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科舉意義重大,在曆史上是沒有的,寧大官人那篇考場之上轟炸朝廷的文章改變了不少東西,許多有些心思的寒門子弟也不再急於投找門路,他們知道東林有變了,而與此同時,對於寧致遠的看法,徹底分成了兩撥。√∟頂點小說,


    一則是和之前一樣,那代表著普遍官方的觀點,對寧致遠是極端的反對,羨慕嫉妒恨,說法是假仁假義,目無法紀,殘害百姓,還有....官員殺手,隻是之前悶不做聲和隨著他們附和的那撥書生已經變了,不再附和,或是反對了。


    李定方有些覺得這不是他想要的,但他已經成了二甲榜首,足夠光耀他李家滿門,時間沉澱出幾絲凝重,然後他們就這麽坐在酒席之上。


    這是曆來的規矩,這桌席,乃是崇禎開的,意思就是表現皇恩浩蕩,參與成員有著所有的殿試的考生,旨在收買人心。


    名為瓊林宴,自宋代開端,延續至現在還有後來。


    張溥從那天晚上起,存在感便低到了極點,殿試之時縮在一個小角落,什麽動靜也沒有,若是以前,張溥即使沒什麽才幹,也會蹦躂幾下,慷慨激昂一陣,現在,他能做的隻有蟄伏。


    隻需一兩年,自己複社這批書生才子有了官職,他就不用那麽辛苦,他時常想起都悔恨萬分,覺得自己這是自找的,趕著往上被打臉,若是在燕子樓沒有那麽一個眼神,他依舊是那個張溥,雖然在金陵就被折了麵子,但苦頭得自己咽下去。


    酒過幾巡,崇禎便不再動嘴了,一個個中了進士的考生朝著崇禎敬酒之後,便是向著寧致遠敬酒了,他們很識相。


    雖然其中不乏官二代和關係戶,對寧大官人的看法不是很好,但是事情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嗎,聰明點的都猜到了崇禎的意思,不聰明的也在別人的提點下知道了此事,總之,聖上這是要以這位寧狀元為開端對著朝廷開炮了。


    是的,崇禎要以寧致遠為支點撬動整個東林。


    宴席上的朝官大多在思索著什麽,崇禎的意思一點都不耐人尋味,太明顯,而他們也沒有和崇禎硬抗的意思,那是皇上,誰敢和他們硬抗,他們是誰?整個大明朝的萬金油,圓潤圓潤的,最拿手的就是敷衍。


    “皇上,值此良景,何不讓眾才子作詩一首呢?”周延儒突然說著,他打量著這些人,許多都是經他和張溥的手考上來的,年紀有大有小,最大的似乎有了近五十,而現在崇禎這麽一弄,他們還會是自己的學生嗎?


    不是,如果他們腦袋正常的話,現在他們都是天子門生。


    崇禎即刻點了點頭,閑著也是閑著。


    周延儒這話倒也沒有什麽為難的意思,崇禎在側,借他幾個膽子他現在也不敢找茬,之前對著寧致遠開炮是因為別人都把刀架在了自己脖子上麵,他還是得掙紮一下的,否則會被鄙視,事已至此現在還是堅定不移跟著崇禎混吧,過幾年後可以光榮退休....至於作詩。


    這麽些人裏麵,吳梅村作詩作流傳的甚多,有著幾十餘首,素有才名,也是周延儒之前最中意的一個。


    他沒有為難的想法是不錯,隻是這詩有誰作出來還是有些講究的,吳梅村才名很大,詩作也多,每首都有著不低的水準,很不錯,隻是若是和寧致遠一比,就顯得黯然無光了。


    “那就讓小民先來吧。”果不其然是吳偉業率先出聲,嘴角洋溢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眼神也散發著一股渴望與激動,在這方麵,他一直都是有著極大的自信,而一直以來他都有著這樣的資本,文思泉湧形容他毫不誇張。


    隻是某天起,他的詩作便顯得黯淡了許多,他寫的詩或許好,但遠遠達不到流傳千古的水準,不像那位寧致遠,一出口便是精品,隻是數量不多,讓他可以認為是寧致遠自己構思良久,即興作詩,還是他吳偉業最強。


