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簡想起剛才自己會錯意的烏龍,她深吸一口氣,硬生生的把漸至嗓眼的粗口給咽了迴去,沒好氣應道,“我從小糙慣了,穿不死人!”

    林簡說完後氣嘟嘟起來,走到浴室裏,砰得一聲,重重關上浴室門,是特意關給他聽的。

    她一想到自己剛才的自作多情,到這會了,臉上才後知後覺的泛起熱意。

    林簡拍了下自己滾燙的臉頰,脫下身上潮乎乎的衣物,把吹風機的插頭插上,對著陳淮的那件襯衫和自己的內衣亂吹起來。

    偏偏這吹風機都破的可以,居然沒有熱風,林簡心裏煩躁,開到冷風的最大檔,對著衣物狂吹起來。

    估摸著過了挺久,潮乎乎的衣物總歸是被吹幹得差不多了。

    林簡迅速換迴衣服,她又瞥了眼掛在不遠處的那件深色t恤,腦海裏閃過他剛才精。赤的上半身,她可不想再看到他光著膀子晃悠堵心,林簡心裏莫名惱怒,把他的t恤也拎過來狂吹起來。

    林簡一個人呆在浴室裏,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把他的t恤也吹幹的差不多了,她這才從浴室裏出來,臉色依舊不怎麽好看。

    奇怪的是,房間裏卻是沒有看到陳淮的身影。

    他原本扔在椅子上的長褲也不知所終,林簡看看手上這件剛吹幹的t恤,也不知道他光著膀子去哪裏了。

    估計是剛才她自己開著電吹風的緣故,居然都沒留意到房門開關的聲音。

    她手機又不能用,房卡還插在牆上,她怕自己現在出去待會他又進不來。

    胃卻是越來越疼,還有點反酸。

    林簡沒好氣的把他的那件t恤扔在床上,在椅子上坐下,右手抵在胃部,看著外麵青壓壓的天色,滿腦海裏想著都是熱乎乎到能墊肚子的東西。

    她沒等幾分鍾,門口處傳來敲門聲。

    “誰?”畢竟出門在外,她走到門邊,還是警惕的問了一句。

    “我。”

