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嘩啦啦水聲傳來,初陽倒了湯,把鍋放迴廚房,出來拿過他的西服準備掛起,瞥見下方的文件袋,文件袋是透明的,裏麵幾張紙,另有火柴盒大小的鋁箔包裝袋一個,初陽摸了摸,裏麵應該是一顆藥。

    初陽的心情,頓時就……臥槽了。

    死刑犯終於見到了那把要砍她腦袋的刀。

    柏峻言洗過澡,依舊是風輕雲淡的樣子,甚至拿過筆記本看了一會兒數據。初陽把飯菜端上桌,吃飯,食不知味。

    “屋裏冷氣是不是開得不夠?”柏峻言開口。

    “是嗎?”初陽神誌恍惚。

    “是我問你。”柏峻言看著她,“你額上一直在出汗。”

    要砍頭了,能不緊張嗎?初陽幾乎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甚至拿筷子的手都軟弱無力,索性把筷子扔在一邊,起身準備離開:“我沒什麽胃口。”

    “歇會兒,去洗個澡。”柏峻言說。

    初陽張口結舌,洗完澡給你吃嗎?

    柏峻言看她站著不動:“怎麽了?”

    “沒……沒什麽。”

    初陽逃似的迴到臥室。

    她到底還是找了衣服走進浴室,一是身上粘膩難受,第二,都已經應了柏峻言,讓自己舒服點吧。她洗澡出來時,柏峻言坐在客廳看電視,示意她過來。

    初陽慢吞吞走過去。

    “坐。”柏峻言示意旁邊的沙發。

    初陽小心翼翼地坐下,與他隔開一尺距離。

    柏峻言伸出手,端起茶幾上一杯水,遞給她。

    初陽看著杯子,渾身神經緊張到極點,顫巍巍地接過杯子。她閉了閉眼,又睜開,認命吧,不就一晚上的事兒,再說跟柏峻言這種極品帥哥睡也不吃虧,多少人求之不得的豔遇……心理建設完畢,初陽帶著視死如歸的心情,捧著杯子,一飲而盡。

    苦蕎茶,淡淡的麥香縈繞。

    初陽放下杯子。

    柏峻言不說話,甚至沒看她,電視裏在播放財經新聞,柏峻言似乎在思考什麽。

    初陽十分緊張,十分忐忑,等待藥效發作。

    電視裏,傳來聲律齊整的播報聲。再後來,是新聞結束的聲音,柏峻言拿起遙控器,換台,看時政焦點。

    初陽如在油鍋裏煎熬,不過那傳說中燥熱感,遲遲未至。

    等了許

    久,她仍一點感覺都沒有,柏峻言該不會拿了男人吃的藥吧?初陽開口:“你的藥不行啊。”

    柏峻言轉頭:“什麽藥?”

    “就是……那個藥。”

    “哪個?”

    裝什麽糊塗?初陽說:“你不是說要給我下藥嗎?不是放在水裏嗎?”她指了指杯子。

    柏峻言古怪地瞧她:“隻是水而已,洗完澡應該補充點水分。”

    “你沒放?”

    柏峻言搖頭:“我要休息兩天,再這麽折騰,我的身體會吃不消。”

    虛驚一場!初陽鬆一口氣,今晚安全了。她問:“那你哪天放?”

    柏峻言目中有戲謔笑意:“你好像很期待?”

    不,不,初陽猛搖頭,她一點也不期待,就是想知道哪天行刑。

    柏峻言微微笑:“你在放藥之前,好像沒通知我。”

    什麽意思?初陽隱覺不妙。

    他繼續道:“我也會給你來個出其不意。”

    既然他今晚沒有興致,初陽想迴去了,拎起包跟他告辭:“我明天再過來。”

    “你不住這兒?”

    她一點也不想住這兒,跟他同屋,就想起兩人幹柴烈火的樣子,這種燃得霹靂嘩啦的場麵還會再次重演,太怪異了!初陽恨不得離他遠遠的:“我還是迴去住。”

    柏峻言慢條斯理道:“可你迴去了,怎麽方便我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呢?”

