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園的假山那邊傳來嚶嚶嚶的哭聲。


    杜學洲站住腳步。


    “公子,那邊有人在哭。”隨從道。


    他又不是聾子,早聽到了。


    杜學洲快速繞過假山向哭聲處走去。


    眼前哭的景象有些壯觀。


    尹申的四個兒女排排坐,頭埋在膝上正整齊哭著。


    因為人多聲量大,哭聲顯得尤為刺耳。


    “表弟表妹,你們怎麽了?”杜學洲關切問道。


    四人抬起頭,淚水紛紛滾落。


    “大表哥,你看……”


    尹二娘拉起尹伯手臂上的衣袖。


    尹三娘也拉起了尹仲的衣袖。


    杜學洲吃了一驚,但見尹伯尹仲手臂上一條條紅紫傷痕觸目驚心:“誰幹的?”


    “大表哥要為我們做主。”尹伯哭聲濃重。


    四人起身紛紛拉住杜學洲的衣角,一齊哀求。


    “大表哥你要保護我們!”


    “大表哥,我們好害怕。”


    “大表哥,你幫幫我們。”


    四人哭得一抽一抽。


    杜學洲內心已經張起保護欲的帆:“告訴我是誰將你們兩兄弟打成這樣的?”


    “是啞……”


    尹伯巴字沒出口,就被尹二娘拉住。


    “是大姐姐。”尹二娘道。


    楚楚可憐一句“大姐姐”讓杜學洲的心咯噔了一下。


    ……


    ……


    小別院迎來不速之客。


    杜學洲闖進來,阿蠻攔都攔不住,隻能追在後麵喊:“公子,公子,娘子還在洗漱,你不可以……”


    杜學洲簾子一挑已經進了裏室。


    舒吭剛剛午睡醒,青絲如瀑布傾瀉一直披散到腰,白色裏衣素淨安靜,她正坐在梳妝台前婦人幫她擦臉,阿綠幫她梳頭發。


    杜學洲闖進來,裏室內氣氛一僵。


    阿蠻跟在杜學洲身後,一臉的小委屈:“娘子,你看公子他……”


    杜學洲也是一怔,有點太衝動了,急忙背過身去,聲音裏也是底氣不足:“我們是兄妹,不避嫌!”


    兄你妹個頭啊!


    表兄妹和兄妹差一個婚姻的距離,好嗎?表哥可以娶妹妹,哥哥如果娶了妹妹,那就是亂倫。


    婦人已經急忙拿來披風裹住舒吭。


    舒吭在阿綠手上寫道:去把姑母請過來。


    杜學洲背著身,自然沒有看見這一幕。


    阿綠會意,福了福身子出去了:“表公子,我給你沏茶去。”


    “表公子,娘子說請你坐。”婦人已經端了把杌子放到杜學洲腳邊,杜學洲迴頭愣住:舒吭怎麽還不穿上衣服?披風內白色裏衣若隱若現,讓杜學洲不自在。


    “我……我們到外麵談。”杜學洲生硬道。


    舒吭做了個請的動作,杜學洲出去了,然而左等右等就是不見舒吭出來。


    杜學洲站在珠簾處向內道:“妹妹,你好了嗎?”


    “表公子,什麽事你直接說吧!娘子聽得見。”婦人的聲音傳出來。


    杜學洲心裏窩火,這女子最近越發變了,再不如從前。


    “你是不是打了尹伯尹仲?”他連直唿她的名字都不屑了。


    裏室內一片安靜。


    沉默在杜學洲看來就是默認。


    “你無話可說了吧?你不辯白幾句嗎?這麽說,表弟表妹們沒有撒謊,這是真的了?”


    其實他來這裏質問她之前就已經在心裏認定她打了他們。


    辯白你個頭!當然無話可說,因為她是個啞巴啊!


    “你怎麽可以這麽狠心?你將他們打成什麽樣了?”杜學洲想起尹伯尹仲兄弟倆身上的傷痕不由提高了音調。


    “他們已經失去了母親,你為什麽還要為難他們?”


    “一娘和舅母如何死的,別人不知道,你心裏還不清楚嗎?你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你而死。”


    “在這個屋簷下就不能做到相安無事?”


    “你嫉恨舅父舅母遺棄你,這和弟弟們有什麽關係?他們不過小孩子,他們是無辜的……”


    珠簾外聒噪不止。


    珠簾內的人神色越發冷了下來。


    “娘子,我去把表公子請走吧。”阿蠻聽不下去了。


    婦人製止她:“去把表公子請進來。”


    適才娘子已經在她手上偷偷寫字示下。


    “啊?”阿蠻一邊訝異一邊撩起珠簾:“表公子娘子請你進去說話。”


    小丫頭心裏是崩潰的。


    男女授受不親,這二人也老大不小如此不避嫌也是瘋了。


    杜學洲遲疑了一下還是入內,不過就從珠簾外邁步到珠簾內再不肯往前。


    一抬頭,杜學洲傻住,那女子怎麽還沒有穿好衣服,甚至連披風都解下了。


    外頭已經傳來阿綠的聲音:“娘子,姑夫人來了。”


    阿綠話音落,婦人聲音就大了起來:“表公子你這是幹什麽,娘子剛起床,你這樣是要毀了娘子清譽的,快出去快出去!”


    姑夫人聽到這樣的話不免怔住:表公子,可是她家子騰?這府裏可就一個表公子。


    珠簾一挑,一個慌裏慌張的人影閃出來。


    不是她家子騰又是誰?


    “子騰你……”姑夫人目瞪口呆,又有些氣憤。


    見到姑夫人,杜學洲突然意識到自己此舉多麽魯莽,居然擅闖女子閨閣,簡直不要禮義廉恥!


    “母親……”杜學洲又羞又愧,飛也似地逃離。


    “是姑夫人嗎?娘子等你很久了。”婦人聲音響起。


    姑夫人走進裏室越發愣住,舒吭竟然連裏衣都未穿上就戴著個肚兜坐在床上,婦人正幫著她穿裏衣。


    兒子剛才竟然就從這裏出去,這……


    姑夫人打了個激靈,兒子他是都看見了嗎?


    “夫人,娘子以為表公子是夫人您打發過來的,所以就讓他在外麵等著,沒想到表公子性子急,就闖了進來。”婦人言語間多有嗔怪之意。


    姑夫人麵色尷尬:“鶯鶯兒請姑母過來什麽事?”


    避重就輕?還幹脆避過了此事。果然是個寵溺兒子的好母親。


    舒吭已經穿好裏衣,下床打開妝台屜子,拿出一個瑪瑙鑲嵌溜金花邊的盒子遞給姑夫人。


    婦人一旁道:“娘子得了一盒祛疤膏,想給表娘子試試有沒有效用。”


    姑夫人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從小別院出來迴到西院的,一路上那啞女的眼睛都在她眼前飄蕩,眼睛裏的神色分明有怨懟。


    她在怪杜學洲。


    姑夫人一跺腳折了方向往中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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