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大家夥坐了個把小時的皮卡車到鬆林口,就開始徒步往多雄拉山行進。

    這個季節的多雄拉山上白雪皚皚。

    越往山上走去,先前聒噪地孫雯雯也開始沉默了,她好多次掉隊後,都是章淩波折迴背她前進一小段,她才沒有明顯落隊。

    就連絡腮胡都看不過去,途中發自內心地感慨了一句,“還好你男朋友體力好,普通人自己能翻過這座雪山就已經不錯了,他還背著你走了這麽遠。”

    “他才不是我男朋友,他隻是我的同班同學而已。”孫雯雯全然沒有剛才章淩波背她時的虛弱,語氣不善地澄清起來,臉色陰沉地像是隨時要和絡腮胡開吵起來,旁邊的章淩波臉色明顯有些難堪。

    好在大家夥也懶得理她的破事,畢竟每個人的體能都快接近極限,分不出多餘的精力去管別人的閑事。

    原本是絡腮胡走在最前麵開道,不過一度走錯路。還是後來跟上的陳淮最先找到埡口,大家夥才能順利翻過雪山。

    等到孫雯雯也爬到埡口,她突然張開雙手,對著茫茫雪山大喊起來,“多雄拉山,我來啦!”孫雯雯之前看著無精打采,這一喊嗓音居然出奇的響亮,走在前頭的陳淮和林簡都迴頭朝她望過來,麵色不定。

    “你真厲害!都沒帶錯路!”孫雯雯看到陳淮迴頭看了自己一眼,飛快的下行跟上,路過陳淮的身邊時,孫雯雯突然別了下腳,手上卻是下意識的往陳淮身上抓去。

    彼時,陳淮正好拿下墨鏡哈了口氣,孫雯雯的手剛抓過來,他身子一側,兩人這麽近的距離,孫雯雯居然沒抓上,隻不過他自己手中的墨鏡沒拿穩掉到雪道上,那副墨鏡一口氣就翻滾消失在視線中了。

    “你的墨鏡掉了怎麽辦?”孫雯雯著急出聲。

    陳淮抬頭望望空中的日暈,沒有做聲。

    林簡包裏還有一副多餘的墨鏡,是林疆剛參加工作那會買的,一直沒用上,款式也老土。她思考了幾秒,迴想起昨天的氧氣罐,她這人向來不喜歡欠人情,想想還是把她自己臉上的那副墨鏡摘下來遞給了陳淮,“你先用著吧,要不容易得雪盲症。”

    “不用了,你自己戴。”陳淮看了她一眼,被雪光映襯的緣故,她的臉色看著比昨天還要慘白,唇色同樣發白,看著瘦瘦弱弱的,沒想到體能還不賴。

    “我包裏還有一副。”林簡看出他的心思,說時從包裏翻出眼鏡盒,拿了副款式老舊的墨鏡出

    來戴上。

    “謝謝。”陳淮不再推辭,戴上後就開始繼續帶路前行。

    後麵的人體力明顯跟不上他,大家夥的距離開始逐漸拉開。

    林簡顧自行走,直到身後傳來明顯粗重的唿吸聲,她迴身望了一眼,之後繼續行走。

    “喂,剛才你是不是故意借他墨鏡的?”孫雯雯沒好氣地問了一句。

    林簡懶得迴答。

    “還有昨晚你是不是主動去敲他房間門?他跟你很熟嗎?深更半夜的去敲陌生男人的房間門,你這人臉皮也太厚了吧?”