    “你不是說你要休息兩天嗎?”

    “我也說了我會出其不意。”

    初陽絕倒,大哥,還是你狠。

    “再說,你不拍王先亮了嗎?”柏峻言投來疑問的眼神,“或者,你準備拉長戰線?”

    那目光似乎在說,初陽,你是不是在圖謀什麽?

    初陽才沒興趣拉長戰線,她隻希望這一切越快結束越好,把包放迴去,初陽進入臥室,某位明星啊,快點出現在她的視線中,幫她把錢還完。

    接下來幾天一無所獲,柏峻言一直住在這裏,他早上起得早,六點準時起床,初陽迷迷瞪瞪出臥室,就見他在墊子上做俯臥撐,一個接著一個,遒勁有力。

    看他這麽生猛,估計休整好了。

    初陽忍不住哆嗦,也許,他快要下手了。

    到底哪天呢?如同頭上懸著一把刀,隨時都會落下,

    初陽膽戰心驚,全身都難受。上午鑽進衛生間,發現某位親戚造訪,初陽想了想,還是跟柏峻言提一下。

    午飯時,初陽主動開口:“你最近幾天不要對我下手。”

    柏峻言抬了抬眼:“為什麽?”

    “我……我例假來了。”初陽很不好意思道。

    柏峻言:“哦,那給你放幾天假。”

    還算有人性的老板,初陽這幾天總算可以鬆一口氣。

    又聽柏峻言道:“下周五晚上迴來報道。”

    “下周五?”

    柏峻言瞄了她一眼:“難道那時候還沒好嗎?”

    整整一周,初陽拖不過去,為難地點頭:“好了。”

    “那就好。”

    周五下午,柏峻言發來信息,他晚上有飯局,不在家吃飯,但他發了個號碼過來,讓初陽跟對方聯係。

    初陽馬上打了電話過去,那頭是美容會所,接線美女的聲音溫柔如水:“是初小姐啊,有人給你在這裏訂了個套餐,說你今天會過來做護理,初小姐你在哪兒?需要我們派車去接你嗎?”/

    美容護理是柏峻言訂的,香薰spa,初陽躺在浴池中,舒緩的水流衝在身上十分舒服,美容師往水裏倒東西,說:“這是玫瑰精油,沐浴後身上還有淡淡的香氣,這個味道男人都超喜歡。”

    初陽霎時從池中坐起,水花四濺。

    美容師嚇了一跳:“怎麽了?”

    “沒……沒什麽。”

    柏峻言果然是個有品位的男人,下嘴之前,是還要看菜肴品相。

    他訂下的是全身護理,修指甲,敷麵膜……初陽完全沒心情享受,她就是一隻待宰殺的小羊羔,洗幹淨,刷亮毛皮,然後牽出去給客人看看,客人頭一點,屠夫就舉起刀,鮮血亂濺。

    初陽心情淩亂。

    晚上,她戰戰兢兢地迴到柏峻言的住處,屋子裏沒人,初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一下一下,行刑前的忐忑不安。

    九點多鍾,門上傳來聲響。像是審判的鍾聲敲響。

    柏峻言迴來了。

    初陽渾身繃緊,幾乎不敢睜眼瞧他。

    柏峻言手上拎著個袋子:“給你買了條裙子,淡粉的。”他遞過來,“進屋去換上,我看看。”

    情趣內衣?還要把菜肴包裝一番嗎?初陽舉爪詢問:“不換行不行?

    ”

    “不行。”

    計謀

    初陽頭疼,她不想當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反駁:“那天,我也沒讓你必須穿什麽。”

    柏峻言盯著她,雙唇抿成一條線。

    初陽頂著他的低氣壓,垂死掙紮:“我不喜歡玩這個。”

    柏峻言涼薄道:“自作自受。”

    戳到初陽痛處,她連辯駁的勇氣都沒有,忿忿站起來,一把從柏峻言手中奪過袋子,換就換,不就睡一覺嗎?又玩不死她。

    拿著袋子進入臥室,初陽抖開裙子,發現這是一件禮服,還是香奈兒的,淡粉色雙肩長裙,價格不菲。

    初陽略覺詭異,拿著衣服跑出去:“這不是情趣內衣。”

    柏峻言似乎被她的言語驚到:“關情趣內衣什麽事?”

