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間的夜晚,格外寂靜,連風聲與蟲鳴似乎都消偃了。

    朱盞是突然醒過來的。

    被窩很涼,她下意識地伸手摸向身邊人,被子平平的,沈昂不在。

    僅存的一絲睡意頃刻間煙消雲散,朱盞連忙起身,恍惚間看見陽台上似乎有人。

    一輪勾月低垂於遠處綿延的山脊之間,沈昂抱著那一個等身的毛絨大熊,獨自坐在牆邊,不知道坐了多久。

    朱盞起身,慌亂踏上拖鞋,而他仿佛才有所驚動,緩緩地抬起頭看向她,靜靜地,好似潛藏於夜色中最沉默的野獸。

    幽深的眸子裏凝結著化不開迷霧,那個時候,朱盞的心仿佛被刀子給狠狠地剜了一下,一滴一滴,淌著鮮血。

    她看不清他隱藏在黑夜裏的眼睛,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她想,

    沈昂是知道了。

    “怎麽...”他的聲音帶著無盡沙啞:“怎麽醒了?”

    他微微抬頭,見她穿的是自己的運動服,下沿剛好遮住大腿根,很性感,他喜歡她這樣穿。

    “你坐在這裏幹什麽?”她幹笑一聲,甚至都認不出自己的聲音了,那個時候,羞愧,懊惱,緊張,害怕...所有的情緒全部湧上她的心頭。

    沈昂在她走近後,撫上她的大腿,輕輕吻了吻。

    那一個吻略有些冰涼,朱盞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大熊說,我們來玩個遊戲。”沈昂將熊玩偶遞給朱盞。

    朱盞在他的麵前蹲下來,手抱著膝蓋,像個犯錯誤的小女孩一樣,看著他,他那雙暗沉的眼眸中,遊著隱忍與憤怒,一切都在看似平靜的深夜中,醞釀著,行將爆發。

    可是他的聲音,仍舊輕鬆,甚至嘴角還浮現著笑意:“大熊要幫爸爸要問媽媽三個問題,媽媽不可以說謊,不可以思考,也不可以沉默,如果媽媽輸了,爸爸就會永遠離開媽媽。”

    朱盞的心狠狠抽了抽,沒有去接大熊,而是低聲啜吸了一下:“沈昂。”

    “叮,遊戲開始。”沈昂抓起大熊,搖了搖它的手臂,微笑說:“問題一,爸爸想知道,媽媽有沒有和別人上過床?”

    他說完這句話,陰冷地看著她,夜風颼颼,寒涼至極。

    “沒有。”朱盞聲音帶了哭腔,卻說得格外斬釘截鐵。

    “問題二,媽媽

    究竟還愛不愛爸爸?”

    “愛。”朱盞聲嘶力竭,情緒幾乎崩潰,滾燙的眼淚順著臉頰滑落。

    “問題三,媽媽有沒有對別人動過心?”

    夜色中,沈昂緊緊扣著朱盞的目光,時間宛如指間沙,一點一滴流淌著,他的眼角勾起意思凜冽的寒意,熾熱的心也越來越涼,越來越冷。

    最後一個問題,朱盞頓了幾秒,而那幾秒的時間對於沈昂而言,宛如過了好幾個世紀的寒冬酷刑一般漫長。

    “沒有。”朱盞哭著搖頭:“沒有沒有!”她抓著沈昂的手腕:“我沒有對他動心,沒有!”

    “他?”