    林簡冷冷看了她一眼,繼續前行,走到半山腰,確定天黑之前可以走出這片雪山後,她才放下背包,拿出傻瓜相機對著茫茫雪景連拍了幾張。

    孫雯雯不屑地看了眼林簡,不甘示弱的拿出自拍杆,調到美顏模式,找了n多角度,確認拍到好多張高大上的照片後才把工具全都放迴包裏讓章淩波背上。

    “這年代居然還有傻帽土到用傻瓜相機,你說雷不雷?”孫雯雯就怕林簡聽不到,特意調高音量和章淩波吐槽起來。

    “雯雯。”章淩波喊了一句,示意孫雯雯閉嘴。

    林簡拍了幾張照片後,正準備把這幾張照片放進透明的密封袋裏,身後突然有人溜雪道下來,登山杖帶過她的胳膊,她一不留神,裝了一遝照片的密封袋就像拋物線似的甩了出去。

    “呀,對不住。”已經下去十幾米的孫雯雯對著上麵的林簡喊了一句,雖然是道歉的話語,語氣裏卻是明顯的幸災樂禍。

    “對不起,她這人太自我了,我去幫你撿迴來。”章淩波走在孫雯雯後麵,剛才發生的事情他全都看在眼裏,他道歉完把身上厚沉的大背包放下,準備去撿林簡的密封袋。

    “不用了!我自己的東西自己撿!”林簡語氣生硬地應了一句,說完拿起登山杖小心翼翼地朝密封袋甩出去的方向走去。

    等她深一步淺一步迴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個小時後了。

    “我還以為我會最慢,沒想到你也不快。”隊伍最末尾的徐源這會才氣喘籲籲地趕到林簡的位置,他準備就地休息一會。

    林簡已經迅速背包迴去,拿起兩支登山杖,看好滑雪道嗖得一下滑了下去。

    孫雯雯剛準備歇一會,未料到上麵突然帶下來不少雪花,她一抬頭就見著林簡滑了下來。

    重力撞擊孫雯雯也直接往下滑去,她受

    驚之下隻顧著尖叫去了,甚至連登山杖都忘記使用了。

    巨大的下滑慣性,林簡的右手手肘貼著滑雪道兩邊,企圖增加點摩擦力。

    然而,並沒有明顯奏效。

    幸好隔壁淩空伸過來一支登山杖,力道又猛且準,登山杖立馬入雪三尺,才險險擋住林簡和孫雯雯繼續下滑的衝力,隨著清脆的斷裂聲,登山杖在猛烈的撞擊之下一折為二。

    不到幾米開外就是懸崖邊,下麵則是萬丈深淵,被林簡滑過,旁邊深及膝蓋的積雪堆裏現出半截簡易木碑,上麵寥寥數語記載著在此處葬身懸崖的遊客名字和出事日期。

    “瘋子!你自己要尋死別拖著我!”孫雯雯剛才是真被嚇到了,她驚魂未定地看了眼木碑上遇難遊客的名字,甚至於都忘記了哭泣,就結結巴巴地說了這麽一句。

    “下次別惹我!”林簡麵無表情的爬迴到隔壁的安全地帶,路過陳淮身邊,她看了一眼他空蕩蕩的手心,擦肩而過時說了一句,“謝了。”

    一直走到開闊平坦的草地,孫雯雯都沒再招惹過她一句。

    天色漸暗,大家夥走到拉格後,好不容易看到有個廢棄的客棧坐落在樹林中,其實隻是木板搭建的簡易客棧,雪山之途兇險異常,大家夥看到眼前的簡易客棧都覺得格外親近,晚上都早早休息了。

    通鋪裏沒多久就響起絡腮胡的如雷鼾聲。

    林簡睡眠質量本來就不是很好,聽了沒幾分鍾就跑到外麵打坐去了。

    她在外麵兜了一圈,發現客棧院子裏不知名的大樹後麵有塊大石頭,至少比蹲坐在地上要強。

    林簡坐在石塊上,背靠大樹,看著院子不遠處閃閃發亮的溪流發呆。

    “hi都好幾天了,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身後的院子裏傳來孫雯雯的聲音。

    沒有應答。

    “和你說話呢,不會這麽小氣連名字都不願意告訴我吧?”相比白天和林簡說話時的陰陽怪氣,孫雯雯這會的聲音溫柔地像是能捏出水來。

    “陳淮。”聲線懶散。

    人如其名,江淮泱泱,估計是要碰壁了。林簡本來是靠坐在大樹後麵,聽到聲音後特意轉過來,又隨手在地上拔了根不知名的茅草,閑閑看戲。

    手機信號在這裏壓根連不上網,就連月色也不賞臉,有個即興發揮的真人秀看看,用來睡前放鬆也不錯。

    “陳淮?你的名字真好

    聽,我叫孫雯雯。”果然,孫雯雯迫不及待地告知她自己的名字。

    “嗯。”不置可否地一聲,聽著有些敷衍。

    然而一頭腦熱的孫雯雯明顯一點都沒聽出來,“今天在雪山上幸虧你的登山杖救了我,要不然估計我就被那個瘋女人拖累摔到懸崖下麵了,我都不知道要怎麽謝你。”最後一句,聽著有幾分小女兒的嬌羞之意。

    沉默。

    沒有理所當然地推諉或者謙虛。

    “陳淮哥,我的腰間有點疼,估計是今天被那個女瘋子推下來時磕碰到的緣故,你力氣大,幫我揉下好不好?”孫雯雯說時整個人都往陳淮身上靠去,順便想要捉住陳淮的一隻手往她的腰上放去。

    夜風吹過,不遠處的灌木叢裏發出窸窸窣窣的搖曳聲。

    “對了,這天珠是我在拉薩買的,而且還拿去寺廟裏開過光的,你今天救我一命,這個天珠送給你吧。”孫雯雯見陳淮不動聲色地避開,幹脆打住剛才的動作,轉而從她自己的脖子上取了東西下來,就是她昨晚吃飯時炫耀過的天珠。

