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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越雲澤也在打量麵前這張近在咫尺掛著淚珠的臉,卻不再用看石頭、看花草、審視天地萬物的眼神,而是少有地帶著情感,以一個男人看女人的眼光來欣賞她。


    細細從眉梢看到眼角,欣賞那閃著淚光的睫毛,目光從俏麗的鼻子,一直遊動到因替自己緊張而微啟的朱唇,再到好看的下巴曲線,一切都如此美好,忍不住一直看下去,忘了時間


    以前為何從未發現,許姑娘這麽有女人味兒,並不隻是個涉世不深的黃毛丫頭?


    也對,自己以前很少這樣看她。


    方才在珠簾之中,她毫不掩飾地為自己牽腸掛肚的情形,重現在腦海。


    越雲澤感到,自己從前精準得像刀砍斧劈般的情感界限,怎的此刻竟然有些模糊了?


    方才眾仙聯手施救之後,越雲澤好不容易緩過一口氣來,即刻對大家表示,自己有事要先離開片刻。


    尤韶寒不放心:“雲澤,你去哪裏?身上帶著驛馬印的那位許姑娘呢?”


    “我把她,安置在他處”


    尤韶寒對雲澤臨危不亂、將事物處理得井井有條頗感敬佩,不知他是如何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做出如此縝密的安排的:“遠不遠?我陪你去!”


    “不遠,你們好好守著‘天下之心’”


    尤韶寒知道,越雲澤一言九鼎,他做出了決定,是沒人可以拗得過他的。


    好在剛剛為他號過脈,不遠的距離,問題不大,便由他去了。


    越雲澤想到,自己這身前襟被浸染的血衣,有可能會嚇到蒼鬱,還特別花費剛剛恢複的些許仙力,將大片血跡和身上的明顯傷口遮掩了去。


    此刻看來,匆忙中,他還是忽略了一些細枝末節的地方。


    蒼鬱心中酸楚,卻沒有勇氣打探詳情,怕自己若是知道了詳情,可能又會忍不住放聲痛哭,那將情何以堪?她心裏默默地痛著,感恩著。


    差點以為失去的,又奇跡般地迴來了。這讓她有種想慶祝一下的衝動,至於如何慶祝,她心裏正進行著激烈的天人交戰!


    很快,她便意識到,自己的一隻手正捧著雲仙的臉!


    她的手顫了幾下,竟然舍不得放下,也不敢放肆撫摸,隻好那麽尷尬地僵持著。


    四目相對,雲仙眼裏的東西也好難懂。


    終究是沒有勇氣跟他對視太久,隻好把手抽了迴來,眼睛不由自主挪到了腳下。


    不久前,這裏剛下過雨。江邊的樹林,地上有些大大小小的坑窪,裏麵盛滿了水,無風的時候,就是一麵麵天然的小鏡子。


    蒼鬱無意中瞥見,離他們最近的水窪裏,映出一男一女相對而立的身影!


    男的高大、儒雅、俊逸,女的也還說得過去。


    本來個子算高的,可在他身旁一對比,頗顯得小鳥依人。再細細對比下,自己站在他身邊,好像也不是太給他丟人,其實,還是有那麽些般配的


    兩個人的距離,不太遠,也不太近,剛剛夠嗅到他身上清冽的寒意


    “下迴,能不能不要把我一個人留下,我想跟你一起戰鬥”


    越雲澤望著她,很久沒有驛動過的心,似乎震顫了一下,隨之而來的是一陣暈眩,他趕忙說:“眾仙還需商量,如何守護住‘天下之心’,快快離開這裏罷。”


    一句話讓蒼鬱如夢初醒,慶幸方才沒做出出格的舉動,不然該如何收場!


    別忘了,他是不能動凡心的仙界領袖!


    蒼鬱趕緊跟在越雲澤身後,向那片樹林禦風飛去。距離雖然不算太遠,但要走路的話,那可不知走到何時了。


    這次,越雲澤禦風飛得很慢,很慢,以至於蒼鬱不得不停下來等他片刻。


    她傷感地想,讓自己和他獨處的時間長一點,也好。一旦集齊了逆天行,也許再見他都很難了。


    她卻沒有想到,越雲澤的力氣已經不足以支撐快速禦風飛行了。


    奇怪的是,離樹林越近,驛馬印就越發灼熱起來。


    蒼鬱立刻打起精神,準備迎接這可能即將到來的最後一片逆天行碎片!


    迴到仙界眾人聚集的地方,魔無上已去。


    大家見越雲澤攜蒼鬱歸來,都迎了上來。


    蒼鬱一見到這麽多人,怯場的毛病爆發,頓時有種想鑽到地底下藏起來的衝動。


    當她還是謝丹心的時候,小小年紀被“逼”著上台演奏小提琴,一看到下麵人頭攢動,就嚇得腿肚子轉筋,根本記不得自己要拉什麽曲子來著。晾了觀眾半天,啥都沒演,就這樣呆呆地又被主持人領了下來,迴家挨了父母一頓罵。後來,媽媽告訴她,下次啊,你就當底下觀眾席坐著的是一顆顆大白菜,就不怕了。這方法勉強好用,第二次上台,雖然抖得不行,還是勉強演奏完了。


    因此,“怯場”與“路癡”和“怕蟲子”一起,成為如今蒼鬱最大的三個缺陷。


    因為程度極其嚴重,已經不能簡單稱為“缺點”了,得叫“缺陷”才貼切。


    越雲澤剛要向眾仙引薦她,蒼鬱就看見了一旁懷抱角端的屠天。他怎麽會在這裏?


