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此時秦良慶和方憶一樣,扶著欄杆,隻是他手裏多了支煙。

    她今晚的這聲“阿慶哥”少了那點刻意的嬌柔,反而更甜更軟了。

    秦良慶心一塌。

    夜風兜頭而來,一不小心,他吐到嘴邊的煙嗆迴去,嗓子癢得發痛,手捏成拳頭捂嘴咳嗽起來。

    不過他聽清楚她說的話,喝醉了?

    秦良慶咳嗽完,眼眶、耳朵發紅,“喝了多少?”

    那邊方憶轉了身,背對波光粼粼的江水,“敬第二輪了,十來杯,你在抽煙?”

    “嗯。”秦良慶掐了煙,“怎麽沒人給你擋酒?”

    江邊風大,吹起來獵獵作響,她的發胡亂飛舞,方憶攏了兩下無濟於事,便放棄了。

    她語氣幾分豪邁灑脫,“他們酒量還不如我呢。”

    秦良慶笑了一聲,說,“你少喝點。”

    他知道,她現在並不是真的喝醉。

    方憶應道,“好。”

    她問他,“你說,是你能喝,還是我更能喝?”

    秦良慶手裏煙沒丟,捏著把玩,他想了想,“也許我喝不過你。”

    “也許?”

    “我沒有試過自己的極限。”秦良慶解釋,他是分寸感極強的人,喝酒也是,點到即止。

    這倒是挺讓方憶意外,“天地釀萬物皆為一醉,不醉酒,多沒意思。”

    秦良慶低聲道,“是麽?”

    方憶說,“當然。”

    他們兩個人同時笑出聲,又同時怔了怔。

    方憶心底一片靜,“等我和你媽媽釀的那壇子葡萄果酒可以喝了,我們比比誰的酒量更好吧。”

    那酒的酒精度不過十來度,也就適合小酌怡情。

    秦良慶倒不拆穿她,“嗯。”

    方憶一笑,她的眼睛就像江水一樣亮,“說好了,就我們兩個人單獨喝。”

    秦良慶發現,某些時候,人的意誌並不能主導所有,就比如現在。

    他喉嚨擠出一聲“嗯”。

    有點破聲了,好在清清楚楚。

    電話傳來女人的輕笑,他腦海裏不由自主勾勒出一張美麗勾人的臉龐。默了默,把半截煙叼進嘴裏。

    “設計稿你還沒有看?”

    “等會酒局散了,我迴酒店再看。”

    “今天別看了,早點休息。”

    “好,那我明天看。”

    其實趁著吃中午飯那會兒,她就用手機看了看。秦良慶給她發了一份建築圖紙、一份裝修圖紙、和一份模型圖紙。

    之前手畫的概念圖用電腦軟件做出來,更加清晰直觀。

    由於手機屏幕尺寸有限,再加上合作方的人就在旁邊,她便沒有詳看。

    但不少細節他們都一塊商量過,應該不會出現大問題。

    確實也沒有什麽問題。

    剛把這個項目盤下來,方憶就弄了無人機拍下四百畝地的航拍圖,具體麵積也一點沒遺漏的丈量過,所以秦良慶的建設規劃很準確。

    第二天方憶隻讓他修改了兩個小地方,就定稿了。

    方憶問秦良慶要銀.行.卡.號,打算把設計費撥給他。

    她沒想到,他竟然輕描淡寫的,說算了。

    算了?

    一開始他們可不是這麽談的。

    方憶給他發語音,“為什麽算了?”

    過了許久,他才輸了一行字過來,“就當你欠我一個人情。”

    方憶笑著說,“我能用錢解決,幹嘛要欠你人情?”

    秦良慶沒有再迴複她。

    聰明如方憶,她當然不會追著給他錢。並且很快,她有了更好的主意,忖著等過幾天去了丁鎮當麵跟秦良慶提。

    也不知道,他會作出怎樣的反應呢?

    想到這裏,方憶心情雀躍起來。

    也許是心理作用,她覺得一連幾天的忙碌疲累,立時消減大半。

    在外地的最後一天,晚上七點,她終於處理完所有必須由她親自拍板的事情。

    她準備睡一個飽覺到自然醒,養足了精神,然後開六個小時車迴去。

    可惜事不遂人願,剛過淩晨,她接到父親方哲的電話,他嗓音像被沙子磨過一樣粗啞,“小憶,我要和你媽媽離婚。”

    方憶才從夢中醒來,意識尚未完全迴籠,她反應了足足一分鍾,才問,“你們倆又怎麽了?”

