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如血,餘暉灑滿整個四合院,映照出一片溫暖的金黃。


    天空被晚霞染成了一片淡淡的紅,漸變漸暗,像是時間的流轉。


    四合院二十多戶人家,共用一個水龍頭,房屋少人口多,到處都是私搭的雜物間、鍋碗瓢勺,雞零狗碎的小事兒層出不窮。


    做飯聲音,吵架聲,歡笑聲,哭泣聲各種情緒層層交織在一塊,彌漫到空氣中,構成了濃鬱的煙火氣息。


    煙火氣息的獨特魅力,不在於它是不是很美,而是它是一種真實。


    真實總是最美的。


    生活本來就有酸甜苦辣,沒有痛苦永遠無法感受幸福。


    李愛國挺欣賞這種煙火氣息,挎著帆布包,一手拎著一隻雞,一手拎著一條魚往後院走去。


    三大爺早在門口蹲守了一個多小時,見他走過來,連忙湊上去。


    “愛國,下班了?”


    “忙著呢,三大爺。”李愛國打聲招唿後,就準備迴後院。


    卻被三大爺攔住了。


    “聽說你鼓搗出了一種自動雨傘,能不能賣給我幾把啊?”


    看著玳瑁框眼鏡後的小眼睛,李愛國有些佩服三大爺了。


    消息靈敏,敢想敢幹,要是晚上幾十年,三大爺肯定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


    “可以啊,一把雨傘十塊錢。”


    賣給誰不是賣,咱李愛國可不挑客戶。


    “.那個,愛國.”


    三大爺扭扭捏捏了半天,小聲說道:“可以賒賬嗎?”


    李愛國詫異:“賒賬?”


    “就是我先拿了貨,過個把月再把錢還給你。”三大爺搓搓手說道。


    李愛國瞬間明白了,這貨是準備空手套白狼,拿自己的雨傘去賣高價,然後再還了本金。。


    “三大爺,你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盤。”


    “我不是沒啥本錢嘛,不過你放心,咱們是鄰居,我肯定不會坑你。”


    “這個我放心,你要是敢黑我的錢,我就斃了你!”


    李愛國拍了拍插在腰間的手槍,嚇得三大爺打了個哆嗦,連聲說“不敢”。


    李愛國接著說道:“隻是三大爺,你想過沒有,伱低買高賣算不算投機倒把呢?”


    此話一出,三大爺頓時清醒過來了,臉色有點發白。


    “可是我在撿廢品的時候,聽那些大院子弟講,他們都準備買幾把雨傘,然後賣掉”


    話音落了,三大爺立刻意識到了自己的疏忽。


    人家大院子弟根紅苗正,而他隻是小業主出身,兩者完全不在一條起跑線上。


    李愛國之所以敢公開出售雨傘,依靠的也是機務段這個大平台,要不然也會有麻煩。


    三大爺的這次創業,還沒有走到道路上,就中途夭折了。


    希望他以後能夠再接再勵。


    九月二十日,清晨七點半。


    沉睡了一夜的京城蘇醒過來,略帶濕潤的空氣中夾雜了紛亂的聲音,充滿激情的一天隨著大公雞的喔喔叫聲拉開序幕。


    京城機務段的今天依然跟昨天一樣繁忙。


    邢段長一大早蹬著自行車來上班,剛走到機務段門口就感覺到不對勁。


    機務段的門口排起了長長的隊伍,從大門口排到了對麵馬路上。


    “機務段招工了?不對啊,我這個段長怎麽不知道呢?”


    邢段長捏住車子閘,從自行車上跳下來,喊住了正在維持秩序的保衛幹事。


    “小王,這裏怎麽多人,怎麽迴事兒?”


    王幹事道:“今天李司機的工作室對外銷售雨傘,他們都是等著購買雨傘的。”


    “雨傘.就是李愛國那種售價高達十塊錢的自動傘?”


