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餐桌邊上吵架終歸不太妥,沒吵兩句就被潑了一臉鹵菜和骨頭。

    撇開涼菜不說,桌上還有熱騰騰的烏雞湯,浮著一層油瞧不出熱度的雜燴湯。最誇張的,家庭聚會麽,畢家廚子還搞了一個鐵板烤魚放在長桌中間。燃著煤氣的紫色火焰滋滋得舔著鐵板,生怕別人覺得鐵板上的魚還活著。

    章耀華狼狽不堪得躲到了秦彐森身後,請求道:“畢主編,你還記得我嗎?我是章耀華啊,二十幾年前跟你一起曝光了著名的金毛咬人事件的小章啊。這麽多年過來了,我一直仰慕你身上不畏權貴、率真耿直的文人氣質,也一直以你為榜樣,以你為楷模,不斷提升自己的學識和文化。”

    “打住,”畢弛爸爸堅決不接受別人給他戴高帽,義憤填膺得嗬斥章耀華:“你太抬舉畢某了。十幾年前,畢某就已經卸任了長江日報的主編,升職為南京飛天日報的總編。”

    “...好吧,畢總編,今天我來都來了,就是想跟小丫頭理一理當年的事情。你看,能不能借用一下你的書房,讓我們幾個當事人好好談一下?”

    畢弛爸爸麵露難色:“不太好借,書房裏全是我珍藏的街頭創作。”

    畢弛媽媽默默得翻了一個白眼,直接替他這個一家之主做了主:“這樣吧,去我們家二樓陽台。婆婆年紀大了,不用跟在後麵摻和。夢闌啊,你帶著秦教授和他撿迴來的閨女,還有...這個被狗咬過的不速之客,一起到樓上坐一坐。”

    畢弛媽媽就是畢弛媽媽,一句話就能將不喜歡的人得罪一個遍。

    章耀華被罵了還不敢吭聲,側身讓了讓:“秦教授,你們先請。”

    秦雪梨實在是忍受不了,吃飯吃到一半,不僅被秦夢闌外婆罵、被秦夢闌罵,到了現在,居然還被無關緊要的大媽出言諷刺。

    她做錯什麽了?!為什麽人人都要欺負她?爸爸將遺產一分為二的時候,她沒有表露出一點兒不滿,沒有說出一個抱怨的字,努力裝出一副願意分割財產的寬和樣子。可是秦夢闌外婆說她什麽?說她不配叫爸爸。秦夢闌幹什麽?直接拿了刀砍她。緊跟著,這個大媽又嘲笑她是撿迴來的。

    為了爸爸手裏的錢,這些人是上趕著要整死她嗎?

    秦雪梨停在了樓梯口,仰著頭,跟樓梯上的秦彐森表態:“爸爸,你是我唯一的長輩。無論你做什麽,你都有你的理由,我隻會尊敬,不會妄加評論。我也希望你能挺直脊梁

    ,不要承擔別人的過錯。”

    秦彐森看著樓梯下的養女,心裏五味陳雜,說不出一句“我無錯”這樣的話來。章耀華都找上門了,他還有什麽好隱瞞的?

    對於這些執著在心的陳年往事,他也不想繼續隱瞞下去。

    秦夢闌轉過身來看了他們父女倆一眼,忍不住飆了髒話:“tm你們站在人家樓梯上唧唧歪歪的幹什麽呀?唱歌劇嗎?”

    秦彐森深吸了一口氣,背對著女兒,交代樓下的養女:“你留在下麵吧,爸爸過會兒就下來。”

    眼看著當事人都上了樓,外婆歎了一口氣,問身邊的畢弛媽媽:“你們都看出來了,是吧?”

    畢弛媽媽用勺子盛了一碗子烏雞湯給外婆,悄悄得點了點頭:“長得太像了。”

    外婆擦了擦自己不知不覺就淌出來的眼淚水,悶著聲音道:“我是真得氣不過。一條烤魚上來了,夢闌想吃魚眼睛沒有說。他秦彐森不僅沒看出來,還夾了魚眼睛到他假女兒的碗裏。”

    這要畢弛媽媽怎麽說...

    確實,秦彐森也不知道夢闌喜歡吃魚眼...

    外婆越說越氣:“夢闌外公還在世的時候,一直都把他當親生兒子養。給他找名師,給他拖關係,一心要把他培養成人傑。可秦彐森是人傑嗎?他配嗎?他都不配做一個人!受了一點兒刺激就跑去美國,對我們這個家不管不問二十多年。現在迴來了,嗬嗬,對著夢闌,他居然有臉炫耀他的資產?哦,對了,不是資產,是遺產。他是知道自己死得早,所以早早立下遺囑了。”

    旁邊的三個年輕人聽得目瞪口呆,實在想不到會是這樣一個故事。

    王珊珊和羅靜一直都清楚,夢闌有個渣爹。可是她們不清楚,這個能讓夢闌恨得半夜都在咬被子的渣爹,居然是儒雅紳士、風度翩翩的秦教授!

    “o,my,god。”王珊珊讚歎了一句,然後低頭啃她的雞翅膀。

    秦雪梨聽到別人詛咒她爸爸,終於忍不下去了,抓了一把自己的頭皮尖叫道:“shutup!統統給我shutup!尤其是你這個老太婆,能不能閉上你的嘴?我不想聽到你說話,不想聽到你說任何話!”