    “看夠了嗎?”慵懶地聲線再度響起。

    “什麽看夠?”孫雯雯本來正準備鼓起勇氣說接下來的告白,聽到陳淮突兀地開口,她一臉狐疑地問道。

    “不好意思,打擾了你們的雅興,我這就離開。”沒想到陳淮一開始就看到自己了,今晚沒月亮,周遭黑漆漆的,難不成他有夜視眼?林簡在心裏吐槽了一句,眼下既然被陳淮點名,她也隻得從黑漆漆的樹後麵出來,一邊朝屋裏走去還不忘客套的說幾句,“你們繼續,繼續哈。”

    “站住!”孫雯雯沒想到自己精心準備的求愛大戲被看了個全,氣急敗壞地跺腳。

    “還有什麽事?”林簡手上還拿著那根雜草無聊的轉圈圈,一臉無辜地問道。

    “你憑什麽偷聽?”

    “偷聽,怎麽能說偷聽,我隻是在這裏賞個月而已。”林簡說完後仰頭看了下黑漆漆的夜空,歎了口氣,“既然月亮不賞臉,我還是迴去睡覺了。”

    “陳淮,你看她……”孫雯雯被林簡氣得不行,苦於手上沒有什麽泄憤的工具,繼續跺腳。

    “我怎麽了?哦,對了,不才正好對珠寶略有研究,你手上高價買的天珠隻是高仿的工藝品,雖然拋光打磨做的不錯,出廠價頂多也就是幾百的樣子,如果要給心上人留個紀念的信物,還不如你手上帶的蜜蠟手鏈值錢,至少還是天

    然的雞油黃。”林簡認認真真地說完後才往裏麵走去。

    “你撒謊,我這個天珠可是從高僧手裏買來的,還有鑒定書,怎麽可能隻有幾百元錢。再說,我孫雯雯怎麽可能送贗品給別人?”孫雯雯原本精心準備的告白計劃全都打亂,她聽得腦門蹭蹭上火,苦於無處發泄,幹脆一把拉住林簡,看這架勢林簡不改口澄清就不讓她迴去。

    “放手,我要睡覺了。”林簡打了個哈欠。

    “除非你向我道歉。”

    “我說的事實,幹嘛道歉。”林簡又應景地打了個哈欠。

    “你汙蔑我送贗品給他,我怎麽可能會送贗品給他?你這是對我人格的侮辱!”孫雯雯急於表露真心,被林簡氣得聲音都發抖得厲害。

    “你在燈下仔細照下表麵的風化紋就可以了,真正天珠的風化紋過渡是很自然的,而你手上的是用強酸和強堿燒製出來的,上麵的風化紋完全沒有過渡,長期久戴,會對身體不利。”林簡懶得和孫雯雯繼續糾纏下去,言簡意賅地告知起來。

    “發生什麽事了?”隨著裏麵的蠟燭被點起,章淩波已經跑過來,一臉關切地問道。

    “她汙蔑我買的是贗品!”孫雯雯這會的語氣已經沒有剛才那樣堅定,說完後就氣嘟嘟地跑迴到屋裏去了。

    “你這人……不厚道。”看著負氣跑開的背影,林簡白了陳淮一眼。

    “哪裏不厚道?”

    “故意把我喊出來棒打鴛鴦當惡人,孫小姐會找我麻煩的。”

    “是嗎?”陳淮不置可否地應了一聲,轉身往裏麵走去,“你看了這麽久的好戲,總不能免費觀看。”

    “淮哥,我的腰間有點疼,可能今天滑下來摔到的緣故,你力氣大,幫忙揉一下好不好?”林簡突然湊到他的前麵,學著孫雯雯嗲聲嗲氣地嬌嗔了一句,不單如此,她還學著孫雯雯剛才的姿勢去捉陳淮的手心。

    理所當然地撞入漆黑的眸光,意義不明。

    然而唯一意外的是,他居然沒有像剛才那樣身手敏捷地避開,所以林簡這一下就實實在在地抓住他的手心,男人的掌心厚沉且粗糙,指腹掌間全是老繭的糙礪感,傳到她的手心,無端端地撩起一絲星火,下一秒,她已經鬆手,涼薄笑笑,“剛才孫妹妹都已經這麽賣力表演了,怎麽一點反應都沒有,也忒不給人家麵子了,該不會是彎的吧?”

    “你怎麽知道我沒反應?”啪嗒一下,他手上金屬材質

    的打火機打開,就著那點紅光,吞吐間就噴拂了滿滿的煙霧,正正好好對著林簡的麵。

    他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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