    “那你給我這個做什麽?”

    “明天王簡結婚,我收到了請帖。新娘是周小婉,前幾年演過幾部電視劇,她請了不少演藝圈的朋友。我想我可以帶你去參加婚禮,至於能不能拍到什麽,那就看你的了。”

    所以……“這個是給我明天穿的?”初陽舉起裙子問。

    柏峻言點了點頭。

    “那今天的spa也是為了明天?”

    柏峻言繼續點頭:“免得把你帶出去丟人。”

    初陽哭笑不得,她完全想岔了。

    柏峻言在沙發上,眼神微妙:“如果我剛才沒聽錯,你是想要一件情趣內衣?”

    聽到這幾個字,初陽神經一緊,“不,不,你聽錯了……”

    她才不想要。

    見他似笑非笑地盯著自己,初陽逃似的飛奔迴臥室:“我去試試禮服。”

    背後傳來柏峻言的輕俏笑聲。

    那件禮服很漂亮,剪裁得體,修身卻不暴露。翌日初陽早早去理發店做了頭發,看看鏡子裏的自己,窈窕迷人,誰能想到她是狗仔?

    坐上柏峻言的勞斯萊斯,一起趕赴酒店,王家有錢,整個酒店被布置得如同童話世界,門前有長長的紅地毯鋪地,初陽自下車那一刻起,臉上雖保持微笑,眼睛卻如偵探儀,四處查探明星蹤影。

    “我能不能和你合個影?”在入口處一側,初陽突然問柏峻言。

    柏峻言點頭。

    初陽立即拿出手機,身體挨著柏峻言,抿唇微笑

    ,柏峻言也笑,是那種戲謔的笑,喉腔中發出微微聲響,因為手機屏幕裏,赫然是對麵正款款走過來的某演員,初陽對焦,取景,快速按快門。

    “你精於此道。”柏峻言低聲說。

    “不然怎麽混飯吃?”初陽繼續微笑,繼續拍照。

    “演技這麽好,不然我把你推薦到龍易的演藝公司,說不定你能紅。”

    怎麽不說出門買張彩票,還能中大獎呢?

    “你以為我是愛做美夢的小姑娘嗎?”初陽繼續捕捉某星,直到對方走過來,初陽泰然自若地調出前置攝像頭,與柏峻言合影一張,誇讚道:“你真的很上相。”/

    “有幾個生意上的合作夥伴到了,我要去跟人聊聊天,你呢?”

    “肯定是到處轉轉。”

    柏峻言叮囑:“那自己注意點,待會兒記得來找我。”

    初陽點頭,帶著手機款步離開,她穿了八厘米的高跟鞋,拿著個鱷魚皮紋手袋,舉手,投足,無一不像出身富貴的賓客,目光坦然,麵色如常,她有時會從手袋裏拿出手機,對著屏幕,蹙眉沉思,或淡淡微笑,你以為她在跟什麽人聯係,實際上她在偷拍。

    柏峻言找了個位置坐下,目光偶爾在人群中搜尋她的身影,經不住彎唇,真是個天生的演員。

    慕皓天在他身邊落座,口氣沉沉:“最近你有點不夠意思啊。”

    柏峻言喚來侍者,從托盤中取過一杯檸檬水遞過去:“剛才看你在跟人聊天,沒敢去打擾。”他看慕皓天一個人,“你女朋友沒帶來?”

    “沒有。”

    柏峻言隨口問:“為什麽?”

    “因為你在。”

    柏峻言不太懂。

    “她那麽漂亮,又那麽可愛,身材一級棒……”慕皓天的眼睛在閃光,“她就像天使,近乎完美,我怕你情不自禁喜歡上她。”

    這人已經無可救藥了,柏峻言無語:“你是不是看誰都像情敵?”

