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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天夜裏,連軸轉辛苦了數日的李仙,剛要睡下,忽聽門外有小孩子哭的聲音。


    這黑燈瞎火的,難道是棄嬰?


    自己也是當了父親的人,受不了這個,夜裏涼,別把孩子凍壞了才好。


    醫者仁心,他連忙披好大褂出門查看,有了那解藥,早已不用再將臉蓋住。


    可是出得門來,左右一看,什麽也沒有。再聽那哭聲,似乎向遠方去了,奇怪。


    忽然,有人從後麵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


    李仙隻是尋常行醫之人,不會絲毫武功,無法唿吸,一聲都沒吭出來,翻了翻白眼,很快失去了意識。


    那人彎刀般的十指,死死戳進李仙的喉嚨,甚至可以想見,馬上將要鮮血四湧的畫麵!


    一道白光在暗夜裏流星般席卷蒼穹,將刺客搪到數丈之外,重重摔下。


    那白光迅速將李仙救下,在他脖頸處撫摸片刻,然後將尚未蘇醒的李仙平放在一旁地上。


    白衣人抬手舉過頭頂,以掌心之光照亮刺客的臉。


    因為暗夜裏突如其來的光太亮,對方爬起來之後,以一隻手遮擋,但還是逃不過白衣人的眼睛。


    “悍魔聶光?”


    “越...越...越雲澤?”


    兩人打了個照麵,彼此都吃了一驚。


    悍魔聶光心想,完了完了完了,怎麽這麽倒黴啊,好久沒出山了,一出就碰上個硬茬兒,我怎麽可能是他的對手啊!


    越雲澤問:“聶光,你與李仙有何恩怨,為何要加害於他?”


    聶光哆哆嗦嗦壯著膽子迴答:“雲...雲仙,你說這也不關你的事,你...你不至於為了小小一介草民,跟...跟我過不去吧?”


    越雲澤嚴厲道:“世間每一條生命,都應得到平等的對待。說出你加害他的動機,我自會做個評斷。”


    聶光自知不敵越雲澤,自己的功力與他相比,簡直弱得好似一隻螞蟻。若照實說出動機,也絕不值得原諒,所以想幹脆趁夜黑風高,腳底抹油溜掉算了。


    可還沒跑出一步,就被一隻無形的大手隔空擒住了手腕!


    “雲仙!雲仙手下留情!”


    越雲澤意念稍稍加強,聶光就痛得哇哇叫,筋骨欲裂,眼淚都要滾下來了。


    聶光跪在了越雲澤麵前,他所有的在凡人麵前自恃為傲的本事,在九天雲仙麵前,都成了班門弄斧的三腳貓功夫。越雲澤抓他,簡直就像抓了隻雞一樣,不動聲色,卻更稍微收緊那隻無形的大手。


    聶光痛得死去活來,此時隻要能活命,他願意出賣任何人任何東西!他連連討饒道:“我說!我說!我全招了!雲仙饒命!”


    越雲澤不慌不忙問:“為何要加害李仙?”


    聶光眼珠骨碌了幾下,剛想要編個謊話,手腕立時被箍得更緊,骨頭眼看快碎了。


    “你是否說謊,我一看便知。”


    聶光甘拜下風,隻得實話招供:“雲仙饒命!雲仙饒命!我說,我說,絕不敢有半分謊話!是這麽迴事......不知雲仙聽說過尊鹿麽?”


    “尊鹿?”越雲澤立刻想起了李仙的話,也許那個所謂“驚天的秘密”,可以從聶光口中套出,“你說。”


    “尊鹿是一種極其珍稀的動物,它們的鹿角裏,有一種難得的物質——荊紅。這種東西對凡人無用,對我們修煉之人卻大有裨益。將荊紅提取出來,煉成精油,抹在身體各處關鍵穴位,便可以活絡經脈、調理陰陽、補足五行的缺失,令肌肉、筋骨、神經、血管、腺體全體受益,讓真氣成倍增長,練功事半功倍!”聶光講得口沫橫飛,言語之中透出對荊紅的無比向往,末了咽了咽吐沫,唉,向往也沒用了,“呃,這個秘密,也是我偶然從一本失落的古籍裏讀來的,世間大約沒幾個人知道,不過眼下雲仙您......”


    聶光偷看一眼越雲澤,表示真的沒撒謊,喏,如今你也知道了,應該感謝我才對。


    “繼續!”


    “好,好,我說我說。雲仙,您能不能稍微給我放開點兒,我腕子快斷了!”


    越雲澤意念略略放鬆。


    “多謝雲仙開恩,這樣好多了。”聶光跪在地上接著交代說,“不知是水土還是什麽原因,放眼天下,隻有玄武國的木蘭城裏,才能見到尊鹿的蹤跡。但是,這尊鹿極其敏感而通靈性,一旦接近妖魔氣息,荊紅便會順鹿角一路向下,退迴到整個軀體當中。到那個時候,就算把它大卸八塊......”


