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肖景深差點連路都走不了,紅花油不要錢一樣地往腿上腰上揉,他才覺得自己又活了過來。

    這一天,劇組的受虐……不,應該說導演主要拍攝的對象是公子扶蘇和嬴政的對手戲。

    冉曉喊“父王”兩個字足足喊了一個多小時,導演才對他的表演表示了滿意。

    就算從小在劇組裏混,冉曉也沒吃過多大的苦,這次嘶聲裂肺喊到嗓子都要爆炸,絕對是他人生的第一次。小孩兒還挺倔強,他拍完戲之後沒事兒人似的漱漱口,再抬起頭的時候眼睛都紅得跟個小兔子似的。

    肖景深從包裏找出潤喉糖和防止嗓子發炎的糖漿,斟酌了一下之後幹脆都塞給了他。

    兔子眼可憐兮兮地看著肖景深,啞著嗓子的小孩兒隻能對他點頭表示感謝了。

    “趕緊吃藥吧,還跟我客套。”

    看見肖景深還有力氣跟人嘚瑟,李許默把他叫了過來。

    “這場秦始皇跟公子扶蘇的爭吵,趙高是在現場的,不光在現場,他還冷眼旁觀。”

    肖景深點頭表示明白,這些他看劇本的時候都有發現。

    “既然這樣,你就扛一台攝像機吧。”

    哈?

    肖景深用目光詢問李許默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導演笑著轉頭對工作人員說:“開個機器給老肖。”

    高大的男人接過攝像機摸了摸,聽見李許默這個奇葩導演又問自己:“你會拍攝麽?”

    “會。”肖景深點點頭,他這些年學的東西比別人想象中要多一些。

    李許默看了看,轉身去給陸叢偉說戲:“在大殿裏站著往外看。”

    說戲結束。

    陸叢偉沉默以對。

    開拍,李許默自己端著一個攝像機,另一邊是肖景深。

    兩個人端著攝像機走位,都既要穩定地拍攝好演員,也要讓自己不要出現在對方攝像機裏成為另一個“演員”。

    拍攝結束之後,李許默叫了陸叢偉和肖景深兩個人一起看拍攝出來的鏡頭。

    “威嚴……你喜歡強調這種威嚴的感覺,跟兒子剛剛爭吵完也是這種有壓迫力的威嚴感,裝x夠用,作為表演卻不夠,你得自己想,你要通過你的表演告訴我你理解的秦始皇是什麽樣子的,而不是大眾視野中的秦始皇是什麽樣子的。你現在的表現讓我覺得你連劇

    本都沒看透,想得太少了。”

    在李許默拍攝出的畫麵上,陸叢偉身材高大,氣勢磅礴,確實非常符合人們對嬴政的想象,但是很顯然,李許默對這種符合十分不滿意。

    陸叢偉點點頭,接受了導演對自己的指責:“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希望我們去表現自己理解中的角色給你看。”

    李許默用一種“廢話,這種事情還用說麽?”的眼神看著他的男主角。

    兩個演員都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沉默中。

    或許是兩個演員的表情太奇怪,李大導演幹巴巴地說:“有什麽問題麽?”

    肖景深深吸了一口氣:“導演,您如果跟演員們提前說是想看他們自己的理解,可能一些人就能少重來幾遍了。”

    “我沒跟你說,你不也表現得不錯。”李許默切了一下屏幕,開始看肖景深拍攝出來的陸叢偉。

    陸叢偉忍不住看了肖景深一眼,如果表現得不錯意味著要跪一百多次,那是不是不開竅比較幸福吧?

    “你看你拍攝的嬴政跟我拍的完全不同,說明你和我關注的地方不一樣。”

    對比兩段視頻中的自己,陸叢偉摸著下巴開始思考。

    肖景深想到的,當然比他更多。

    在李許默拍攝的鏡頭裏,他采用了仰視和遠景拉近的方式來表現了嬴政的高大威武,又巧妙地利用大殿裏和外麵空間的明暗偏差來展示了一個帝王的深沉和無奈。

    肖景深的鏡頭是旋轉的,他更加注重嬴政身上的細節,比如輕輕動了兩下的手指,還有微微下垂的目光,甚至隨著唿吸而微有起伏的胸膛,在他的鏡頭下麵,嬴政更多了許多作為“人”的元素,似乎也會掙紮和彷徨。

    “作為一個演員你表演的時候非常注意細節,所以你拍下的鏡頭裏也是細節更多,尤其是眼睛。”李許默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突然笑了一下,然後他轉向陸叢偉接著說,“你認為我們兩個人的拍攝,誰更接近你想要的嬴政。”

    陸叢偉想了想,然後搖了搖頭。

    “我一直認為電影是所有人都參與其中才能讓人快樂的藝術,不同的思想會碰撞出不同的東西,所以我希望演員們在表演的時候能更加真實地去表達自己,然後我們溝通交流……”

    “導演。”肖景深忍不住打斷了他的話,“這些話您應該在給演員們開會的時候說。”

    “對啊。”李許默點點頭,“

    後天我就給演員們開會。”

    肖景深沉默地扶住了差點跌倒的陸叢偉。

    對視一眼,兩個大男人的心中同時奔湧著憐憫對方也憐憫自己的情緒。攤上了這麽一個導演,他們還能說什麽呢?