    林簡開門,下一秒就愣在了那裏。

    陳淮光著膀子,也不知道是去哪裏買的,手上提著一袋東西。

    他平日雖然衣著毫不講究,但是給人總歸有幾分說不上來的禁欲係的錯覺,而眼前他居然光著膀子大搖大擺的出去買東西,林簡無語凝噎。

    “這個點,隻有一家攤位開張,你隨便吃點。”陳淮說時進來,把手上的

    東西往靠窗邊的小圓桌上放下,之後把外麵的塑料袋解開,又把裏麵的打包盒打開,遞了塑料湯匙給她。

    沒想到他趁著自己吹衣服的功夫去外麵溜達了一圈,這個點涼意正甚,剛才他進來的時候,身上還帶著一股冷意,這邊海拔高晝夜溫差大,凍人是很正常不過的。

    她先前餓得睡不著才會起來,如果真要出去,外麵街道上燈火並不是通明如晝,而且她也不知道哪邊街道的早餐店會最先開業,即使出去其實也是瞎子摸象,不一定能如願買到早餐。

    林簡自己想通這點,收迴剛才的那點心塞,在小圓桌前訕訕坐下。

    她吃了一口,其實隻是最尋常的白粥,也不知道是水沒放好還是米有問題,燉的粥口感依舊有點生澀,她喝了一口,拿湯匙的右手緩了一下。

    “包子鋪還沒開業,這裏海拔高氣壓低,粥本來就不會燉得爛。”他看出她的心思,在邊上不緩不急的說了一句。

    林簡默不作聲,粥估計在路上提了一會,溫涼的剛好入口,她硬著頭皮把這一碗白粥都吃得見底,過了一會後胃裏才覺得舒適一點。

    等林簡吃完這碗粥,天色已經亮堂一些。

    陳淮不知何時換上他自己的t恤,洗漱了下就出去退房了,之後迴到車裏,陳淮開到下個路口調頭到和董緒他們同一側的方向靠邊停車,熄火,在車裏靜等。

    這個時候的街道,行人罕見。

    半個多小時後,董緒和司機就從他們住的旅館那邊走了出來。司機的警惕性看著比董緒要高,出來的時候明顯朝前後左右都張望了一圈,目露兇光,看著是個狠角色。

    而董緒卻像是沒事人似的直接往他們昨晚修理過的車子那邊走去。

    估計是車子修好後店家又贈送了洗車業務,昨天滿是泥漿的車身已經洗得煥然一新。

    車子沒一會就開出去,陳淮等他們過了一個紅綠燈後才發動車子開了出去。

    繼續沒有止境的開車。

    陳淮並沒有跟的很緊,偶爾甚至還會超速開到董緒他們的前麵,偶爾中途停擱下,倒是都沒跟丟。

    一直開到午後,路過一處不知名的村落,董緒坐的車子忽然半路停了下來。

    董緒下車,砰得一聲關門,那司機就載著原材料繼續往前麵開去。

    董緒和司機分道揚鑣。

    兩人身上都有林簡和陳淮想要追查的線

    索。

    林簡看向車窗外側,村落靠近馬路外側正有一幢在建的小型寺廟,已經快建到樓頂了,上麵起碼有好幾十個工人在發出齊整的勞動號子。

    日光正曬,她微微眯眼,明白了董緒會特意在這裏逗留的原因。

    不管董緒怎麽恨林疆,他其實從來就沒有放下過林疆。

    也就是因為篤信這一點,林簡壓根就沒動過放棄董緒的念頭。

    “你跟車,我跟董緒。”林簡突然開口。

    “搞得定他?”陳淮沒有拒絕,隻是反問一句而已。

    “放心吧,失誤過一次,不會次次失誤的。”林簡朗聲應道。

    眼前來看,如果想要兩者都不誤。這的確是最好的選擇。

    陳淮開到前麵一點,驟然刹車,林簡利索下車。

    “有任何情況學會自保,在附近等我,我下午迴來找你。”他扔下一句,話音未落,車子就已經開遠了,隻有馬路上的塵灰飛揚。

    他的車速快,不到半分鍾的車程,往迴走起碼得要好一會。

    不過也得虧陳淮停得遠,往前麵那幢在建寺廟走去的董緒壓根沒有留意到後麵的林簡。

    等林簡走迴到剛才的地方,董緒的身影已經近乎消失在了建到一半的寺廟門口。

    林簡打量了下周遭,再往前走上百來米的地方竟然有個簡陋的小店鋪。她摸了摸褲袋,幸虧她褲袋裏還有張百元紙幣。

    她迅速往那裏走去,商鋪店麵簡陋,好歹有她想買的東西,估計是攤主知道這邊在打阿噶,而且起碼得要持續好多天,這才特意在這邊賣應時的物品。

    林簡買了瓶礦泉水,還有條暗紅的大絲巾,一個口罩,藍青色的長圍裙,還有一頂劣質的遮陽帽,統共103元,林簡摸了下褲袋,僅有一張百元紙幣,她把礦泉水放了迴去。

    攤主普通話說得吃力,連說帶比劃的,意思是讓她把礦泉水拿迴去,零錢不要了。

    林簡說了聲謝謝,拿過礦泉水擰開,一口氣喝得見底,之後把她自己買的裝備悉數用上。

    她先戴上口罩和遮陽帽,又把暗紅絲巾打開裹在她自己的肩側往下區域,在門襟中間往上的位置把絲巾繞在紐扣上打了個小結,之後把長款的藏青色圍裙係在前麵,這樣她自己身上原始的衣著幾乎就看不出來了。

    林簡裝束完畢,之後就往在建的建築走去。

    走得越近,裏麵屋頂上施工工人的勞動號子聲就越來越響。

    林簡進去,沿著樓梯走了三層,一直走到在施工的樓頂。

    因為是屋頂作業,沒有任何遮擋物,這邊的太陽紫外線強得刺眼。打阿嘎土裏的男人大都穿著便裝,頂多戴一頂遮陽帽。而女的幾乎都和林簡一樣,臉上遮得嚴實,褲子前麵還穿著一條長圍裙。林簡走近,壓根沒有引起大家夥的注意。