    聶光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又該讓越雲澤覺得自己殘暴了,趕緊打住:“到那個時候,就根本無法采集荊紅了。而且,尊鹿這種動物通靈性,對某些特定的人有好感,不會躲避,比如對一些年老、麵善的女子,還有兒童。”


    “哦?”


    “玄武帝玄中安,生平嗜好攻打鄰國,擴大疆土麵積。我就跟他商量著做個交易——由玄中安負責網絡能人,捕捉尊鹿,長期取荊紅供我享用,而我呢,助他所向披靡,統一四國......”


    玄武帝也不知道從哪兒,騙來幾個天真爛漫的小孩兒,跟尊鹿處了數日,處出感情了,然後便利用他們,把所有的尊鹿全都騙到了陷阱裏圈養起來。


    說到此處,聶光偷眼一看越雲澤,他目光凜冽,寒氣逼人,嚇得他趕緊承認:“是死......死了不少人。可是有一天,玄中安突然對我說,他不想攻打臨國了,還說什麽從今完後,要潛心修為,爭取得道修仙,且大大減緩了對我供應荊紅的速度,看樣子是要跟我撇清關係。”


    “所以,你被激怒了,煉就了斃屍丹,以斃屍病來報複木蘭城,讓人和尊鹿都活不成,是不是?”


    聶光瀑布汗流:“正...正...正是如此......”


    越雲澤明白了。


    自己曾去勸說玄中安放棄戰爭,還告誡他說,不論人與牲畜,隻要是生命,都應得到珍視,要想長壽,也必須放棄行惡事。


    想必玄中安真聽進去了,也想必就是在那時,玄中安決心棄惡向善,悟道修仙,欲與悍魔聶光一刀兩斷,從而引起了聶光的記恨!


    聶光邊說邊不停地扇自己耳光:“雲仙,聶光知錯了!我太邪惡,太狹隘,我下次絕對不敢了!”


    “下次?你害死那麽多條人命,豈是說句知錯就了事的?”


    看到雲仙對自己厲聲正色,以及想到自己即將麵臨的懲罰,聶光的臉因恐懼而扭曲著。


    他從未與九天雲仙正麵交過手,事實上,也從未聽說,雲仙以駭人的方式懲處窮兇極惡之人。


    但無論如何,光是“仙界擎天一柱”那如雷貫耳的名號,就已讓他聞風喪膽。而且,有一種恐懼叫做“未知”。越是沒有先例,心中越是沒底,胡思亂想中,自己就把自己先嚇死了。九天雲仙一身正氣,最恨傷天害理的事,於情於理,想必都饒不了自己這千該萬死的戴罪之身了!


    聶光想,我這是什麽命!從殘暴的魔無上手下苟且偷生到今日,我容易嘛我?沒成想,到了還是落到仙界手裏,而且上來就是個大咖!


    想到此處,聶光撲通一聲雙膝跪倒,放聲痛哭道:“雲仙,聶光一時糊塗,鬼迷心竅,還求雲仙大人大量,饒小人一命!”


    說著一個接一個拚命磕響頭,腦門都磕破了還在繼續,就是有意要讓血多流一點,看起來可憐一點,這樣才有可能打動越雲澤。


    “仙界不是講究常行慈心、湣濟一切、放生度厄麽?雲仙您今日放我一馬,我一定感恩戴德。日後,聶光一定棄惡從善,多做好事......您要不嫌棄,我我我也去修仙!要不這樣,我連夜把大量解藥送進千家萬戶,待木蘭城解禁,我再為那些無辜的死者,披麻戴孝七七四十九天,您看如何?若我有半分謊話,雲仙再上天入地抓住我,那還不是易如反掌?”


    月光下,越雲澤的麵龐顯得更加英挺和棱角分明,還帶著令聶光顫抖的寒意:“死者已不能複生,若你真心悔過,就先去把該做的事情做了。”


    “是,是,雲仙的美名在外,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雲仙的大恩大德,聶光終生不敢忘!您放心,我定不負雲仙所望,即刻便動身救人!”


    雖然越雲澤並未許諾不要他的命,但至少逃過了眼下這一劫,聶光略鬆了口氣,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越雲澤負在身後的手略略一鬆,聶光立時感到腕處鬆快了許多,活動了幾下,幾欲斷掉的腕子終於又恢複了運轉,千恩萬謝之後狼狽離去。


    越雲澤將倒在地上的李仙扶起,悄悄送至臥房,次日一早他醒來的時候,會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連脖子上的傷痕也不存在。


    越雲澤離開的時候,設下結界,留蒼鬱在瀑布旁打坐,告誡她要忽視磅礴的水聲,做到鬧中取靜。


    可是,蒼鬱的心就像被撥動的琴弦,而越雲澤,就是撫琴的那隻手。


    這下,曾經的學霸要變學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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