    這些小的心思崇禎稍稍一想就知道,但他並不認為這有什麽,隊伍裏麵如果沒有一點矛盾,那可就不好帶了,也樂得見寧致遠作詩的樣子,他才學不高,隻是比他那個木匠皇帝哥哥好些,作詩很勉強,也可以看出來寧致遠前幾首皆佳作,有些期待。


    寧致遠抿嘴不語,有人要裝逼,那就隨你們去。


    “那小民就獻醜了。”隻是幾息的時間,吳梅村便再次說道,“此時名為猛虎行,專為殿下所作。”


    這個馬屁拍的確實有些妙。


    “磨爾牙,錯爾爪。狐莫威,兔莫狡,饑來吞噬取腸飽。”


    “橫行不怕日月明,皇天產爾為生獰。前村半夜聞吼聲,何人按劍燈熒熒。”


    上闕以老虎的形態來襯托威猛,下闕與老虎的張揚來突出霸氣,寧大官人聽著隻能說...還好,作為一個專業的老師,他整日都是那些傳世的佳作,這是著實有些不入他的眼,隻是有股氣勢,而且,估計應該很合崇禎的意。


    看著崇禎臉上因為笑容而漸漸變深的皺紋,寧致遠很無語,拍個馬屁而已,有必要這麽開心?他想要是自己必然是不會說出吳梅村那句‘專為殿下所作’的,沒辦法,臉皮薄。


    崇禎的反應自然是收在眾人眼裏,吳梅村很滿意,周延儒也很滿意,給寧致遠添些堵這種事他還是可以做做的,眾人的目光開始集合在寧大官人身上,極大多數帶著好奇,也有著擔心與期盼他出醜。


    寧致遠置若罔聞,和眼前的一隻雞腿較勁,吃的也還算有風度,沒有滿嘴油星,隻是在這種情況下則是顯得有些詭異,李定方本來可是很有信心的,想當初那種千古名句能張口就來,靠著那個圈了不少銀子,讓他著實佩服,可這幅模樣讓他有些不淡定了,難道,致遠真的一時卡殼了?


    好在並不影響什麽大局,眾人都以為這位寧狀元不打算作詩了,出於什麽原因每人心中各有猜測,視線紛紛準備移開。


    有人不淡定了。


    於是開始發話了。


    “寧狀元不準備作詩一手嗎?”吳梅村著終於忍不住問道,語氣,聽著有些不自然,沒有在金陵歸家院那幾個人般可惡,至少寧大官人此時沒有揍人的衝動。


    “你不是已經作過了嗎?”寧大官人停了下來,不解道。


    “————”這位狀元郎,你這話問的讓我怎麽迴答呢?


    “在下是作了詩不錯,隻是寧狀元若是有佳作也可吟出,讓我等觀賞一下,前番聽聞了寧狀元的大作,可是仰慕不已啊,偉業與之相比,可就什麽都算不上了。”吳偉業憋紅著臉說道。


    “哦。”寧大官人仿佛突然來了興致,“你真是那麽想的?”


    吳偉業艱難的點了點頭。


    寧致遠心裏是有些無奈的,這些古人的玩法實在是有些幼稚,每次都是老一套,時不時會作詩走到哪兒都能出風頭?再一想想也正常,誰讓他們太晚熟了呢,甚至有的三四十歲還未取得童生的名額,現代來講就是小學都未畢業,一輩子都在讀書,還談什麽情商?


    他不想出什麽風頭,而且他的風頭出的也夠大的了,出的也夠多的了,隻是總有人在逼著他。


    “那竟然這樣,又為什麽要本公子作詩呢,那樣豈不是奪了你的風頭。“寧致遠依舊不解道。


    “————”吳偉業的臉色越來越紅,他是老實人,雖然也會早考試前走走路子,拜在周延儒門下,然後在事情變化之後,在周延儒麵前稱唿果斷由學生變成了小民,也有著各種各樣的心思,可他真的是老實人...