    “...咯。”外婆沒有如她所願,打了個飽嗝。

    一屋子人看向秦雪梨,像看一個在娘胎裏就畸形生長的怪胎。然而,小孩再怎麽混賬,大人們都不會跟小孩計較。小孩出言不遜是她

    爸爸沒教好,跟他們這些外人沒什麽關係。

    “她婆婆啊,我知道你氣的是什麽。”作為一家紙媒的總編,畢弛爸爸說話到底是有些厚度的。“你和阿公收養秦彐森,沒指望他全心全意得迴報你們。可是秦彐森作為父親,也沒有全心全意得對待夢闌。”

    “是,是這個道理。”外婆點了點頭,感覺被人說到了心坎裏。

    大道理被總編說了,總編夫人瞥了一旁陰測測的秦雪梨,出主意道:“她婆婆,不要怪我們多事。我們是看著夢闌長大的,真心希望她過得好。你生氣歸生氣,但是要保持理智。等他們父女倆從樓上下來,你就找秦彐森說清楚。資產要麽不給,要麽全給,沒有給一半的道理。秦彐森要是不同意,你也不要跟他說什麽了,我們幫著你轟他滾蛋。”

    羅靜也認同這個道理。不枉她穿了一身老太太同款,跟老太太說起話來也頗具說服力:“是的呀,夢闌婆婆,你一定要給夢闌爭取那些本身就屬於她的東西。上了兩年大學了,除了最近,我和珊珊從來都沒看她買過一件好衣服。憑什麽她秦雪梨一個養女手裏拎lv,脖子裏係gi,而夢闌這個親生女兒穿地攤貨啊。”

    一席話又說到了外婆的心坎裏。外婆擦了擦眼角的眼淚,決定了:“好,夢闌不要,我去要!怎樣也不能便宜外人。”

    “......”一瞬間,秦雪梨感覺自己更加悲劇了。

    正在大家同仇敵愾聲討正義的時候,院外的門鈴又被人按響了。

    王嬸放下手中的碗筷,蹙眉道:“誰啊,過了飯點了還到人家蹭飯。”

    畢弛將烤魚的尾巴扯下來塞到王珊珊碗裏,起身道:“你們坐著,我去開門。”

    畢弛一走,王珊珊就一臉幸福得跟羅靜炫耀她碗裏的魚尾巴:“快看,畢弛哥哥夾給我的魚!”

    “...有肉嗎?”羅靜不太懂她的幸福點。

    畢弛媽媽笑嘻嘻得瞥了一眼王珊珊,覺得這丫頭挺有意思。瞧著傻乎乎的,但是一點兒也不傻。能夠摒棄外貌,看得上畢弛的內在。

    當然,王珊珊是不看人外貌,但也不看別人內在。之所以對畢弛有好感,大半是被秦夢闌洗腦的緣故。

    擁有內在的畢弛打開了院子大門。

    結果,看不到一個人,隻看到入門的台階上高高摞起的紙箱子。什麽鹿龜酒啊、五糧液啊、金典有機奶啊,堪堪擋住了他的視線。

    畢弛的第一反應就是放聲大吼:“哪個兔崽子在我家門口扔垃圾?”

    一個高個兔崽子捧著兩箱草莓走了過來,平鋪到畢弛腳下的台階上,雲淡風輕道:“你家有拖車嗎?拿個拖車來,我車裏還有一箱榴蓮。”

    畢弛緊張得結巴起來:“啊,啊,是大爺您來啦。”

    ~~~

    畢家的陽台舒服愜意,微風掠過樹林吹到陽台上,吹得人心情舒暢。陽台上不多不少,正好擺了三張小藤椅。秦彐森和章耀華一人拉了一張椅子坐下,唯獨秦夢闌倚著欄杆站在那裏,臉色十分陰沉。

    章耀華咳了兩聲,自覺尷尬得從西裝口袋裏掏出一包煙,遞了一隻給秦彐森。

    秦彐森伸手接了過來,轉身就扔到了旁邊的垃圾桶裏。

    章耀華一臉憤懣:“......”到底誰是那個背鍋俠?一個送鍋的比他背鍋的還要囂張。

    要不是今天老婆和閨女在外麵打聽清楚了,章耀華做夢也想不到,匿名舉報和切斷排汙是秦夢闌的。這招數使得,先斬草,後除根,要不是埃可森在中間插了一腳,他的長榮化工興許真要關門大吉了。

    “丫頭,”章耀華收迴了煙,神色十分頹喪:“你是不是一直覺得,我是你的生父?”

    秦夢闌冷冷得看著他,瞳孔裏都是刀光劍影:“你不配。”

    “是,是,確實不配。”章耀華低下頭,想了半天措辭,還是想不到最委婉且又有說服力的話。

    旁邊秦彐森埋著頭,一聲不吭任憑他發揮。

    章耀華隻能擰了擰自己胸前鮮豔的紅領帶,實話實說道:“丫頭,我真不是你的生父。你好好想一想就知道,我這樣的長相,我這樣的智商,生的出來你這麽聰明漂亮的閨女嗎?”

    “......”秦夢闌瞬間怔住了。不為什麽,就為章耀華說的話,毫無漏洞。

    章耀華怕說服不了秦夢闌,又舉證道:“你想想我那個呆兒子,那個蠢女兒,他們差你差多少啊?最起碼一座港珠澳大橋。”

    “......”無需章耀華再說什麽,秦夢闌雙眼發黑,小腿發軟,一屁股摔在了陽台上。

    作者有話要說:祝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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