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即,他收起滿腹牢騷,恭敬見禮:“見過縣主。”


    “免禮。”方錦書淡淡道,扶著芳菲的手走到主位坐下。


    管家呈上禮單,道:“縣主,是我們行事不周,才讓貴公子受驚。伯夫人命我前來致歉,還望縣主不計前嫌,原諒則個。”


    芳芷接過他手上的禮單,送到方錦書麵前。


    方錦書掃了一眼,那上麵的禮品談不上多貴重珍稀,勝在量多。由此可見,伯夫人擬這份禮單時,鬱卒的心情。


    她的嘴角彎了彎,道:“夫君秉公量刑,我理解伯夫人的心情。隻是……”


    方錦書頓了頓,鳳目中閃過淩冽的冷光,沉聲道:“伯夫人若是覺得我們權家好欺,那她就想錯了!”


    她的聲音,擲地有聲。


    管家隻覺得有一種威壓撲麵而來,壓得他喘不過氣。


    這真是怪了。


    就算是縣主,也不會有這等威嚴?


    不待他細想,方錦書緩和了語氣又道:“這份禮,我們收下了。你迴去轉告伯夫人,看在王府世子的份上,這件事就此作罷。”


    她不是不追究,隻是看在衛嘉延的臉麵上,才給對方一個台階下。


    出了權家,管家擦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匆匆而去。他沒想到走這一趟,在方錦書麵前,他連多話都不敢說一句。


    伯夫人聽了迴稟,愈發惱怒。


    身邊的丫鬟輕聲勸道:“夫人,婢子跟著您進宮的時候,瞧著縣主一直跟著靖安公主。”


    伯夫人冷哼一聲,忍了這口窩囊氣,心情不佳。


    隻是這份情緒,到了傍晚就被另一種所代替。


    兒媳婦遣人來報,她的嫡次孫從午後起便驚厥過去,高熱不退。請大夫來看,說是因為昨日落水受驚,小兒受外邪侵擾所致。


    永昌伯府裏頓時亂了套。主子心情不好,下人俱都小心翼翼。


    這場病,來得措手不及。


    伯夫人一連請了京城好幾個名醫前來看診,就連太醫院的院使都被驚動了。大夫們的診治一致,開的方子也大同小異,但嫡次孫始終未見好轉。


    兒媳婦想讓人去請蘇良智來,卻被她劈頭蓋臉的罵了一頓。


    “百草味裏有那個女人的股份,蘇家和方家的關係一向很好。就連蘇良智頭一迴進京,就是住在方家。你動動腦子,行不行?!”


    伯夫人咬牙切齒,她的兒媳婦更是無限委屈。


    一連鬧了好幾日,嫡次孫的病情反反複複,總算是退了熱穩定下來。


    但伯夫人卻絕望地發現,他的病是好了,卻落了一個癡傻的毛病。除了叫他的名字,對其餘的話毫無反應,隻知道傻笑,連進食、如廁都如同嬰兒一般。


    永昌伯府裏,一地雞毛。


    這個消息傳到方錦書的耳中時,她歎了口氣。


    稚子何辜?


    成人的勾心鬥角,卻讓孩子受了罪。


    永昌伯府的嫡次孫對權夷庭不利,背後卻是伯夫人在教唆。孩子的世界,原不該被摻入這些肮髒的事情。


    權墨冼扶著她的肩膀,道:“別難過了,我們將來的孩子,一定不會像他那樣。”在京中,永昌伯府並非特例。多少權貴子弟不學無術,仰仗著祖蔭過日子。


    “那是自然。”


    看著他的眉眼,方錦書的心底一片溫柔。


    在門外,權夷庭轉身離去。


    “小少爺,您不進去嗎?”春雨屈膝問道。


    “我突然想起有樣東西落在房裏了,我去取了再來。”權夷庭道。


    在轉身之際,他的眼裏有無限星辰流轉。


    他垂眸,再抬眼,眼裏一片清澈,再看不出異常。


    與此同時,永昌伯府裏的嫡次孫抱著頭慘叫一聲,再次陷入了昏厥。


    伺候他的下人慌了手腳,忙迴稟主子。


    大夫看了診,卻束手無策。


    不過,當第二日嫡次孫再次醒來時,情況卻好轉了許多。雖然仍然癡傻,至少餓了知道喊餓,渴了知道喝水,尿急時知道如廁。


    大夫們再次會診,不明白病情為何會突然好轉。


    但無論如何,這總是好事。


    春暖花開。


    這個春季,洛陽城裏喜事頻頻。


    從端王府裏傳來喜訊,端王妃那位在戰亂中失散的女兒,已經尋到了。


    當年在繈褓中的她,被一對路過的難民夫婦所收留。幾經輾轉,一家人到了益州定居,用手頭僅剩的銀錢做起了生意。


    她的養父母原本就是經商的生意人,益州在戰亂中受到的影響最小。高芒建國,安頓下來後,日子便越過越好。


    待她及笄之後,出落得亭亭玉立,媒人幾乎踩斷了門檻。幾經思量,養父母將她許配給了耕讀傳家的良人。


    丈夫攻讀聖賢書,贏取功名。妻子操持內務、生兒育女。


    夫妻兩人琴瑟和鳴,日子過得平淡而溫馨。


    她知道自己不是父母親生,但怎麽也沒有想到自己竟然和當今天子同宗。更想不到的是,赴京拜師的長子,竟然會慘死在亳州城中。


    當端王府遣出的人尋到她時,接連兩個消息,讓她悲喜交加,一病不起。


    直到四月末,她才大病初愈,在丈夫和養父母的勸說下,和端王府的人一道進京。


    “大奶奶,端王府送來了帖子,要辦一場芙蓉花宴,請您過府賞花。”芳芷手中持著一張大紅的金貼進門,呈到方錦書眼前。


    端王府的帖子,用材質到措辭,都能看出來,相當重視方錦書這位客人。方錦書認得那一手簪花小楷,是府上嫡長女的字跡。


    “我這就迴個信,你替我送到王府。”方錦書吩咐。


    這場芙蓉花宴,顯而易見是端王妃為了失散多年的愛女所辦。她要告訴洛陽城裏所有的人,她尋迴了長女,也借機將女兒引見給權貴圈子裏的各位夫人。


    方錦書是權墨冼的妻子,而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權墨冼是端王妃的恩人。


    就算拋開方錦書本身的身份不提,她也是端王妃一定要請到的客人。


    對方待她如上賓,她自然也要以禮待之。


    芳芷走後,方錦書命芳菲開了庫房,細細挑了兩樣賀禮,又加了一筐莊子上新送來的櫻桃,安排了明兒去端王府上赴宴的車馬。


    夜裏,她和權墨冼說起此事,權墨冼笑道:“端王妃是好人有好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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