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思為沒有正麵迴答她,而是問她的看法。


    自打重生迴來之後,兩人還是頭一次如此心平氣和的坐在一起說話。


    滕鳳琴說,“我覺得、可能、或許是咱們診斷錯了呢,隻被狗牙劃破皮,那麽小的傷口,怎麽可能就傳染狂犬病呢。”


    何思為問,“那你覺得狂犬病要傷到什麽程度不能傳染呢?”


    這個問題把滕鳳琴考住了。


    何思為見她迴答不上來,便說,“未完全愈合的傷口或者黏膜被貓狗舔,或接觸了貓狗的分泌物、排泄物都會被傳染,當然,前提是貓狗身上攜帶狂犬病毒。”


    說到這,她又下了一記猛藥,“如果狂犬病患者在發作期間,她抓傷人或者咬傷人,都會把病毒傳染給對方。做為一名醫護工作者,這些基本的知識,我覺得你有必要記熟。”


    何思為話裏帶著嫌棄。


    換做是平時,滕鳳琴早就懟迴去,今天她的心思卻不在這上麵,甚至還嗯了一聲。


    何思為詫異的看她一眼,然後背對著她躺到炕上。


    原本她還想著晚上看能不能托人在連隊裏問有沒有賣皮子的,結果全長水家出了這種事,她再問皮子的事,就顯得不近人情了。


    李醫生迴來的很快,跟著他疾步過來的是徐明,並不是十三連連長徐風山。


    等幾個人聚到連部開會才知道連長徐鳳山去場部還沒有迴來。


    徐明會下後就開門見山的說,“我爸平時不在,場裏的事都我做主,你們隻管商量出一個辦法,我來安排就行。”


    李醫生也解釋,“徐連長去還要去別的農場考察,這幾天都不會迴來。”


    這也是他把徐明喊過來的原因。


    他看到何思為眼睛一亮,“要不要把李場長也叫過來?”


    “李學工是別的農場的,插手我們這邊農場的事不好。”徐明直接拒絕,“是不是全長水愛人得狂犬病的事?那東西傳染是吧?與她接觸的人都要隔離起來嗎?我現在就安排人去排查。”


    徐明口氣很大,在座的人都忍不住蹙眉。


    滕鳳琴反駁的說,“那我們和她接觸了,你又和我們接觸了,那是不是也要隔離?”


    徐明看她一眼,“滕護士,是你們叫我過來說事情很嚴重,我現在配合你們,你這是什麽態度?”


    滕鳳琴說,“徐明同誌,我不是對你有意見,而是狂犬病不是這樣的。”


    隨後她把從何思為那聽到的,細細說了。


    李醫生也說,“滕護士說的很對,先問問全長水這幾天有沒有被他愛人咬過或者抓傷過。”


    徐明年輕,性子又有些愣,再細說那就是年輕敢幹,又有幹勁,這時全長水過來了,他直接了當的把現學到的東西都問一遍。


    全長水搖頭。


    眾人為他鬆口氣,他整個人卻沒什麽精神。


    他望著何思為,“何知青,我媳婦這個病能病好是吧?你們走後,她哭了很久,說錯怪你了,我過來時她還讓我和你道歉,說剛剛誤會你了,讓你別和她一般計較。”


    何思為失去過至親的人,在她懷裏長大的女兒,三歲懂事又乖巧,知道心疼媽媽,每當她被丈夫家暴時,女兒都用她稚嫩的身體擋在她身前,然後被無情的拋開,重重摔在地上,不哭不鬧,忍疼爬起來後,仍舊後再一次擋在她麵前。


    後來她上地幹活,婆婆和別的老太太看牌,孩子溺水而亡,被找到時....


    重活一世,何思為從來不敢去想女兒的事,她知道她是在逃避,也明白隻要想起那些,她就會忍不住去想,讓自己變的麵目可憎,甚至去報複。


    “丫頭?”


    一道聲音將何思為從深淵裏拉出來,她茫然的看著眼前的人,慢慢的認出是沈鴻文。


    全長水也關心的問,“何知青,你沒事吧?是我讓你為難了。”


    何思為說,“全同誌,我不是專業醫生,具體會怎麽樣,你還是讓李醫生說一下吧。”


    李醫生擺手,“慚愧,今天不是何知青發現不對,我還....”


    何思為說,“我也是聽我爸爸學過這樣的事,不然也看不出來,李醫生千萬不要自責,接下來的事你看看怎麽安排?”


    “怎麽安排?”李醫生沉默了一會兒,對全長水說,“迴去吧,你媳婦想吃什麽就給她吃什麽,別讓她留遺憾。”


    全長水慌了,“李醫生,你這話是什麽意思?這...這怎麽像在安排後事啊?”


    李醫生已經說的夠直白了,全長水現在是接受不了現實,他一個醫生能怎麽說。


    徐明站起來,“全長水,你要是個爺們,就聽李醫生交代的,迴去給你媳婦弄些她愛吃的,再多陪陪她,你現在在這裏哭那兩把貓尿,你媳婦就能有救了?”


    貓尿不掉還好,一提全長水索性也不忍了,捂著臉蹲在地上哭了起來。


    一個大老爺們哭了,屋裏的人都不好受。


    徐明走過去,用腳踢踢全長水的大棉布鞋,“再哭下去,陪你媳婦時間更少了。”


    話說的無情,卻也是實話。


    全長水哭著衝出了連部。


    徐明罵了一聲軟蛋,對眾人說,“我跟過去看看。”


    人追了出去。


    屋裏四人沒人說話,心情都跟著沉重。


    還是李醫生說他那裏有陣痛的,也去全長水家看看能不能幫上忙,讓他媳婦減少點痛苦。


    滕鳳琴說迴去拿醫藥箱,跟著了一同去了。


    沈鴻文弓著腰,雙手背在身後,“丫頭,你在學醫方麵有天賦,可惜了....”


    沈鴻文走了,至於可惜什麽,隻能何思為自己去想了。


    可惜下鄉了?可惜沒有發揮的地方?


    何思為想說不可惜,等78年她可以考個中醫大學。


    她卻不能說,不然一說出來,定讓人說她是個瘋子。


    晚上,和周師傅去了職工家裏吃的飯,飯吃到一半,連隊廣播就響了,裏麵傳來徐明的聲音。


    說全長水愛人走了,讓大家都去幫忙辦後事。


    下午還好好的人,就這麽走了,肚子裏還懷著一個未見過這個世界的小生命。


    何思為想去幫忙,被李現年喊住了,“何知青,連隊裏人多,辦白事女人也不能靠前,你迴去休息吧,我過去看看。”


    周師傅也說,“讓小李去就行,咱們迴去休息。”


    何思為這才跟著周師傅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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