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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晴藍死前那一刻的悲慘畫麵,又被蒼鬱記起,不斷提醒她世間的種種不公。眼前,可能又有一條生命要在欺淩下喪失。蒼鬱按捺不住火氣,忽然感到體內一團火熱的氣流開始毫無章法的亂竄,曾經目睹的那些血流成河的場麵,不住閃現在腦海,還有“殺”、“對抗”這樣的字眼,也一直衝擊著她的太陽穴。待那股氣流衝遍全身,她簡直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麽事來!


    猛然想起雲仙說過:“在你過目不忘的法術中,有正術,亦有邪術,那些邪術,就讓它們隨風而去吧。”於是她學著平複心情,慢慢將那千頭萬緒的氣,理清楚。


    惡少帶鋼針的拳頭,已然狠狠向鴻聲擊出!


    忽然,他惡狠狠的眼神變得詭異、慌亂和迷離,因為,他看見對麵站著準備接拳的人,變成了他自己!於是,他看見了自己麵對鋼刺的慌亂和恐懼,就是一個瀕臨死亡的人見了死神的那種樣子。


    惡少驚得拚命與慣性抗爭,總算成功將那拳頭掙歪了一點點,沒有打到鴻聲身上,而是硬生生把自己一個跟頭栽倒在地上,把那張帥臉摔得鼻青臉腫,還擦破了一大塊!


    眾人唏噓不已。分明看見他的一拳打過去,人家鴻聲什麽都沒做,惡少怎地自己改變方向呢?難不成最後時刻良心發現了?


    一群家丁衝上去將惡少扶起,不停問他:“少爺,你怎麽不打啦?”


    惡少還在蒙圈中,仍是驚愕地一句話也說不出。


    此時,鴻聲麵帶微笑地收了手,不慌不忙理了理衣襟說:“承讓了!鴻聲告辭!”


    他漂亮的大狗馬上搖著尾巴,服服帖帖跑過來,跟著主人甜甜蜜蜜地離開了。


    “簡直太精彩了!”蒼鬱心滿意足地拖著點砂走開,得意地說,“這下知道了吧,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


    點砂卻若有所思地感悟道:“嗯,今日學會了一個新詞,叫做‘命根子’......”


    蒼鬱一腦門兒黑線。


    還是繼續遊蕩吧,順其自然找逆天行碎片的線索。可是,今晚住在哪裏呢?需要提前打算才好,要不先去找客棧吧,也差不多該與點砂作別了吧?


    “點砂,逛了這半天,你是不是也該迴家了?”


    點砂滿臉委屈之色:“衛公子,你要趕我走?點砂沒有家,獨自一人賣花為生......”說著就要掉眼淚。


    “哎你別!”蒼鬱最怕看別人哭,何況還是個這麽漂亮的小姑娘,再說,自己這個男兒身也是裝出來的,她要是非得跟著自己,也沒有那麽不方便,而且銀子也夠,“大不了我再陪你一會兒唄。”


    點砂孩子似地瞬間轉憂為喜:“好!”


    前麵一片嘈雜,許多人圍攏在一起討論著什麽,好像還聽見有人說:“這張畫得不錯!”


    畫?


    本來蒼鬱不想再湊熱鬧,但一聽到“畫”字,打了雞血般精神抖擻起來。


    在原本的世界裏,她出生在美術世家,天生對繪畫有著狂熱的愛,後來利索應當地進入美術學院進修。隻消給她一張紙,一支筆,管它鬧市、街頭,她都能靜下心來,完全忘記身外的喧囂。但凡聽見“畫”字,她必然精神為之一振,一定要停下來多看兩眼,此刻也不例外。


    蒼鬱踮著腳尖向人群中間張望,發現幾個官府打扮的人守著一張桌案,案上備有筆墨紙硯。


    看見文房四寶,簡直就像看見親人一樣!


    旁邊的架子上,掛著幾幅已經完成的作品,有山水,有花鳥,也有人物圖,都是上乘之作。


    她問旁邊的一位大哥:“請問,這是在做什麽?”


    “小兄弟,你應該不是本地人吧?”


    “還真不是。”


    “我跟你講,本國公主殿下酷愛繪畫,特舉辦了這場比賽,能畫出最美、最打動人心的作品者,可獲黃金百兩哪!”


    “黃金百兩?”


    在她原本的那個藝術世家裏,蒼鬱從小接受的觀念就是,萬般功名皆塵土。


    父母勤勤懇懇地教書育人,鑽研學問,從不與別人比職稱、比收入、比房產數量、比存折位數;她自己也從不和同齡人比顏值、比家境、比名包華服,對身外之物一直沒有太大興趣。


    百兩黃金,在她眼裏大概還不如一個包子、一盤魚香肉絲更有誘惑力。由於數理化不太好,用黃金可以買很多包子、很多魚香肉絲,這點她倒是未想到。


    可眼下的重金獎賞足以證明,公主殿下對繪畫是真愛,與自己可謂知音。


    很久沒動筆了,手癢得不行,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唄。見此時無人作畫,蒼鬱便擠到人群中間問:“我可以試試嗎?”