    他問的是別人,她迴答的是“他”。

    沈昂想笑,可是他笑不出來,他無奈地看著大熊:“叮,遊戲結束,媽媽輸了。”

    朱盞失措地坐在冰涼的地上,陣陣冷意上湧。

    “媽媽輸了。”沈昂起身,側頭,目光微微傾斜,聲音冰冷:“因為最後一個問題,媽媽說謊了”

    大熊重重的落到朱盞的腿邊,狼狽地看著她。

    朱盞愣了好久,才慌忙爬起身追出去,沈昂正要開門離開,朱盞用力按住房門不讓他走。

    “沈昂。”她緊緊抱住沈昂的腰,哭泣著哀求他:“我錯了,對不起,那天晚上是個意外,我喝醉了對不起。”

    “喝醉了,我可以原諒你。”他撫摸著她的臉,虎口用力,拇指按住她緋紅的下眼瞼:“我想了一晚上,朱盞,你喝醉了跟別人上床,我是可以原諒你,真的。”他聲音帶著無盡的嘶啞和疲倦:“隻要洗幹淨就行了。”

    “我沒有。”朱盞崩潰地攥著他胸前的衣襟:“真的沒有。”

    “但是你們有接吻對不對。”

    他說完,指尖用力,逼迫朱盞張開嘴,灼燙的親吻覆蓋而來,他用力地撕咬著她的唇,大口舔舐著她的一切,隔斷她的唿吸,直到胸膛因為缺氧而窒息,她泣不成聲地掙紮,沈昂捧著她的後腦勺逼迫她看著他。

    “陸禮安會不會這樣吻你?”

    朱盞捂著嘴,眼淚順著指縫一滴滴滑落:“我喝醉了,對不起。”

    沈昂痛苦地閉上眼睛,良久,他的手輕輕拍打著她的背,安撫她激動的情緒:“不要哭。”

    “沈昂,求求你。”她用力抱緊他的手臂,泣不成聲:“你讓我做什麽都可以。”

    “你要我怎樣...”他對著她的耳根,一字一句狠聲說:“怎樣留在喜歡陸禮安的你身邊?”

    他說完轉身出門。

    朱盞索性脫了拖鞋,光腳追出來,他步履邁得很大,走得異常決絕,而朱盞追得步履踉蹌。

    “沈昂,求求你。”她抓著他的手,幾乎跪下來求他:“我求求你,不要走!”

    沈昂甩開她,她摔倒在地,索性坐在迴廊裏哭,房間裏有不少人探出頭觀望。

    沈昂走到電梯門口,發泄似的用力戳進按鈕,可是在電梯門打開以後,他卻無論如何邁不開步子。

    身後,她的哭聲就像千百隻手緊緊攥著他,他根本忍不下心離開她。

    “你別哭了!”他暴怒地狂吼一聲,紅著眼睛死死盯著她:“你喜歡誰,你就去找他,不要在我麵前哭。”

    她撕心裂肺地大喊:“我喜歡你啊!”

    越來越多的人從房間裏出來,看好戲似的看著外麵發生的一切,仿佛一對情侶吵架也成了天大的熱鬧。

    沈昂迴頭,看著她衣不蔽體狼狽哭泣的模樣,終究忍不下心來,他三兩步走迴來,直接將她打橫抱起,大步流星走迴房間,重重關上門結束這一場鬧劇。

    “沈昂。”朱盞死死抱著他的脖頸不肯撒手:“你讓我做什麽都好,隻要你不走。”

    沈昂直接將她扔床上,順手關了燈,背對著她躺了下來。

    動作帶著負氣的粗魯。

    她還在抽泣,眼淚一滴一滴濡濕了潔白的枕頭,沈昂的心髒宛如被無數雙手緊緊攥著,被她的眼淚折磨著,疼得難以唿吸。

    他低吼了聲:“別哭了!”

    朱盞連忙收住眼淚,緊緊咬著下唇,不敢再出聲。

    幾分鍾後,薄薄的毯子搭在了他的身上,她像往常一般,給他撚好被單的每一個角落,然後安安靜靜地在他的背後躺下來,宛如小貓一般蜷縮著。

    “離我遠點。”他的聲音仿佛帶了深冬的寒霜。

    朱盞聞言,身子連忙往後麵縮了縮,不敢再貼著他,她又抽了兩聲,然後趕緊捂住嘴。

    沈昂仿佛是鐵了心要恨她一般,不動聲色,也不理她。

    朱盞無聲地哭了會兒,哭累了,很快就睡著了。

    再一次醒過來,是被下身異樣的感覺弄醒的。

    模模糊糊的黑暗中,她知道沈昂

    在做什麽。

    他並不溫柔,動作還有些粗魯,她有點疼,但是咬著牙,硬是沒讓自己叫出聲來。

    “醒了?”

