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倒是難得在外頭吃一次飯,長公主府裏頭有專門的禦用廚子,天南地北的菜都能做,做的還極好,昭和吃飯講究的很,極少在外頭吃。

    今日是聶縉要辦事,正好在外頭,不然誰還在午飯的時間巴巴的跑迴公主府專門為了吃個飯。

    昭和覺得新鮮,上了二樓要了包間,兩人坐定了點了幾樣家常菜,春華和淩藍守在一邊。

    他們門口就是一道珠簾,並不隔音,上下左右坐著的多是今年的進京趕考的士子,議論的熱火朝天,正是說著方才發榜的事情。

    言談之間,聶縉便聽到隔壁的人經常提到沈拂這個名字,頓時心裏很不是滋味。

    昭和問道:“三日後殿試,你要不要去看看熱鬧?”

    聶縉夾了一筷子雞腿肉到昭和的碗裏,說:“不去了,那日正是北值門那邊有事。”

    “也罷,我去湊個熱鬧,到時候告訴你結果。”

    兩個人剛說完,又聽到隔壁包廂裏的人高聲道:“江南才子這迴可是風光了,若是點了頭名狀元,便是公主也要下嫁了!若然是做了駙馬,可不是一步登天的事情嗎?”

    另外幾個人笑他:“說昏話呢!當朝隻有郡主,皇上沒有女兒,哪裏見到一個真的公主?”

    又有一人道:“怎的沒有,那位長公主不是嗎?年方二十許,貌美如花!”

    “人家可才招了駙馬,你這話若是叫駙馬聽去,肯定剁了你。”

    說話的人頓時嬉笑起來:“前朝有個公主招了駙馬,也一樣有男人,前朝不是就有個找了狀元做麵首的?那麵首後來平步青雲直登宰相之位,沈拂據說是江南第一的美男子,你怎知那廝就沒有這個造化?”

    那人話音才落,隻聽得隔壁“砰”的一聲響,似是酒杯砸在桌麵的聲音,又似拳頭捶在桌上的聲音,聲音甚大,倒是叫幾個人嚇了一跳。

    昭和早已笑的前俯後合撐不起腰,她拍著聶縉的肩頭:“瞧你,消消氣,那些人不過是醉了酒胡說八道而已,怎的就跟他們動了氣了?”

    聶縉靠近了她,突然扣著她的腰:“不許笑,沈拂那廝未必就真能做狀元。”

    她啐他一口:“你當我是什麽人了?他是狀元如何不是狀元又如何,我是那樣的人嗎?”

    怕她生氣,他攏著她的肩膀,柔聲道:“吃完飯我送你迴去。”

    昭和笑著

    點點他的鼻子:“這還差不多。”

    三日後殿試如期舉行,考試在文華殿舉行。因為慣例是皇帝主持,雖然元和帝打著嗬欠極想躲懶,但是還是被一大早就拉到了文華殿。

    寬闊的大殿中,布置著考試桌椅,一百名上榜士子都一一坐定了。

    皇帝抽取了考題,三個時辰內交卷。皇帝親自閱卷點出前三甲。

    皇帝寶座之後有一道珠簾,昭和就坐在珠簾後麵,她從簾後看出去,瞧見兩個熟人。

    坐在第一排第四個位置上的是身著白衣的沈拂,而往後第三排身著藍衣的是顧天澤。

    在皇帝兩邊又有弘文館的博士和翰林院大學士坐鎮,四麵鐵甲羽林衛值守,殿中隻聽到沙沙的聲音,安靜的如同無人一般,卻彌漫著一股緊張的氣氛,仿若拉緊的弦。

    元和帝覺得這時間太難熬,他好容易熬過一個時辰,看看鍾漏,還有兩個時辰。

    他坐在椅邊,無奈的扶著額頭,幾乎都要打瞌睡了,他昨晚特地找了西域的舞娘進宮陪酒,到現在都宿醉頭疼呢。

    兩個時辰的時間,隻見席間一個白衣公子站了起來,昭和坐在簾內抬頭一看,那人還真是沈拂,他居然提前答卷了。

    立即有人去將那卷子收起來,呈給皇帝看閱。

    元和帝招了招手,博士和大學士都湊過來瞧,隻見那字寫得龍飛鳳舞,考試要求字跡規整,可偏偏那規整的字裏行間都透出一股子飄逸之態,很是賞心悅目。

    元和帝第一句便讚道:“好字!”