    一旁看熱鬧的點砂聽了,驚詫地扯了扯她袖子:“衛公子,這些都是公主殿下派來的人,不好開玩笑的哦。你會作畫麽?”


    蒼鬱小聲答:“隻略知一二。”


    點砂擔心地問:“你這是謙虛呢,還是自不量力?別弄不好給自己惹麻煩。”


    蒼鬱胸有成竹衝她笑笑,故意作了個抱拳的動作,左右換著活動了活動手指和筋骨。


    點砂把胸膛一挺,很仗義地說:“來真的啊!好,既然你豁得出去,我也無所顧忌,大不了給你收屍就是!”


    “沒那麽誇張。你看著就是!”


    一個當差的打量了打量蒼鬱這個衣著樸素、相貌清秀的“小夥子”說:“你?還是個乳臭未幹的毛孩子呢,搗什麽亂?走走走走!”


    旁邊為首的官差攔住說:“誒,人不可貌相,不可放掉任何一個為公主殿下找到佳作的機會!他若願畫,這筆墨紙硯都現成的,又不費事,何不讓他試試?”


    旁邊已有專人給研好了筆墨。


    圍觀的人很多,點砂已顧不上看帥哥,在旁為她的“衛公子”捏著一把汗。


    鋪三尺素宣,


    備十方寶硯。


    挽袖揮毫潑遠黛,


    墨彩氤氳現。


    青色點枝頭,


    銀粟淨人間。


    風雲乍起芙蓉落,


    萬物須臾變。


    蒼鬱挽了挽袖子走到桌前。畫什麽呢?花鳥魚蟲,俗了,而且都已經有人畫了。


    略一思量,左手提筆,下筆如有神助。


    眾人屏氣凝神,看這個年輕人瀟灑地揮毫潑墨;看她於方寸宣紙之上,運筆一波三折;看她墨分五彩,筆觸的醇厚和墨彩氤氳變幻無窮,打造出墨痕水跡豐富的肌理變化,幹濕濃淡各具風情。


    一個人,專心做自己喜歡的事時,最為幸福。


    莫為看客而作畫,真正的畫匠總是旁若無人。


    蒼鬱從前每每作畫都廢寢忘食,沉浸在線條和色彩的世界裏。那裏麵也有顏如玉,也有黃金屋,更有填滿心靈每個角落的溫情與歡樂。


    此刻,蒼鬱完全忘記了身後的喧囂,忘記了自己是誰,忘記了為何來此,忘記了前世今生光怪陸離的宿命,也極其少有地,暫時忘記了雲仙。


    當她躊躇滿誌盡興收筆之時,圍觀眾人無不發出驚歎之聲!


    隻見一隻蒼勁有力的白鷹躍然紙上——眼波淩厲,身姿抖擻,指間抓著一條活靈活現的花皮大蛇,翱翔在重山峻嶺之間,栩栩如生,唿之欲出!


    最神奇的是,此畫從各個角度望去,蒼鷹的姿勢和位置都不盡相同,仿佛能夠扇動翅膀變換姿態。看過之人無不驚唿“神作”!


    點砂驚得歡唿跳躍起來,人群中就數她蹦得最高,巴掌都拍紅了:“衛公子還有這兩下子,了不起!了不起!”


    蒼鬱也不言語,意猶未盡地欣賞著自己的作品,心情久久不能平靜。白鷹的傲骨仙姿,正是她莫名穿越到此,留下的第一個美好記憶。這畫中頗寄了幾度相思。將來若有屬於自己的筆墨紙硯,定要再畫一幅珍藏起來。


    百姓反響熱烈,官府的人也很識貨。為首的走到蒼鬱麵前,抱拳說:“敢問公子尊姓大名?”


    “呃,在下......衛...衛險峰。”


    心裏“咯噔”一下,差點忘了自己編的什麽名字。


    “方才小人有眼不識泰山。還煩請衛公子,跟我們到宮裏走一趟吧。”


    “不不不,我就是隨手畫著玩玩,沒沒沒想參加比賽,我還有正事要辦呢。”


    蒼鬱說完扯著點砂轉身要溜。


    “公子請留步。”幾個官差把她團團圍住:“公子今日在此作畫,青天白日的,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如若將來被公主殿下知道,在下遇見了高人卻不稟報,我們幾個恐怕都有性命之憂啊。”


    “這麽嚴重?”


    點砂在旁邊撒嬌起哄加慫恿:“去嘛去嘛,大不了我陪你!我給你當保鏢!”


    “你給我當保鏢?”蒼鬱不屑地瞥了她一眼,小聲嘀咕:“別來個美男子就把你先醉倒了,我被五花大綁了你都不知道!”


    “那哪能啊,我很盡忠職守的,”點砂壓低嗓音說:“去嘛,我想去宮裏玩玩。而且,去宮裏吃得好住得好,還不用自己掏銀子,說不定還能賺黃金百兩迴來!”


    蒼鬱也壓低聲音提醒她:“那個,宮裏美男子似乎不多,都女的,剩下都是不男不女的......”


    點砂清了清嗓子:“那什麽,不是還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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