    “嗯。”

    沈昂從她的身上下來,麵無表情說:“池子裏來。”

    朱盞看向窗外,晨曦的微光自正東方漸漸散開,她下床拉緊了窗簾,讓房間保持昏暗,然後打開了橘紅色的夜燈,調節氣氛。

    她現在還很困,但是沈昂有興致,她不會掃他的興。

    沈昂坐在溫泉池裏,朱盞脫掉了睡衣,也跟著下了水,坐到沈昂身邊去。

    沈昂直接將她拉過來坐在自己身上,一隻手撫上她紅腫的眼睛,喃了聲:“真醜。”

    朱盞垂首不言。

    “以前沒見你這麽愛哭。”

    “你不喜歡,我就不哭了。”

    沈昂冷嗤,拍了拍她:“上來。”

    她的手搭上了他的肩膀,找到位置。

    她了解他的身體和欲求,也知道最讓他敏感的頻率在哪裏,所以她盡可能每一個動作都讓他感覺到舒服和放鬆。

    沈昂閉著眼睛,享受地喃了聲:“難怪這些天,會這麽聽話,比以前對我好,原來是做賊心虛。”

    “我沒有做賊。”朱盞停下動作,與他隔著咫尺的距離,看著他的眼睛,再次重複:“沒有心虛。”

    沈昂的手摸到背部肩胛骨,他低頭,咬住了她,舌尖輾轉碾壓,蚊蚋般的聲音從她的嘴裏漫出來,微小,虛弱。

    “他碰過你這裏嗎?”

    朱盞所有的話從嗓子裏出來,都成了斷斷續續的低吟。

    “他有我幹你爽?”

    “他知不知道,你最喜歡男人從後麵進來?”

    嫉妒,讓人變得麵目全非。

    朱盞明顯感覺到,沈昂有點變了,變得不像以前的他。

    “我...我說了,我隻有你。”她堅持將身體轉過來,看著他的眼睛:“我沒有和他上床,我隻有你。”

    “這麽緊的身體,他倒是做夢都很想要吧,怎麽你沒讓他進來,是嫌他不夠我大?”

    “啪”的一聲,朱盞一巴掌扇了過去,直接將沈昂扇懵了。

    她不是委曲求全的女人,她想挽迴她的愛情,可不應該是這樣的方式,以這種侮辱的,屈辱的方式。

    “沈昂,從我身上滾開。”她沉著臉怒聲說。

    沈昂沒有動,兩人麵對麵僵持了一會兒,他捂著臉,又固執地往她身體裏擠了擠,但是閉了嘴,不再出言不遜。

    朱盞接受了他的沉默和宛如孩子般固執的置氣,她伸手攬住他的脖頸,輕輕撫摸著他的臉。

    剛剛被她一巴掌扇過的臉頰泛起了紅腫,她摸了摸,又吻了吻,似在安慰,又在心疼。

    沈昂將動作放得溫柔了許多,像是在為剛剛的行為補償。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但是身體已經相互道歉。

    緊接著,他吻住了她的唇,這是一個綿長如整個世紀的親吻,在纏綿的熱吻中,他將自己狠狠發泄在了她的身體裏。

    那天晚上沈昂似乎有發泄不完的精力,拉著她從溫泉池到地毯上,再到床上,做了一遍又一遍,她精疲力竭都不知道什麽時候睡過去,迷迷朦朦中,感覺他好像抱著她的身體,一直在絮絮叨叨地說什麽。