    慕皓天:“絕大多數人沒有資格做我的情敵。”

    “這麽說來,我有資格。”柏峻言哂笑,打趣道,“原來你對自己這麽沒有信心。”

    “不是沒有信心,而是我了解你,你是玩弄心計的高手,我沒必要給自己增加不必要的麻煩。”

    讓慕皓天頭痛的事夠多了,他才不會沒事找事。

    他轉移話題:“說

    說你吧,上次說了要來拜訪我,人倒是來了南源市,上午和市領導舉行了項目簽約儀式,下午我在公司等你,隻等到你助理打電話過來,說你來不了。”

    慕皓天長歎氣:“現在電話都不親自打,直接讓助理通知我。看來,我們大學幾年積累的友誼,已經隨著時間消逝了……”

    柏峻言失笑:“那天,我實在不能親自打給你。而且我提前告訴了你,不一定會來。”

    他說他有個計劃,如果成功,就不去中朗地產拜訪慕皓天。

    慕皓天賊兮兮地看他:“如此說來,你成功了。”

    柏峻言微笑。

    “讓我猜猜,跟那個娛記有關?”慕皓天在人群裏看到了初陽的身影,“是那個吧?剛才看見你們一起走進來。”

    柏峻言點頭。

    “你把她吃掉了。”慕皓天篤定道,“此外,還有什麽收獲?”

    柏峻言說得很玩味:“她還倒欠我二十萬。”

    慕皓天驚訝:“二十萬?我第一次睡了殊晚,我隻讓她倒貼兩千,你居然要二十萬?”

    太無恥了!

    柏峻言勾著唇道:“而且,還有後續服務。”

    慕皓天虛心討教:“教教我怎麽辦到的。”

    柏峻言緩緩道:“這世上有一種藥,叫催-情-藥。”

    “你給她下藥了?”

    柏峻言露出不屑的目光:“那是下下之策,最蠢的辦法,自己把後路截斷。”看慕皓天臉色不好看,柏峻言問:“你不會用過這麽蠢的辦法吧?”

    慕皓天不想迴答:“繼續說你的事,藥是給誰吃?”

    “當然我自己吃。”

    “然後把一切錯誤歸罪到藥物上?”

    “不,把一切錯誤歸罪到她頭上,因為,藥是她下的。”

    慕皓天露出疑惑的目光:“你怎麽讓她心甘情願地給你下藥?”

    柏峻言高深莫測地笑:“你忘了上大學時我選修了一門課,商務心理學,後來覺得挺有意思,又去找了幾本心理學的書看,某些心理戰術非常實用。”

    他用的那招,叫作心理幹預。

    安神藥與催-情-藥,一冷一暖,兩個極端,恰似藍紅兩種色彩,但柏峻言偏偏把安神藥標記為熱情的紅色。而後,他帶她去了南源市。

    娛樂之都,是個非常適合辦這種

    事的城市。

    四處林立的酒吧,美輪美奐的娛樂會所,高檔酒店,大型劇院……這座城市的奢華與開放全國聞名。新奇而陌生的地方,初陽坐的出租車是他安排的,電梯裏的廣告是他讓人貼的,甚至門童身上穿的製服也是事先準備的……

    這種安排,其實在前一天的c市已經開始,牆上的海報,發單員遞過來的傳單……

    紅色代表激情,代表欲望,在初陽路過的地方,反複暗示,多次進行顏色強化。

    那天是真忙,所有人都像陀螺似的,飛速旋轉。胡青隻跟初陽說了一遍,用的微信語音,為什麽是語音?為了不能一目了然。

    為什麽不打電話?為了事後有對證。

    後來,初陽的手機被拿走,想再聽一次都沒有機會。迴別墅的路上,她抱著薰衣草,藍紫色花束,安神助眠。

    不斷的心理幹預,反複的顏色強化,當然,誰都不能保證會成功,心理學家說,初陽犯錯的概率是百分之七十。

    很不幸,初陽不屬於那額外的三成。

    她最終犯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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