    起碼有三四十個當地人,手上拿著木夯,腳步整齊的踩著腳下的阿嘎土和碎石,一邊熱情高唱屬於他們自己的號子。

    他們唱的是藏語。

    以前林疆給她看過相應的資料,她雖然聽不懂藏語,但是知道他們唱的是什麽。

    “阿嘎不是石頭,阿噶不是泥土,阿嘎是深山裏的蓮花大地的精華。”打阿噶時的號子歌詞簡單,循環往複。

    即便他們不懂音律,混合著汗水的勞動號子,聽起來遠在天邊縹緲,又像是近在眼前的虔誠誦經。

    正好側邊放著幾根木夯,林簡隨手拿起一根,總結了下他們打阿噶時左右移動的步伐,規律簡單,重在一致,她沒一會就融入到了隊伍中。

    董緒在她前一排的隊伍中,手上同樣拿著一根木夯,跟隨著周遭人群的腳步,手上的木夯有規律的朝地上的阿噶土和碎石砸去。

    百煉成鋼。

    阿嘎土也是如此。

    盡管它隻是一抔不起眼的土塊,混入蜂蜜酥油,千錘百煉之後,萬韌不斷。

    “阿嘎土這種神秘技術,純粹按照建築學原理都不一定解釋得通,比現代化的鋼筋混凝土要靠譜多了。等以後有空又有機會的話,我去西藏那邊親自實踐感受下。”

    林疆以前雖然就讀的是警校,但是其實他一直以來都對建築係情有獨鍾,他的動手能力向來很棒,各種模型都做得很溜,光電水氣方麵的都是無師自通的很在行。他讀大學時有次寒假在家偶然看到這方麵的資料時和林簡提起過,眸光憧憬。

    顯然,他的憧憬他的美景,不止和她一人分享過,還有董緒。

    正是晌午時分,太陽毒辣辣的曬下來,每個人其實都已經被拷的口幹舌燥。

    然而夯打阿嘎土的熱情始終高漲。

    他們在辛勤勞作,卻又在縱情歌唱,腳下踩著阿嘎土,身體卻是舒展著屬於他們自己的舞姿。

    汗水酣暢,歌聲飛揚。

    任是有再多的俗世瑣事,也都會被眼前這最樸實無華的歌聲給屏蔽掉。

    那種快樂,虔誠而又真實。

    不用計較得失,僅靠一腔熱情即可。

    林簡隨著隊伍挪動步伐,手上有規律的用力敲擊木夯。

    沒多久,她自己也投入其中。

    她知道了林疆為什麽心念念要來這邊的原因。

    他背負的太多,所以想遠離一切,來這裏感受最純粹的快樂和自由。

    是的。

    自由。

    高原的風拂過臉麵,那是這世上最無拘無束的自由,堪比最天然的放鬆劑,讓人不知不覺間就拋卻萬般雜事。

    汗水歡暢,途中時不時有專人過來灑水。

    繼續夯土,繼續灑水,如是往複。

    沒多久,大家的褲腿和鞋麵上都沾滿了泥漿,然而並沒有人在意這麽個細節。

    一刻不歇,足足持續到傍晚,隊伍才開始休息。

    在這裏夯土的大都是本地的年輕姑娘和小夥子,估計是因為年紀輕讀過書交談時難得都講普通話。他們大都各迴各家散去,還有留下一批,聽他們交談似乎是從遠處的村落義務過來幫忙,在此地住宿。

    寺廟的不遠處就有好多處藏式建築,聽他們交談,過來幫工的可以就近免費投宿,以便明天上午繼續上工。

    他們交談的時候,林簡站在不起眼的側邊,看著前麵和那幾個要投宿的幫工站在一起的董緒。

    董緒生得好看,在高原呆了這麽多年,即便早已不複起初的白淨,也還是眉清目秀的帥氣,是招女孩子喜歡的類型。頂多一次,在廠房那邊看到他陰鷙發狂,那也是愛而不得的心死。

    她沒怪他。

    她隻是不希望林疆的一念困囿毀了他們兩個人。

    果然,有個估計是家住附近的卓瑪主動和董緒搭話,喊他去她們家住宿。那個卓瑪紮著藏式辮子,臉上千篇一律曬成麥色,神采飛揚。

    估計是難得放空揮灑出汗,董緒眉梢間久違地舒展開來。

    他點點頭,同意去那個卓瑪家裏住宿。

    畢竟前後村落都離的遠,也沒有現成的旅館可以投宿,正好可以解決他的夜宿問題。

    林簡混在剩餘的幾個女工中間,慢吞吞走在後麵,一直目送著董緒跟在那個卓瑪後麵朝其中一戶村民

    家裏走去,她這才重新往之前和陳淮分開的地方走去。

    這邊日頭落得晚,都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了,夕陽還是明晃晃的掛在天邊。

    林簡又渴又餓,身無分文,收了口罩和遮陽帽還有長圍裙,蹲在路邊等陳淮。

    半個多小時後,陳淮的車子依約開迴來。

    林簡上車,沒想到他居然買了麵包和礦泉水。林簡接過來,吃了東西後才覺得緩了過來。

    “董緒晚上住哪?”他開口問道。

    “前麵第二排的中間那幢民房。”林簡應道。

    “我們也去投宿吧,晚了可能就滿員了。”陳淮見她已經吃得差不多了,開口提議起來。

    “你跟的那個司機怎麽說?”