    在得到確定的答案後,邢段長一時間感覺自己好像有點難以理解這個世界了。


    當初李愛國把自動傘的售價遞交到段裏,邢段長拍著桌子說,“好家夥,十塊錢一把傘,這家夥壓根沒有準備對外銷售啊。”


    幾個副段長已經開始開動腦筋,準備選取一個合適的名義,把這批雨傘當成獎品發下去了。


    現在倒好,隻是現場排隊的人都超過兩千人了。


    時間來到了八點鍾。


    李愛國帶著周克還有黃婧,將自動傘從工作室裏運到了大門口。


    那幫排隊小青年激動起來,現場瞬間沸騰了起來。


    李愛國抄起鐵殼喇叭吼道:“都給我排好隊,誰要是敢搗亂,取消購買資格。”


    讓邢段長驚訝的是,那幫子一向桀驁不馴的大院子弟,此時一個個都老老實實的排起了隊伍。


    李愛國接著說道:“因為紅星自動傘數量有限,為了防止有黃牛倒賣,現在采取限量銷售的辦法,一個人隻能買一把雨傘。”


    十塊錢一把的傘,還跟精麵粉一樣,采取限購的策略.邢段長也是開了眼了。


    限購這種說法在這年月太常見了,隊伍中那幫準備倒賣的年輕人頓時耷拉下了腦袋。


    李愛國繼續說道:“在開售之前,我要給你們講一下,自動傘的使用要領。每次按動開關,必須要輕輕用力。


    下雨天用了雨傘之後,要把傘麵擦拭幹淨,傘骨也要擦拭,最好是用桐油抹一遍,這叫做保養。


    如果保養不當,導致雨傘出現故障,我們紅星工作室不負責維修。”


    聽完這話,邢段長的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雨傘在這位老段長的印象中,就是一件工具。


    下雨了拿出來,雨停了收起來,哪有那麽金貴啊。


    這些人已經不是購買雨傘了,而是買一位大爺迴家伺候。


    讓他沒有想到的是,那幫大院子弟非但沒有反對,反而頻頻點頭。


    “瞧瞧,不愧是自動傘,要是跟一般雨傘那樣,咱們還不買呢!”


    李愛國對於這些人的反應倒是不覺得奇怪。


    後世的奢侈品比他做得還要過分。


    衣服不能清洗,皮包不能裝重物,唯一比較實用的就是那種價值9999的磚頭了,可以當做真磚頭,將那些買奢侈品的傻帽拍暈倒在地上。


    將注意事項講了一遍後,銷售正式開始。


    邢段長第一次見識到了京城大院子弟的消費能力。


    十塊錢一把的雨傘,這些家夥們眼睛都不眨一下。


    隻是片刻功夫,兩千把雨傘就銷售一空了。


    那幫子沒有買的雨傘的家夥,還有些不甘心。


    “同誌,還有沒有了,我有錢啊。”


    “沒了,沒了!你知道什麽叫做限量嘛!趕緊走。”


    李愛國毫不客氣的把那幫家夥趕走了。


    他收拾了一下,將錢全裝進帆布袋子裏,帶上黃婧準備繼續今天的行車任務。


    邢段長這會也清醒了過來,推著自行車,衝過去喊住了李愛國。


    “愛國,這麽一把雨傘,咱們機務段能掙好幾塊錢吧?”


    李愛國抬起手腕看看行車時間快到了,叮囑黃婧先去檢修火車頭。


    “師傅,你放心,我一定會認真的。”


    看著黃婧邁著歡快的步伐,快步朝著站場上走去,李愛國覺得這個小徒弟,好像有點用處。


    他從兜裏摸出一根煙遞給邢段長。


    “段長,經過核算,刨除生產成本,運輸成本,物流成本,倉儲成本外,一把自動傘的淨利潤是六塊三毛二分錢。”


    “咳咳咳!”邢段長被這個數字驚呆了,猛地倒吸了一口氣,煙嗆到了肺管子裏,猛烈咳嗽了起來。


    過了好一會,這才算是緩了過來。


    “六塊三毛二分錢賣五把雨傘.”邢段長看到閻解成邁著快樂的小步伐,在機務段裏傳遞消息,說道:“賣五把雨傘就夠閻解成的工資了。”


    他一下子來了精神:“愛國,為什麽隻賣兩千把雨傘啊,咱們可以多賣點啊。”


    “物以稀為貴,這玩意賣得多了,就賣不上價格了。”


