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進入九月,天氣變得陰潮多雨,溫度降到十幾度,小木屋裏沒有暖氣,晚上必須蓋一條厚被子才行。

    山上的草被牛群啃得差不多了,三個月的放牧期限也快結束了,原計劃定在下個星期五出關。還有最後十天,已經進入倒計時,秦黎既興奮又緊張。興奮的是,小龍女終於出古墓了;緊張的是,走之前還有很多事要處理。

    放牧期間擠的奶要做成奶製品,到時候一起運下山;下山前清理工具設備,防止發黴,以便明年再次使用;臨下山前一天,采集山上的野花,和耶穌瑪利亞的畫像一起編製成花圈,套在牛頭上當裝飾。

    把牛刷洗幹淨,打扮得漂漂亮亮,比牛魔王還要神氣,然後再物歸原主。迴到村莊後,會舉行一個小小的交接儀式,人們載歌載舞,以此慶祝放牧人平安歸來。

    往年這些事都得嚴森一個人做,今年有了幫手,俗話說的好,男女搭配幹活不累,所以一切都進行得非常順利。

    日子一天天過去,眨眼就到了出山的那一天。

    托馬斯和其他村民提前一天上山,先把奶製品運下去,再迴到山上睡一晚。第二天一早,各就其位,齊心協力把牛趕下山。

    這一天,沒有下雨,天空是出奇的晴朗。仍然是六個人,兩個人一組,分成前中後三段。這次托比沒有來,大概是上次被秦黎吃蟋蟀的事刺激得心裏陰影麵積太大,以至於三個月了還恢複不過來。

    不過,秦黎本來就和他不對付,他不來那就更好。

    下山路比較好走,就是要小心,不能讓牛與牛之間靠的太近,以免把頭飾擠落。人和牛,浩浩蕩蕩,走了四個多小時,快到中午的時候,終於到了山腳下。

    放牧節也算是阿爾卑斯地區的一個重要民俗節日,那五十頭牛穿著盛裝從山裏走出來,脖子上的鈴鐺叮鈴叮鈴,牛蹄子踢踢踏踏敲打地麵,真有一種地動山搖、蕩氣迴腸的感覺,想想都覺得壯觀。

    秦黎覺得這景致很難得,不拍下來太可惜了,於是趕緊從口袋裏拿出手機,給嚴森和牛群從各個方位都來了一張。

    快到村莊的時候,道路上已經聚滿了人,還真有一點人山人海的氣勢。秦黎恍恍惚惚地覺著,好像全鎮的人都出動了,自己終於又迴到了人間。

    嚴森告訴她說,這些人都是外地來的。

    每年這個時候,都會有不少外地人慕名而來。村莊太小,別說

    賓館,就連農家樂都沒有。無奈之下,這些遊客隻好住在十幾公裏開外的其他村莊。

    聽他這麽一說,秦黎頓時就沸騰了,仿佛聽到金幣落地的聲音,更加堅定了要把農舍改造成農家樂的決心。這個地方本身就是個世外桃源,冬天能滑雪,夏天能避暑,秋天能度假,附近還有國王湖這個景點加持,她甚至堅信,隻要農家樂開出來就一定會有生意的。

    牛群安然迴歸,牧主人們紛紛前來和嚴森擁抱,感謝他這三個月的照顧。老人們在草地上拉起手風琴,吹起來長號;孩子們穿著傳統衣服,歡快地跳著舞,這個小村莊一反往日的如海沉寂,一下子熱鬧起來。

    村裏的年輕人扛來好幾桶牛奶酒,把奶酒倒在玻璃杯裏,比賽誰在最短的時間裏一口喝盡。

    這一刻,村裏的男女老少都圍著嚴森轉,或是唱歌、或是跳舞、或是灌酒、或是撒花……看著這畫麵,秦黎心裏特別自豪,覺得自己的男人不折不扣,就是一個英雄。不光是她的英雄,還是全村的。

    她站著看了一會兒,這時,一個老頭走了過來。他看起來至少有七十多歲,臉上都是皺褶,一手拄著拐杖,一手端著一杯奶酒。

    他問秦黎要不要試試看,這是拿鮮奶兌的奶酒,自家的祖籍秘方,僅此一家。

    見老人一臉期待,秦黎隻好點頭。她翻遍了全身的口袋,也找不出一塊硬幣,不由有些尷尬。

    老頭按住她找錢的手,搖了搖頭,道,“你是我們村莊的救世主,我很感謝你,所以不收你的錢。”

    秦黎受寵若驚地指著自己,“我?救世主?為什麽?”