    待得看那文章,又是言辭犀利不失辭藻高華。

    博士們紛紛點頭,低聲對元和帝說:“這位就是會試中拔得頭籌的沈拂。”

    元和帝點了點頭。

    昭和在簾子後頭也好奇的很,低聲道:“將他的卷子給我瞧一瞧。”

    元和帝悄悄遞了過去,昭和一看,隻見那文章裏寫的是策論,講的國家大事,主張“整治吏治,富國強兵”,洋洋灑灑千言,言之有物,有理有據很是犀利。她心中驚詫,沒想到,這個沈拂居然是真的有才。前世她斷了他的入仕之路讓他入後園為麵首,從未想過他是名副其實的治國之才,現在想想當初自己所做的確有些汗顏。

    三個時辰到了,士子們紛紛交卷,元和帝的確喜歡沈拂的文章,但是懶得一個個去細究那些政策什麽的,便都交給博士們去打分。

    當堂考試下一個環節,他倒是很有興趣。

    元和帝對著滿堂才子笑道:“曆史上有才子七步成詩,朕也想來試一試,考校一下眾位的詩才。”

    身邊的博士問:“陛下想以何為題?”

    元和帝眼珠子一轉,望見宮苑外高高的海棠樹,便道:“就以海棠為題吧。博士,你用那銅缶敲打七下,七下停住,屆時需寫下你們的七言絕句,即刻開始!”

    七步成詩,那詩才得有多敏捷,如今要學古人七步成詩,短短時間,如何作詩?

    這話一落下,不少士子額頭上都冒出汗來。

    簾子後麵,昭和捂唇輕笑,元和帝果然很頑皮,分明戲弄這些士子,不過若是真有做的好的詩詞,那當真是文思敏捷的才子了。

    銅缶開始敲打,博士很均勻敲了七下,短短時間一晃即過。

    當下,有人寫得出的,還有抓耳撓腮寫不出的,還有的急的都暈倒了。

    一百人裏,在七錘之中寫出詩詞的不過一半,還沒算那湊字數的。

    博士先挑了一遍,有沒寫完的,有寫了幾個字硬湊的,還有寫的糟糕的,挑來挑去最後挑了七八個人的到了元和帝的跟前。

    元和帝翻了一遍,最後目光落在了一首詩上。

    “東風嫋嫋泛崇光,香霧空蒙月轉廊。隻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

    他本是不愛讀詩詞的人,但是瞧見這一首也不由得覺得好。

    元和帝看那上麵的署名,果然就是方才第一個交卷的沈拂,不由得高興了,道:“沈拂何在?”

    隻見殿下站出來一個素衣公子,霽月清風仿若玉樹。

    他歡喜道:“果然是君子如玉,朕親點你做今朝的狀元,可謂實至名歸!”

    沈拂聽了,頓時愣住了,震驚的喜悅溢滿胸腔,十年苦讀可就是為了今朝,果然……果然是他的狀元了嗎?

    珠簾後,昭和輕歎了一口氣,沈拂啊沈拂,果然狀元之才。

    一場殿試下來,前三甲狀元、榜眼、探花一一點出,其中沈拂為狀元,榜眼是一個叫做齊傲的人,而探花則是顧天澤。

    聽到這個結果,昭和不得不佩服徐老先生了,一門之下兩進士,狀元探花都占齊了。

    沈拂當堂便封了翰林院編修,而顧天澤封了翰林院編纂。

    出了大殿,立即眾位士子都上來恭喜,

    兩個人高興地笑的開了花喜氣洋洋。

    昭和出殿時,想起前世今朝的事情,心中有些感慨,她抬頭,便瞧見聶縉身著銀甲從東門徑直過來。

    她詫異:“你怎麽來了?”

    聶縉過來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抬頭卻瞧著遠處那眾人擁簇的男子,眉眼沉沉的說:“他果然中了狀元了?”

    昭和點頭:“狀元之才,實至名歸。”

    聶縉不由得心中一緊,微微握緊了她的手:“看樣子你對他很是賞識。”

    “難得的人才。”昭和實話實說。

    “你待如何?”聶縉蹙起濃眉。

    挪為己用。這是昭和的打算,不過她也知道聶縉的心思,笑著道:“不如何,瞧你,一提到他眉毛皺成這樣。”

    她撫了撫他的額頭:“咱們迴去吧,今晚你還值守麽?”

    昭和拋了個柔媚的眼波給他,勾的他心兒一顫。

    今日本當是該他值守的,不過昭和都對那廝這般上心了,怎能不好好的去鞏固一下領地呢?

    “是楚離值守。”他眸光一閃,答道,“今晚迴去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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