    “也是啊”邢段長雖然不懂奢侈品的銷售理念,也懂得這個道理。


    “隻是隻能掙這麽點錢,太可惜了.現在咱們總局的攤子是越來越大,機務段裏的日子也不好過啊,原本還想著靠著多掙點錢,給職工們發獎金來著,可惜了”


    李愛國道:“當然不能隻賣兩千把雨水了。”


    “你剛才可是說了這是限量的,要是生產得多了,就不值錢了。”


    李愛國道:“這種五顆星星的雨傘確實隻能生產兩千把,但是咱們可以換個樣式啊,


    比如捶子雨傘,鐮刀雨傘,甚至是火車頭雨傘。


    這一係列雨傘因為跟五星雨傘完全不同,並不算是破壞限量銷售的說法。”


    邢段長聽得嘴巴一點點長大,最後機會合不攏了。


    過了好一會,喉嚨眼裏才擠出一絲有些變形的聲音。


    “愛國啊,我看你濃眉大眼的,咋這麽狡猾呢!”


    “批準嗎?”


    “批準!絕對批準!我馬上迴辦公室召開段領導會議!”


    有錢不賺是王八蛋,邢段長自然不是王八蛋,立刻意識到了自動傘的錢景。


    方便麵因為攤子鋪得太大,大部分利潤都被總局拿走了,還要分給各地的包乘組。


    自動傘則不同,高昂的售價已經決定了它不可能像方便麵那樣暢銷。


    這對於前門機務段反倒是一件好事。


    前門機務段完全可以把自動傘的生產銷售工作抓在手裏麵。


    每年就算是隻能賣出一萬把自動傘,也足夠給機務段的職工們發放獎金了。


    機務段的職工工資不低,但是工人大部分都拖家帶口,靠著那些工資過日子,日子比較辛苦。


    有了這筆錢的話,工人們的日子能好過不少。


    機務段的職工之所以能夠把機務段當成家,為了鐵道的發展奮不顧身,那是因為機務段的領導真把他們當成了兄弟姐妹。


    自動傘的擴大生產項目,以全票同意的方式,獲得了段領導們的同意。


    邢段長親自到總局要來一批材料的供應額度,又跟紅旗雨傘廠協調了生產工作。


    自動傘雖然生產步驟複雜,生產難度高,但是加工費也比較高,紅旗雨傘廠當時就停掉了一批老式雨傘的生產工作。


    一把把印刷有各種圖案的自動傘被生產出來,運送到了前門機務段,陸陸續續投放到了市場上。


    為了防止有人仿冒,每把自動雨傘的傘柄上,都被雕刻了一行獨一無二的序列號。


    跟李愛國預料的一樣,係列自動傘的出現,並沒有打消那些大院子弟購買自動傘的欲望。


    有些大院子弟反而開始熱衷於收集自動傘了每樣買一把,藏在自家的櫃子裏,可以向那些小姑娘們展示自己的“實力”。


    甚至有些稀有的雨傘,被炒出了高昂的價格。


    當然了,這些都是後話了。


    自動傘交給機務段負責生產後,李愛國又恢複了往日的悠閑。


    每天跟陳雪茹過著快樂的小日子,工作就是開開大火車。


    隻不過跟以前相比,多了一個小徒弟。


    像端茶倒水這種活兒,不需要自己親自動手了。


    黃婧身為黃大車的女兒,雖然是個女娃子,骨子裏還是流淌了火車司機的血液,進步非常快。


    隻是一個多月的時間,黃婧就把鄭師傅那點鏟煤的技巧學得一幹二淨。


    鄭師傅數次背著黃婧提意見,想讓黃婧當正式的火車司機學徒,都被李愛國拒絕了。


    當上火車司機之前,李愛國曾經感到疑惑,為什麽那些不是科班出身的職工,要成為火車司機,需要當很長時間的司爐工。


    在火車頭裏待了一年多時間,見識過無數風霜後,李愛國總算是明白了。


    當司爐工,每天鏟幾噸甚至是幾十噸煤炭,是對那些職工的鍛煉和考驗。


    隻有通過了這些鍛煉和考驗,機務段才放心把數千人的性命交給到他手裏。


    黃婧似乎也清楚這種‘潛規則’,並沒有表現出任何不滿,反而在行車中,更加積極的鏟煤。


    平淡而有意義的日子,一天天過去了。


    十多天後,李愛國結束行車迴到宿舍,剛洗了澡準備休息一會再迴去。


    宿舍門被黃婧敲開了。


    “師傅,剛才我接到了嫂子打來的電話,大嫂生產被送到醫院了”