    方憶印象中,她已經數不清是這是第多少次聽見這話了。“離婚”對於她的父母而言,好像就是做一個稀鬆平常的決定。

    第一次聽他們說要離婚,她還

    很小,大概五歲,當時又害怕又無助又難過。而隨著年齡增長,聽的次數多了,就漸漸麻木了——

    反正也沒有哪次真正離成功。

    甚至他們鬧得兇的時候,方憶會壞心的想,既然都這麽難以忍受了,倒不如真的分開過日子,解脫了,兩個人都清。

    說實話,方憶挺同情她爸。

    方憶母親胡容天生強勢,不管是家庭還是事業,她都極具控製欲,什麽都要遵照她的想法。

    而方哲正好與胡容相反,他沒脾氣,性情溫和,沉默訥言。

    所以往往都是胡容一個人的戰場,經常因為一件小事,就把方憶父親罵得狗血淋頭。

    方哲從不爭論辯駁,胡容大發脾氣,都快把屋頂掀翻了,他卻坐在客廳沙發裏抽悶煙,一言不發。

    他這種沉默行為在胡容看來,是對她權威的藐視,戰爭火力上升,漸漸就到了離婚的程度。

    方憶既是當局者,也是旁觀者。

    很多時候,她都覺得胡容不可理喻,一點沒有妻子的溫柔體貼。

    同時,又不喜歡父親表現出來的軟弱。一個男人再愛一個女人,也不能因此喪失自我。

    這也導致了她看中的男人,必定是剛強的、硬氣的、有自己想法的。

    方憶這麽快速在腦子裏過了一遍,人也從床上坐起來。

    電話那頭,方哲說,“你媽那個脾氣,我和她實在過不下去了……”

    方憶說,“你們離了吧。”

    “你們要是真的想離婚,就去離了吧。”

    曾經多次到了嘴邊又吞迴肚子裏的話,在這個深夜,方憶心平氣和的、沒有絲毫猶豫的說出口。

    電話另一頭,方哲沉默了。半晌,他長長歎口氣。

    方憶便懂了。大概他們兩人下半輩子,也就這樣吵吵鬧鬧度過。

    方哲說,“以後你結婚了,千萬別跟你媽媽學。”

    方憶很肯定:“我不會。”

    方憶作為女兒,她還是安慰方哲。來來迴迴,也都是那些老話,換湯不換藥。

    結束這通電話,方憶往後一仰,把自己摔在床上。

    她不可抑製的想起了秦良慶。

    他濃密的眉、深沉的眼、高挺的鼻,其實看上去不好惹。

    還有他強壯結實的好身材,不管哪個角度去瞧,

    滿是力量感。

    事實也是如此。

    這樣的男人,對方憶有致命的吸引力,她很喜歡。

    方憶輾轉難眠,迫不及待想見到他。

    於是這天天還蒙蒙亮,她便退了酒店房間。直接導航丁鎮,駕車而去。

    車程增加了倆小時,方憶擔心自己撐不住。半路上她給秦良慶打電話,讓他坐別人的車到平鎮接她。

    時隔多日,秦良慶再見到方憶,竟有點不是滋味。

    她應該是累慘了——

    因為沒有休息好的緣故。臉色慘白,眼角紅紅,眼底一圈淡淡的青黑。

    秦良慶感覺心被針紮了下,也不知道她一個老板這麽拚命幹嘛?公司不能多培養幾個骨幹員工嗎?

    長時間開車,方憶眼睛幹涸,見到秦良慶,她眨了幾眨,才變得明亮。

    方憶笑得真心實意,“你等多久了?”

    秦良慶拉開駕駛門,“就幾分鍾。”

    不止半小時了。

    從平鎮到丁鎮這一截路,換成秦良慶開車。他調整幾下,很快適應了這輛對他而言的新車。

    到底是老司機,即使山路蜿蜒曲折,仍然開得又穩又平。

    方憶第一次坐自己車的副駕駛,感覺很新鮮,她找了個舒適的姿勢坐著,拉了安全帶扣上,跟他說話。

    “這幾天我不在,有沒有發生什麽事?”

    “沒有。”

    “楊林和楊三沒有再來找麻煩吧?”

    “沒有。”

    這兩個問題純屬沒話找話,她人在外地,每晚都會準時收到工作匯報,什麽情況都一清二楚。

    方憶又問,“外婆和阿姨有沒有問我什麽時候迴來?”

    她說的是“迴來”,於是秦良慶看了她一眼。

    秦良慶:“問了。”

    方憶這會□□逸了,昏昏欲睡,眼睛半睜半閉,“她們肯定想我了。”

    秦良慶無意識的,“嗯。”

    方憶同樣無意識,她問他,“那你呢?”

    “……”

    秦良慶沒法迴答,陷入沉默。

    車輪與公路地麵的摩擦聲才讓這封閉的空間顯得不那麽尷尬。

    方憶沒有再開口,按說這不是她的風格?

    許久之後,秦良

    慶疑惑側頭,目光一頓,嘴角扯出上揚的弧度。

    她安安靜靜睡著了。

    秦良慶忍不住一會看一眼,一會又看一眼。

    如是反反複複,他腦袋裏冒出三個字,好乖巧。

    作者有話要說:上一章是兩更合一哈,第三更來太遲了,讓大家久等了,實在抱歉啊。

    謝謝支持,謝謝陪伴。

    謝謝你七哥哥投手.榴.彈,破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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