    老頭道,“現在的年輕人多半都耐不住寂寞,難得有像嚴森這樣性情沉穩、喜歡安靜的孩子,所以每年都是由他上山,替我們工作。把牛群交給他,我們也很放心,可惜他找了一個不安分的老婆。自從他和簡妮離婚這事在村裏傳開,我們就變得忐忑不安起來,生怕他會因此大受打擊,放棄上山放牧。這樣的話,我們百年來的傳統就會成為昨日黃花,但現在看到你願意陪他一起去山上,我就放心了。為這裏的文化傳統得已延續,我必須敬你一杯。”

    秦黎聽了後,不由一陣陣心虛。在山上的最後幾天,她幾乎天天都在盼下山,而且在心裏發了好幾次誓,明年打死也不去了。可聽老人這麽一說,她又動搖了,覺得自己也挺偉大。她皮厚地想,如果嚴森是英雄,那她就是拯救英雄的救世主。哈哈。

    老頭又

    和秦黎叨念了幾句,把秦黎誇得輕飄飄,又再三強調嚴森是個大好人,放棄誰也不能放棄他。秦黎被這話癆老頭噴了一臉口水,又不好意思拒絕,隻能在一邊裝乖陪笑。

    催促著秦黎把奶酒一口悶了,老頭要迴玻璃杯,順便拍了拍秦黎的肩膀,然後就轉身走了。

    看著老頭步履蹣跚的背影,秦黎真是百感交集,原來她的犧牲能拯救整個村莊啊!

    她看了一會兒村民的文化表演,覺得一直站著有些累了,就想找個地方坐一下。不料,一轉身就撞上了一個人,抬頭一看,竟然是簡妮。

    簡妮黑著臉,鼓著眼睛使勁瞪她,就像一隻陰魂不散的惡鬼,硬生生地把秦黎嚇了一大跳。

    看到這個女人,原本的好心情頓時沒了影。這種情況下,她不是應該迴避嗎?怎麽還有臉來湊熱鬧?

    簡妮被下了禁足令,不能靠近嚴森五米,但這是公眾場合,要讓禁足令生效,有點困難。

    秦黎覺得這個女人真是腦袋秀逗了,簡直無藥可治,不想和她有直麵的交集,冷著臉就往別處走。

    見秦黎不理自己,簡妮不甘心地又追了上去,一把拽住她道,“你現在很得意是嗎?不過隻有三個月而已,將來的日子還很長……”

    秦黎甩了下胳膊,甩開她的手,略帶不耐地道,“我和嚴森的將來就不用你操心了,你還是管好自己吧。”

    她的態度讓簡妮很生氣,她突然歇斯底裏地喊了起來,“你在圖什麽,以為我不知道嗎?不就是嚴森家傳下來的那塊林土租地?我呸,明明是個愛慕虛榮的臭女表,還把自己偽裝成純情少女,把嚴森騙得團團轉。你等著,我要向大家揭開你的真麵目。”

    什麽林土租地,秦黎根本不知道,她也不感興趣。雖說清者自清,但這個瘋婆娘口不擇言地毀謗自己,也實在讓人蛋疼。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萬一傳到嚴森耳朵裏,還真以為她有什麽不良居心呢。

    見她皺眉的樣子,簡妮知道是自己的話起了作用,惡毒地笑了起來,“你想和嚴森好?癡心妄想吧。我詛咒你……啊!”

    她的話說了一半,突然一桶涼水從天而降,把簡妮從頭到腳淋個正著。雖然現在才九月,但也足夠透心涼的了。秦黎站在旁邊也濺到了幾滴,一股子奶腥味衝進鼻子,應該是剛才老頭用來招唿她的奶酒。

    一整桶的奶酒,又濕又粘,那感覺不好受啊。

    秦黎抬起頭,瞧見站

    在對麵的馬舒舒,手裏還拎著一隻空桶,顯然剛才之舉是她所為。

    簡妮被澆了後,立即跟殺豬似的叫了起來,轉頭想看是誰幹的。馬舒舒反應也很快,在簡妮看到自己之前,將空木桶一下罩在她的頭上,然後從背後用力推了她一把。趁她踉蹌之際,拉著秦黎轉身就跑。在難民營裏,看著那些女人三天兩頭掐架,馬舒舒也跟著學會了一兩招。

    兩人一口氣跑迴農舍,見後麵沒人追來,才緩了慌張。想到剛才簡妮那慘狀,秦黎隻覺得一陣解氣。

    “這個惡婆娘是誰?”