    蒼鬱頓時忘記了緊張,撇開眾人徑直向他跑去。


    皇宮一別,再見仿佛已滄海桑田。


    看著痛不欲生的屠天,和胸口開了個大洞、淌了一地血、已經變得半透明的角端,蒼鬱立刻就猜到了一些!


    魔無上為何向角端下此毒手呢?


    趁角端的屍體還未完全消失,蒼鬱悲傷地撫摸著角端的頭,作為對這位忠誠的朋友最後的告別。想起一同經曆的那些,心中萬分難過。


    角端雖並非人類,但他們早已把它當作最親密無間的朋友。


    蒼鬱再次紅了眼眶,輕聲說:“我們一起送別它。”


    以往,屠天每次見到蒼鬱,都會把她視為在場最重要的人。可這次,屠天頭也不抬,目不轉睛地盯著角端。


    對他來說,人生最難過莫過於生離死別,並且死的那個人永遠不是他。


    他也曾經這樣依依不舍地,盯著將要離去的玲瓏和心湖。


    他知道角端已經隨時可能消失,這是能看到它的最後幾個瞬間了。


    屠天懷中,角端的屍體已經失去了溫度。


    蒼鬱非常理解屠天的心情,更何況,他是一個如此重情義的人,因此一點都不介意屠天的冷落,畢竟死者為尊。但奇怪的是,站在屠天麵前,驛馬印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猛烈地,預示著逆天行碎片的接近。


    最後一塊逆天行碎片到底在哪裏?


    在屠天身上?


    在角端身上?


    怎麽可能?蒼鬱覺得不可思議,難道,是驛馬印出了問題?


    眾仙忙著商量如何守護“天下之心”,沒有太多人關注屠天,因為盡管他有個十惡不赦的父親,這個兒子卻似乎並未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並沒有人真正把他當作需要時時防禦的敵人。


    隻有越雲澤,在默默注視著他們。


    角端的身體已經透明得幾乎快看不見了。


    屠天知道,是時候讓它離去了。它將要像這個空間所有死去的生命一樣,化作點點星雲四散,既不用掩埋,也不用火化,更不用立碑立傳。


    這個世界上的生命,就是以這種極為環保的方式,進入到下一個輪迴的。


    但是,在懷念他們的人們心中,將得以永生。


    星星點點的銀光,從屠天懷中漸漸飛到了天上。


    屠天慌忙把手舉到空中,還想要抓住最後一絲角端的蹤跡,但是,卻空空如也地縮了迴來。


    老朋友走了,沒給他留下一點念想


    等等!


    那萬千光點並沒有隨風四散,而是漸漸匯聚起來!


    一片不引人注意的樹葉,悠悠蕩蕩飄落到屠天的手中!


    注意到的人並不多。


    那葉子色碧綠,成菱狀寬卵形,三個頂端尖銳,無毛,怎麽看都隻是一片再普通不過的白樺樹樹葉。若不是方才親眼見到角端身子化作的星點,凝結成了這片樹葉,屠天很可能就隨手丟掉了。


    他仰起頭——這空蕩蕩的枝頭,連一片葉子都找不見,又怎會剛好有一片葉,從天空落到他的手中?


    低頭再看,隻消稍稍扭轉角度,便可隱約見到葉麵上呈現出一個淡淡的“王”字。


    這字體、這筆跡、這大小幾乎是同時,蒼鬱和屠天都想到了“王家印”!


    蒼鬱手忙腳亂地從自己的虛元中取出了王家印。


    屠天將兩個“王”字重疊,竟然無比吻合!


    隻見那葉子漸漸消失,而王家印上原本並不顯眼的“王”字,變成了金光燦爛的色澤!


    屠天與蒼鬱相視一驚。


    與此同時,蒼鬱不禁捂住了鎖骨下的驛馬印,因為它已經燙到無以複加。


    原來這被解了封印的王家印,便是逆天行最後一片碎片了!


    “拿去。”


    屠天將印章遞給蒼鬱。


    蒼鬱猶豫著不敢接,因為那上麵還殘留著角端的氣息,況且,最初也是別人送給屠天的東西。


    屠天盯住她捂著鎖骨下方的手:“這就是你要找的東西。不管它從哪裏來,隻有交給你,才能讓善良的生命得到應有的福報。後會無期!”


    說完,看也不看蒼鬱,轉身大踏步地走了。


    屠天想,越雲澤,你贏了。


    人是你的,魔器也是你的,而我,要去繼續我的流浪


    風雲動,


    沸血舞狂沙。


    劍影奪光穿世紀,


    情絲繞指寄天涯。


    四海以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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