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月姿骨,凝雪肌膚,陶禧柳條一樣纖細的腰肢,仿佛稍微使力就會折斷。

    她背對江浸夜站立,欣喜地抖開襯衫,手臂伸入袖籠。

    什麽喜歡一個人的證據,她早拋到九霄雲外,像掉入兔子洞的愛麗絲,來到純粹的“江浸夜的世界”,目不暇接。甚至來不及係上扣子,目光又在他掛起的襯衫間流連。

    害怕江浸夜突然折返,陶禧不舍地反身,走到穿衣鏡前整理領子。

    此時的陶禧卸了妝,洗過澡,兩手抓起披在後背吹到半幹的長發,再放下。

    姿勢換了幾次,都不滿意。

    後來她湊近鏡子,鏡中人晃動盈盈的眼波,小臉白中透粉,嬌憨的少女感。

    陶禧覺得自己和那些穿旗袍的姹紫嫣紅,是截然不同的。

    想到這,她心裏踏實起來,衝鏡子一邊笑著,係上襯衫的紐扣。

    而牆那邊的江浸夜,眼中有了風浪驟起的暗色。

    他沉默地看陶禧穿上他的襯衫,單薄的身.體被他的氣味包裹——一想到這件事,他就被欲.念的火焰燎得骨軟。

    這樣的欲.念繼續放任,一旦她和別的男人戀愛結婚,江浸夜難保自己不會像丁珀那樣衝動,拿槍打爆對方的腦漿都有可能。

    丁珀。

    記得曾答應他,絕不對陶禧亂動心思。

    自己立的誓,憑什麽要遵守?

    江浸夜一肚子歪理,信手抓來一條,輕易就舉牌宣告成立。

    他半闔著眼,把立軸掛迴去,從桌上拿走煙。

    六月是嶼安的雨季。

    周日早晨,陶禧揉著眼睛下樓,外頭清晰的雨聲沙沙作響。

    客廳的拉門大敞,濕涼的風一股股卷進屋內,地板被看不見的浪花拍打。

    陶禧翕動鼻翼,嗅到空氣中剛蒸熟的蛋羹味。

    “媽媽!你今天不是要和爸爸出門……”

    江浸夜一手端著瓷碗,垂目跨出廚房,生生截斷陶禧的話音。

    放下碗,他折身去拿湯匙。

    “桃桃,早。”他麵色自若地幫她抽出一張胡桃木椅子,坐迴自己那邊。

    想起昨晚他耀眼的笑,那個甜蜜的吻,做夢一樣,睡一覺睜眼就沒了。

    “早。”陶禧坐下,吹走碗沿上方的熱氣,忽地抬頭,“我不想叫你‘小夜

    叔叔’了。”

    江浸夜平靜地掃她一眼,漫不經心地說:“隨便你。”

    挫敗。

    湯匙在蛋羹光滑的表麵鏟出一個小坑,陶禧偷偷撩起眼皮,裝作不經意地朝他看去。

    坐姿端直,普通的圓領t恤也能襯出他壯闊胸膛與利落的肩線。

    桌上一把紫砂壺,沒有茶杯。江浸夜支起肘,一手慢慢翻動電子閱讀器,一手從盛滿鹽水花生的碟子裏揀一粒。

    每過五粒花生,長而瘦削的五指就拎起紫砂壺,對嘴送。

    真好看啊。

    “昨天晚上還沒看夠嗎?”

    陶禧立馬聽出這是揶揄她昨晚扒門縫的事,氣鼓鼓地說:“你還好意思說!”

    讓漂亮女人坐了大.腿多得意啊!

    “原來你看到了。”

    江浸夜一下掐住她的七寸,不緊不慢地又揀一粒花生,“不服氣你也可以來坐坐。”

    氣人!