    對秦黎來說,簡妮是外患,而馬舒舒是內憂,在關鍵時刻,是可以先放下內憂,一致對付外敵。

    “這女人叫簡妮,嚴森的前妻。”

    馬舒舒啊了一聲,一臉驚訝,“嚴森這麽沉靜的人,怎麽會娶那種性格的女人當老婆?”

    秦黎聳聳肩,嚴森不太說起過去,所以她也不是很了解。她唯一知道的就是,他和他前妻是兩小無猜,他父親是雪崩時救人而死,他媽跟人跑了。

    馬舒舒挖不出什麽八卦,就道,“對於這種神經病,不用客氣,給她點顏色讓她知道害怕,就會對你要敬而遠之了,不然下次還是會欺負你。”

    秦黎搖頭,“她哥是個光頭黨,人高馬大的,我可惹不起他。再說,你也說了,她就是個神經病。和一個腦子有病的人較真,豈不是掉價?而且,簡妮這人我知道,就是你越理她越蹦噠的那種。”

    馬舒舒點點頭,順著她的意思道,“這倒也是的。你要不把她當迴事,她反而坐立不安。”

    秦黎看了眼馬舒舒,隻見她春光滿麵,和臨走前的陰鬱灰暗全然不同,就像是脫胎換骨了一般。看來她已經自我調整好了,把那件不開心的事拋去了腦後。

    見秦黎臉上沾了一滴奶酒,馬舒舒從包裏掏出餐巾給她,沒話找話地問,“這三個月你在山上過得怎樣?”

    秦黎,“還不就那樣,過著隱士般的生活。”

    聽秦黎這麽一比喻,馬舒舒眼前立即浮現出一副苦哈哈的畫麵,臉上不由浮起了同情的神色。

    “沒電沒網絡,你每天都是怎麽熬過來的?要換我,一天也扛不住。”

    說到這一點,秦黎也覺得洋洋自得,所以說,嚴森這帥鍋,不是每個人都能hold的住。首先一點,就要忍得住寂寞。

    馬舒舒瞄了秦黎一眼,覺得前奏說得差

    不多了,便小心翼翼地切入主題,道,“對了,黎姐,有一事我要和你說。”

    秦黎問,“什麽事?”

    馬舒舒,“你不在的時候,我借用了一下你的電腦,你不會生氣吧?”

    秦黎有兩台筆記本,一台帶上了山,另一台扔在農舍裏,是舊的,裏麵啥都沒,有時候用來上上網,托馬斯用來打打遊戲。所以,這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見她沒放心上,馬舒舒稍稍地鬆了口氣,問,“你還迴去繼續慶祝嗎?”

    秦黎搖頭,“走了一天,我想洗洗早點睡了。”

    馬舒舒立即點頭,大獻殷勤地道,“那你把髒衣服拿出來,我幫你洗。”

    秦黎道,“不用了,明天我自己洗。”

    馬舒舒,“都是洗衣機洗,又不需要我動手,你就別管了,好好睡一覺去吧。”

    既然她願意勞動,秦黎就卻之不恭了,她迴到房間,泡個熱水澡,順便把頭發洗了。

    不食人間煙火的小龍女還是算了,她就當個能隨時吃肉上網的大俗人吧!剛把自己弄幹淨,準備上床躺一會兒,這時,手機響了。

    她拿起來瞥了眼屏幕,上麵顯示的是一個陌生號碼,而且是0086打頭,是從國內打來的。

    秦黎覺得很奇怪,到德國來的事,沒有告訴任何人,就連她大哥也沒她的電話。她在朋友圈裏發照片,都先把秦明給屏蔽了,免得他看到心裏酸,跑去父母麵前嘰歪。

    那這到底是誰打來的呢?

    秦黎帶著好奇,按下接聽鍵,她還沒來得及說話,電話那頭已經傳來了急切的叫喚,震得耳膜都嗡嗡作響。

    “黎黎啊,是你嗎?”

    這個女聲對秦黎來說,真是太熟悉了,除了她那個得理不饒人的老媽,還會有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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