    “他在前麵等董緒,晚上去了他想去的地方放鬆下。”

    “什麽叫他想去的地方放鬆?”林簡難得沒聽懂,多問了一句。

    “男人想要放鬆,還能去哪裏?”

    “去哪裏放鬆?”林簡大腦短路,一時間沒想明白他說的話題,繼續問道。

    “一把年紀了沒聽過紅。燈。區嗎?”陳淮臉上明顯現出鄙夷的神色。

    彼時,林簡正在喝礦泉水,一時不備就嗆了起來,礦泉水灑了一些在胸前,不無狼狽。

    陳淮點煙,抽了一口後左手伸到窗外撣落了下煙灰,淡定的吐出四個字,“少見多怪。”

    “那是當然,我又沒去過紅。燈。區。綠。燈。區的,當然比不得你見多識廣熟悉情況!”林簡發狠擰迴瓶蓋,咬字出聲。

    他看了下臉色發沉的林簡,反倒不合時宜的湧上笑意,隻不過他這會吞雲吐霧著,林簡並未察覺。

    因為有一批臨時幫工在村民中家裏落腳暫住,陳淮他們去問了好幾家都已經滿員,最後好歹在董緒住的隔壁人家成功投宿。這邊的人全民信。教,尤其是建造寺廟這種積。功。德的大事,免費留宿幫工都算是替自己積功德了,隻要家裏沒有滿員住不下,大都不會拒絕。

    兩人也不貪心,就要了一個房間。

    陳淮去外麵打了盆水,林簡洗了把臉,伸手撣了下有點硬邦邦的襯衫袖口,居然有很多發硬的泥碎掉下來,她低頭一看,襯衫上還有好多處,估計是之前剛灑水後去夯踩濕漉漉的泥地濺上去的。

    正好陳淮出去了,林簡把襯衫脫下來,勻出沾了泥塊的區域在臉盆裏過下清

    水搓洗掉。

    趁著沒有司機跟在董緒身邊,晚上會是個好機會去找董緒。而且董緒今天幫林疆完成了其中一個願望,心情看著還不錯。但願這次去找董緒會順利一些。可是——有過第一次的失敗經曆,她不太確定陳淮會不會允許自己晚上單獨去找董緒。

    去還是不去?

    林簡想得出神,沒留神手上的襯衫不知不覺中就有大半件浸入了臉盆。

    外麵有腳步聲傳來,應該是陳淮迴來了。

    林簡一迴神過來,都還沒擰幹多少就把襯衫迅速穿迴身上,飛快扣紐。

    “迴來了?”她胡亂搭訕一句,說完後打算拿起裝水的臉盆,想要借機出去。

    “水資源緊張,放著,待會我洗。”陳淮開口。

    “我洗過腳了,還是再打一盆吧。”林簡堅持要出去。

    “不礙事,我連你的擦腳布都用過,洗腳水也就沒什麽區別了。”他舊事重提,眸間隱有狹促。

    林簡:……

    他越走越近,林簡怕他看出自己的主意,她還沒想好要不要和陳淮提口,幹脆往床沿邊退去,他直接無視那個據說要接著洗的臉盆,也直接往床沿邊走去,在她麵前停下。

    陳淮看了眼她身上濕漉漉還在滴水的襯衫,她顯然扣得很急,好幾顆紐扣上下扣錯位了都沒察覺到,也正因為扣錯位縮皺的緣故,胸口處的麵料顯得比之前要緊繃許多。

    她有事瞞著他。

    “都要睡覺了還穿著濕衣服幹什麽?”他故裝不知,輕佻佻發問。

    這個女人,聰明過頭,偏偏又很有主見,而且不缺膽魄,但是有時未必是件好事。

    他這麽輕佻佻開口,林簡莫名其妙就想到了早上的那一出烏龍,語氣生硬,“你管不著,我就愛穿濕衣服!”

    “沒穿衣服我都看過了,不止看過還摸過,身材還行,就不用再費盡心思上演濕。身。誘。惑來撩我了。”他睜眼說瞎話,一臉無辜地提醒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就開始雙更走起咋樣,第一更明天中午12點

    親媽這麽勤勞,乃們還好意思霸王淮哥不冒泡咩→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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