    朱盞想要努力去聽,可總是聽不清楚。

    後來又昏睡過去,再度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她摸到自己床邊,沒有人。

    朱盞迅速清醒,匆忙穿上拖鞋在房間裏找了一圈,衛生間都找了,不見沈昂的蹤影,她連忙給他打電話,很快電話接通,沈昂說:“我去吃早飯了,2樓自助餐廳,收拾好了就下來。”

    “噢。”

    沈昂聲音很冷淡,去吃早飯也沒有等她。

    朱盞猜測,沈昂興許是在跟她鬧脾氣,不過她還是鬆了一口氣,隻要他沒走,那就好了。

    朱盞快速把自己收拾妥當,臉上抹了厚厚的一層粉,但還是很難掩蓋紅腫的眼睛,最後隻好給自己化了個眼妝,看上去跟過去的她不大一樣,她鮮少化這樣濃豔的妝容,看上去成熟了許多。

    自助餐廳,沈昂跟齊原他們幾個坐在一桌,一邊吃早餐,一邊聊最新的賽事。

    朱盞進來以後,沈昂看了她一眼,卻並沒有主動跟她打招唿,幾乎沒理她。

    因為餐廳是自助,朱盞起來得比較晚,所以自助區幾乎隻剩了些殘羹冷炙,朱盞逛了一圈迴來,隻拿了個雞蛋,其他的,她看著就沒什麽食欲。

    沈昂裝作跟齊原說話,目光瞥向她的餐盤,皺了皺眉,將自己盤子裏的一塊大饅頭放到她的餐盤裏,然後又把自己碗裏的粥倒了一半在她的碗裏。

    “我吃不了這麽

    多。”朱盞連忙道:“你自己吃。”

    沈昂懶得理她,甚至都不想跟她搭話。

    朱盞將饅頭撕了一半給沈昂:“我真的吃不完,你也吃。”

    沈昂很不客氣地說:“愛吃不吃。”

    邊上陸禮安,齊原和趙勤他們都注意到沈昂態度的三百六十度大轉彎,趙勤女友孟婉倩突然開口道:“昨天晚上很晚了我聽到走廊有女人在哭,還有男人罵人的聲音哎,你們有聽到嗎?”

    阮殷說沒聽到,陸禮安低頭吃飯,不言語。

    倒是齊原,連連道:“我聽到了,多半是情侶吵架吧,太困了所以沒出來看。”

    孟婉倩看著朱盞臉上濃鬱的妝容,都很難掩蓋她紅腫的眼睛,她笑吟吟地問:“朱盞妹妹,你眼睛好腫哦,昨天晚上在走廊裏哭的人,該不會是你吧。”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朱盞,看向她的眼睛。

    朱盞連忙低下頭,掩飾一般地端起杯子喝水。

    “該不會昨晚真的是你倆吧,你跟昂神吵架了嗎?”孟婉倩幸災樂禍地繼續說:“難怪今天昂神來吃飯都沒有等你噢。”

    她本來一路上就不怎麽喜歡朱盞,厭惡她裝賢惠的樣子,特別是趙勤還對她稱羨不已,更讓她不爽了,明顯一看就是她在倒貼沈昂,還不是看上人家有錢。

    真讓人惡心。

    現在兩個人吵架鬧矛盾,正中孟婉倩的下懷,巴不得沈昂把她甩了才好。

    “昨晚真是你倆吵架啊?”齊原也連忙關切地說道:“有話好好說嘛,吵什麽呢。”

    沈昂眼見朱盞臉色越發低沉,知道她是極要麵子的人,受不了被這麽多人看笑話。

    他自然地圈住朱盞的肩膀,將她往自己身邊攬了攬,很自然地說道:“沒吵架,昨晚我和盞妹如膠似漆,好著呢。”

    “可是她這眼睛,明顯就是哭腫的。”齊原不相信。

    “是哭腫的。”沈昂眼角勾起一抹曖昧的笑意:“至於怎麽個哭法,等你將來有女朋友了,自然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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