏射出憤怒的光。

    好,我這就走!

    然後她真的走了,出去時“咣當”一聲,死勁把門關上。

    伴隨著關門的一聲脆響,整個房間頓時空蕩起來,安靜得有點窒息的感覺。

    五分鍾後,我開始後悔。

    十分鍾後,我逐漸坐力不安。

    這個時候是沒有火車迴去的,上個星期報紙上還報道一個的士司機被殺車子被搶的案件。

    十五分鍾後,我再也坐不住,起身開門準備追出去。

    開了門,一眼就看到了她。

    她安靜地坐在外麵的樓梯間,像一個無家可歸的孩子,投照在階梯上的影子被拖成老長的一片孤獨。

    看到我開門,她的眼裏閃過一道光。

    隨即低下頭,幽幽地問。

    弟弟,你是不是不再愛我了?

    聲音輕得像高空飄下的棉絮,昏黃的燈光下,我看到她的臉上清晰掛著兩行淚痕。

    那一幕的情景,如生紅的烙鐵一般,一輩子烙在我的腦裏。

    原來以前的每一次爭執,都以我的勝利結尾,不是我有多麽的在行。

    僅僅是因為,在這份兩個人的愛情裏,她付出的愛要遠遠比我來得多,來得深沉。

    其實我早知道你是愛我的。

    躲在我懷裏哭泣的她,忽然輕聲說了這麽一句。

    我迴過思緒,看著她梨花帶雨的臉。

    那天你甩了我一巴掌後,我舔著傷口傻傻地在房間裏等你迴來,向你解釋。

    結果沒有等到你,等到的是你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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