    “致遠,你就作首詩吧。”崇禎也覺得實在有些好笑,指的不是吳梅村的做法,而是寧致遠的迴擊,但看起來還算友善,至少沒像在歸家院那般大打出手,也沒有在燕子樓那般囂張,此刻就像是一個什麽都不懂的懵懂書生在發問,語氣很無辜。


    吳梅村鬆了口氣,皇上都開口了,你還能不作詩不成,不過對於寧致遠能不能做出好的詩句來心裏還是沒底,他見著寧致遠剛剛隻是在吃著酒菜不理會旁人,隻以為是沒有好的詩句生成,但對方這幅胸有成竹的樣子倒是讓他疑惑了。


    但不管怎麽說,即興作詩總是有著許多局限性的,也不可能隨手一篇就是千古名作,打破一下寧致遠出口便可傳千古的可笑謠言,吳梅村還是有這個底的。


    “皇上,你還欠微臣東西呢。”寧致遠低聲說道,竟然崇禎現在和他說話了,他也就是順便提醒一下,崇禎可別忘了,在京城也待了這麽長時間,這是他最大的目的。


    “啊...”崇禎微微錯愕,然後一拍腦門,讓寧大官人心底有些鬱悶,看來還真是忘了,可不能這樣,這可關係到我下一個十年的幸福啊,十年,寧致遠突然又有些惆悵起來。


    桌上眾人低頭,不看崇禎這幅模樣,但也沒有多少人吃喝,李應同樣如此,餓死鬼投胎也不會在這種場合大吃大喝,誰都知道,這個宴席,也就是那個意思,就是讓你和皇上吃一下飯,彰顯一下皇恩浩蕩,所以,這個宴席很成功的讓他們感到了榮耀,所以,他們現在對崇禎很感激。


    “你看看你看看,朕還真忘了。”崇禎笑道,對於寧致遠的這種語氣與直白的話語,他很喜歡,也很習慣,這件事對他而言並不是什麽大事,所以,他很順理成章的忘了。


    現在崇禎心中不禁有些奇怪了,難道那種藥方真的有奇效,怎麽看著這小子好像很在意的樣子,他也用了,隻是隻用了一半,隻泡了藥浴,沒有之前的吐納奔跑的做法。


    崇禎有些羨慕,寧致遠隻是比他小上丁點,但卻是比他要完全年輕許多,自己都是為了這個國家啊,瞬間他更加堅定了些自己的做法。


    他的青春年華都埋葬在了這個國家,還有什麽能阻止他呢?有朝一日這中興的大明一定有著自己崇禎大帝的身影...


    “致遠啊,隻要你現在寫首詩,我稍後就把東西給你。”崇禎收斂了心神,笑了笑說道。


    眾人不知道會是什麽的東西,但想著皇上的東西必然差不到哪兒去,為寧致遠敢這般和崇禎說話感到詫異,更吃驚的還是崇禎的態度。


    寧大官人很無奈,但心裏好賴有底,他並不想作什麽詩,那種感覺像是迴到了小學時候背詩給別人聽的場景,而且還要抑揚頓挫,起程轉折,背不好就丟了麵子打手心......


    “微臣恰有一首詩,還請殿下品判和...記得給臣東西。”


    寧致遠忐忑地說道,心裏倒是很輕鬆,早在周延儒說出作詩的時候,他就已經搜尋到了一首合適的詞來借鑒,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機智的人總是會成功的....他心裏突然歡快起來了。


    吳梅村心裏有些不給勁,寧致遠和崇禎說話與跟他說話完全就是兩個模樣,自己隻能自稱小民,而寧致遠卻是微臣。


    他想起了幾乎全大明都知道的事實,那就是這位寧大官人早已就是官居二品,領先了他們幾十年....


    但這隻是詩詞上的鬥爭,他又這麽對自己說。


    “微臣也沒有給它起什麽名字,所以便叫雜詩吧。”寧大官人接著說道。


    “九州生氣恃風雷,萬馬齊喑究可哀。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才。”


    這是一首詩,隻是一首極其簡單的七言詩,崇禎聽著卻有些驚了,滿座眾人皆低頭品著,若有所思,然後吳梅村雙臉漲得通紅....


    羞愧啊,人家隨手這麽一作,作出了這麽一首應景又應情的詩,自己還是趕著崇禎的馬屁博彩頭,這差距...


    他想起了剛剛寧致遠說的那話。


    那竟然這樣,又為什麽要本公子作詩呢,那樣豈不是奪了你的風頭?


    羞愧的低下了頭...(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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