    陶禧心裏生氣,可臉上沒泄露半分,怡然舀著蛋羹,偏不讓他得逞。

    布丁一樣的蒸水蛋綿軟滑嫩,不經咀嚼就落入腹中。

    江浸夜果然注意到,掌心撐著下頜,細致地打量她,眼中罩上落寞的陰影。

    陶禧咬著湯匙,眼珠子滴溜溜地轉,“我媽他們幾點走的?”

    “七點半。”

    “你那時起來了?”

    “我七點就起了。”

    “睡不著?”

    “我睡眠一向不太好。”

    “所以我媽七點多蒸的蛋羹,你等到現在快九點了,特意拿迴去重熱?”陶禧麵容有了沾沾自喜的笑意,一口氣吃完蛋羹,向他展示空碗,“人開心的時候,看什麽都順眼。我現在不僅覺得蛋羹好吃,這碗也變得特別好看。你知道為什麽嗎?”

    江浸夜坐直,環抱手臂,佯裝不解地問:“為什麽?”

    “說明你對我很用心呀!”陶禧眼睛快活地彎成月牙。

    喜歡的證據,不一定要物證,任何一顆微小的沙礫,都可能是他心裏的珍珠。

    “那我再多告訴你一件事。”

    陶禧眨眼,盯著他嘴角翹起微不可察的弧度,緩緩說:“這不是你媽媽蒸的,是她告訴我你喜歡吃,我臨時翻的菜譜。現學現賣。”

    少女的眼瞳撐大。

    身為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少爺,江浸夜不知道這話在她心底掀起了怎樣的波瀾。

    那麽想知道他的用心,就都慷慨地告訴她好了,像出海的漁夫,拋下巨網。

    密不透風地兜住她,不許跑。

    江浸夜還是去見了丁珀。

    閑然坐在會麵交談的窗口,他注視被獄警帶出門的丁珀。

    丁珀抬眼一看,愣了,作勢要走。沒兩步又停下,氣急敗壞地抓起有線電話,“他們跟我說的明明是陳放!”

    江浸夜也拿起電話:“告訴你是我,你還會出來嗎?”

    丁珀煩躁地抓頭,無可奈何地坐下,“有屁快放!”

    胸前藍白條紋的衣袋,極短的發茬,臉型比記憶中胖了一圈,江浸夜盯著他笑了一下,“你在裏麵養得還不錯。”

    “少他媽說風涼話,覺得不錯你也進來待兩天。”

    “誒喲,這脾氣還是原裝的。”

    “我告訴你,姓江的,別指望我會原諒你!這輩子都不可能!”

    江浸夜不以為意地搖頭,“瞧你這話,好像是我讓你捅的刀子。”

    “你他媽要是不去勾引那女的,湯越怎麽會把酒瘋撒在桃桃身上!”

    江浸夜麵色驟冷,“再重複一遍,是那女的挑撥離間,那麽個不要臉的狐狸精我會費心思勾引她?你不是第一天認識我了,見我追過女人嗎?”

    丁珀一張臉也沉得厲害,放低了聲音,惡狠狠地說:“別那麽囂張,整天招蜂引蝶的真不是個玩意兒,早晚有你哭的時候。”

    “招蜂引蝶?”江浸夜失笑,“你四年沒見我,還惦著那茬兒?”

    丁珀僵住。

    江浸夜剛來嶼安的時候,丁珀正在追一個姑娘。

    對方才大學畢業,在博物館上班。丁珀邀請她來家裏吃了幾頓飯,誰知她看上了江浸夜。

    江浸夜當然拒絕了,但是鬧得丁珀心裏很不痛快。

    他一直認為江浸夜不交固定的女朋友,是為了給女孩子營造幻想,方便下手。

    江浸夜沒理會沉浸在迴憶中的丁珀,繼續說:“這事兒警察弄得清清楚楚,那女的自導自演,你們一個個就都信了。尤其是湯越,有什麽話不痛快說,借酒發瘋。”

    沒錯,他說的是真的,丁珀承認對他始終懷著一點不為人知的嫉妒。

    可……

    丁珀臉色稍霽,“可桃桃是無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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