    陸叢偉的問題在於表演的時候想得太少,作為一個專業且敬業的演員,他當晚迴去之後就進行了深刻的自我反省,第二天,就捧著自己的劇本觀摩筆記來找導演溝通了。

    那之後,嬴政的表演順暢了很多,一個鏡頭從重複幾十遍到十幾遍,後來幾遍就好,有一次他甚至一條過,在場所有人都為他歡唿了起來。

    接著,所有人又懷著深切的同情去看著肖景深的表演。

    是的,沒錯,在很多演員明白了導演對他們的要求之後,他們通過自我調節都跟上了電影拍攝的步伐,唯獨肖景深……還身處在無限重來的悲劇之中。

    “趙高低頭看胡亥,再來一遍。”

    “趙高跪坐著給胡亥講課,再來一遍。”

    “趙高你準備一下,剛剛那段兒還不行。”

    “趙高……啊不,老肖,你來抗一個機器。”

    “老肖,來幫我調整一下打光。”

    “老肖,明天的工作計劃表你做吧。”

    如果說有什麽比不停地重演一段戲更慘的,那就是導演在沒有你戲份的時候就忘了你隻是個演員而已。

    短短一個多星期,除了訂盒飯以外,整個劇組的工作肖景深幾乎都跟了個遍。

    陸叢偉甚至開玩笑叫肖景深“肖副導演”。

    偏偏劇組裏的這些工作人員都是李許默的老班底,他們看著肖景深被李許默折騰得滿場跑,都是笑嗬嗬的樣子,誰也不覺得自己的工作被搶了是一種冒犯。

    就這樣,進組十多天,肖景深的身上已經有了深深的疲憊感。

    可他演起趙高,依然是那個精準又特別的樣子,無論重複多少遍都能牢記自己的專業素養,這一點,他想想還挺驕傲的。

    “你說他怎麽就這麽能撐著?啊?我都快把他當超人使喚了,居然還是會想得這麽多,不把他累成死狗他總是給自己身上套無數的皮。”

    在肖景深看不見的地方,李許默快要炸毛了,電話裏,他把自己心中的不甘心都傾瀉了個幹淨。

    “扒皮不順利?你以為他是那些活兒做不了多少,廢話卻一堆的年輕人麽?

    ”

    桑杉優哉遊哉地靠著床頭坐著,w先生趴在她的懷裏等著她順毛。

    李許默壓著嗓子,單手叉腰:“桑杉,我終於明白他為什麽是你男朋友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你們兩個人一樣可怕。”

    一樣可怕麽?

    桑杉無聲地勾了一下唇角,手指在w先生的耳朵根兒上劃來劃去:“我給你出個主意,如果好用的話,你得幫我做一件事兒。”

    “你給我出主意換我替你做事?別是坑我吧,我提前跟你說清楚,你家男朋友這些天可是累到走路都恨不能躺下就睡。現在我坦白從寬了,你可別過幾天又來找我算賬。”想起從前的種種血淚經曆,李許默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桑杉麵無表情:“你跟誰學得這麽多廢話?交易到底做不做了?”

    “我得想想。”

    “唉,不知道為什麽,現在願意跟我做這種交易的熟人越來越少了。明明隻談感情不談錢,還能互惠共贏不是麽?”

    李許默笑了一下,歎氣說:“比起來跟你談感情,桑杉學妹,我真心希望你跟我談錢,真的。”

    ……

    幾分鍾之後掛掉電話,李許默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腦門上。

    沒抗住桑杉的忽悠,這下自己得做好被扒皮的準備了。

    “要不我先從她男朋友身上找補點兒迴來?反正以後都會很慘了。”

    無良的導演露出了一個狼外婆似的笑容。

    晚上九點半,肖景深趴在床上,今天他實在不想給桑杉打電話了,嗓子有點兒啞,肩膀手臂都是酸的,動一下都想慘叫,打電話的時候很可能露餡兒。

    可是不打電話,又實在想她。

    “老肖,走,出去吃宵夜。”

    酒店房門外響起了那個惡魔導演的聲音。

    “李、李導,我……我那什麽……我今天……”

    趴在床上,男人搜腸刮肚地想著拒絕的理由,工作之外再陪吃陪喝,他被累死的概率會陡升啊!

    “老肖,你猜桑杉是用什麽手段讓你進了我劇組的?”

    倚在門框上,李許默掐著手指,還沒數到十,門一下子打開了,露出了那張帶著標準笑容的俊臉。

    作者有話要說:這篇文到現在……

    進度大概是百分之……三十?當然,也不一定了,畢竟我還信誓旦旦地說

    過《還你六十年》大概六十萬字,結果我寫了將近一百二十萬,中間還因為身體原因砍掉了部分情節_(:3」∠)_

    好吧,這些不是重點,重點是,我的作者專欄裏有兩篇預收文。

    《鋒芒年華》是擊劍文,少女的血淚成長史。

    《梅菜扣肉》是修真文,寡婦的血淚成長史。

    喜歡哪個收藏哪個,收藏多的可能先開_(:3」∠)_

    我是說可能。

    上麵是渣作者說的,她跳票的次數不比加更的次數少多少。

    順便因為上一章留言少了,她在想明天晚上還約不約

    ——by準備參加老肖葬禮的存稿箱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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