    大嫂生產了?李愛國這陣子忙,還真疏忽了這事兒。


    前陣子陳雪茹告訴過他,大嫂的預產期就在這幾天了。


    “送到哪個醫院了,朝陽醫院還是工人醫院?”


    “好像是老協和。”


    聞言,李愛國扣扣子的手停滯在了半空中。


    大嫂是木材廠的職工,一般看病都是去工人醫院,而朝陽醫院距離裁縫鋪最近。


    現在卻被送到了老協和,隻有一種可能,生產遇到了麻煩。


    想到這裏,李愛國顧不得收拾床鋪了。


    打開門,朝著黃婧說道:“我床鋪上的髒衣服,麻煩你給收拾一下,放在床下的搪瓷盆子裏。”


    “放心吧,師傅。”黃婧也感覺到不對勁,關切的問:“師傅,用我幫忙嗎?”


    “用不著,你晚上把刹車係統的圖紙背下來,明天行車的時候,我要抽查。”


    拋下一句話,李愛國衝下宿舍樓,騎上自行車,一路狂奔來到了位於崇文門附近的老協和。


    老協和是在王府的基礎上建立起來的,沒有單獨的病房,病房是澡堂子裏麵的布局。


    因為年頭比較久了,條件比不得後來新修的醫院,但是大門口卻人來人往,病人絡繹不絕,其中有很多孕婦。


    沒有別的原因,隻因為這裏有京城最好的婦產科。


    醫院總是不那麽令人感到快樂的地方,病人的呻吟聲,空氣中消毒水的味道夾雜在一起,足以給人一種莫名的壓抑情緒。


    唯一不同的就是婦產科了,病房裏時不時傳出嬰兒的啼哭聲,象征著新生的希望。


    李愛國按照陳雪茹在電話中講的地址,來到了位於左側第二棟樓的婦產科。


    此時陳雪茹,大哥,二哥還有陳方軒已經等在了走廊裏了。


    陳雪茹白皙的小臉上掛滿了緊張,看到李愛國過來,快步迎過來拉住了他的手。


    “大嫂怎麽樣了?”


    “今天羊水破了,本來送到朝陽醫院生產,結果發生了難產,隻能轉到這裏來了。現在醫生正在給她剖腹產。”


    感受到陳雪茹手有些顫抖,李愛國輕輕拍拍她的肩膀。


    “沒事兒的,這裏是京城最好的婦產科醫院,大嫂肯定能順利生產。”


    陳雪茹本來緊張無比,聽到這話不知為何,瞬間放鬆了起來。


    李愛國走過去跟大哥他們打了招唿,隨口問道:“為什麽會難產?”


    這年月婦女同誌經常參與勞動,體格也比較健壯,難產的事情並不多。


    “醫生說慶芳肚子裏孩子太胖了”大哥訕訕的低下了頭。


    陳家的經濟條件比較好,他們夫妻兩都是工人,李愛國還時常從外地搞來一些鮮物。


    大嫂便躲在家裏麵可勁的炫。


    陳雪茹曾經提醒過她幾次,讓她注意點,不要營養過剩。


    隻是這年月壓根不存在營養過剩這種說法。


    婦女同誌也能夠以生一個胖乎乎的小子為驕傲。


    誰家的孩子體重太小,就會抬不起頭來。


    在這種情況下,大嫂和大哥自然不會聽陳雪茹的。


    隻不過是孩子太胖了,隻要進行剖腹產,不會有什麽危險。


    李愛國也放下了心。


    一個多小時,護士推開手術室的門走出來。


    “哪位是家屬?”


    “我是產婦的丈夫。”陳行甲舉著手跑了過去。


    “生了,男娃子,九斤!”


    “九斤.”


    李愛國在心中默默給大嫂豎起了大拇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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