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裏走過來一個身著水綠色錦裙的女子,挽著兩個秀氣的環髻,粉色的珍珠耳墜子輕輕的晃悠著,臉上帶著一絲溫和而從容的笑容,隻見那女子楊柳眉新月眼,長得甚是秀麗可人,瞧著說不出的舒服。

    “碧媛,你過來!”徐老先生對著孫女招手,指著聶縉道:“這就是祖父從前經常向你提起的聶縉。”

    碧媛看了聶縉一眼,微微一笑,行了一個禮:“碧媛見過聶哥哥。”

    昭和聽著心塞,上前拉過聶縉的手扯到一邊,對著徐老先生道:“老先生,您似乎忘了我們今日來此的正事呢。”

    徐碧媛饒有興致的瞧著眼前這位戴著雪白帷帽的女子,她拉著聶縉,聶縉如此聽她的話,這關係倒是耐心尋味。

    徐老先生有心要留聶縉在這邊吃飯,自然不好為難他們,但是那和田玉的硯台依舊是不肯收的。隻是帶著阿吉到了書房,考校他所學的一點詩文。

    他本是不做多想,覺得這五六歲的孩子能認得幾個字已經是不錯,大不了讀一讀三字經,實在沒什麽好指教的,誰想這娃娃竟是十分聰穎,不但熟讀了詩經就連四書都有所涉獵,一時之間喜不自禁。直到從書房出來,他麵上都帶著喜滋滋的神色,到了昭和等人跟前,直誇阿吉天賦過人,將來必成氣候。

    昭和聽了高興,有心要讓阿吉同徐老先生多相處相處,也好多得些學問上的指點。雖然她嫌棄他一身的迂腐學者氣,但是在人才濟濟的江南這江南鴻儒的名聲豈是容易得的?自然有幾分本事,見他想留聶縉吃飯,便趁機應了下來,一班人幹脆一起留在了徐府做客。

    徐老先生心裏有事,讓碧媛在院子裏頭招唿昭和等人,自己卻把聶縉悄悄拉到一邊,暗搓搓的瞅了昭和一眼,低聲問聶縉:“你同那位姑娘是何關係?”

    聶縉一愣,道:“是朋友。”

    徐先生心裏一咯噔,臉色一時就變了,追問:“什麽樣的朋友?”

    聶縉為難,沒有說話。

    徐先生眼色陰沉了幾分,道:“聶縉,你實話告訴我,那位姑娘是不是已經嫁過人了?我更應該稱她一聲夫人?那麽她的夫君人呢?”

    聶縉按了按額角,為難的說:“已經過世了。”

    徐先生幾乎跳起來,若是他自己的親孫子肯定棒子都下去了,可聶縉是故人的孫子,還是那個滿門抄斬的故人的孫子,他隻得安耐住脾氣,一雙眉毛蹙的如同

    山峰,低沉沉的說:“也就是她是個寡婦!你同一個寡婦鎮日一起,竟也不怕人說三道四?”

    “先生低聲!”聶縉一急,瞧了一眼昭和,見她似乎沒有聽到這才鬆了一口氣。那可是昭和長公主,長公主殿下的脾氣別人不知道,他可是最清楚,若是讓長公主知道別人背地裏說她是個寡婦,這人可是有好果子吃了。

    徐先生有些氣急敗壞了,他恨鐵不成鋼的瞧著聶縉:“我說你……我說你……”他伸出指頭指著聶縉,真是話都說不出來。

    聶縉看著他,這些事情說來話長,一時半刻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即便說了這位頑固的老先生恐怕未必聽得進去。

    他隻能這麽跟老先生說:“先生請放心,我自己做的事情我自己清楚,先生真的無需困擾。”

    徐先生氣的跺腳:“我能放心嗎?!嘖嘖,年輕人啊年輕人,豈不知道,色字頭上一把刀?!”

    碧媛招待昭和在一旁喝茶,那邊牆角兩個人聲音漸高,昭和擰眉看過去,別的話她沒聽到,卻聽到最後一句“色字頭上一把刀!”

    她冷笑了一聲,將手裏的青瓷茶杯擱在桌上,淡淡看向麵前的徐碧媛,道了一句:“徐老先生還真是憂國憂民呢,一把年紀了倒是成天說什麽色啊刀的,合適嗎?”

    碧媛“噗嗤”一笑:“姑娘不必多想,我祖父為人耿直,說話有時是不中聽了些。”

    昭和這時倒是多看了她一眼,這姑娘這番沉穩氣度,在女子裏倒是真少見的。

    她扭頭望去,瞧見書院前院子牆頭上果然盛開著潔白的瓊花,想起昨日在隔壁聽到沈拂的詩詞,當時他應該就在那牆下站著。

    她似不經意的問:“聽聞江南第一才子同白鶴書院關係匪淺,不知道傳言是否屬實?”

    碧媛一怔,烏黑的眼仁轉了一圈,輕笑道:“沈拂是我師兄呢,乃是祖父的學生。”

    “噢!原來如此!”昭和恍然大悟,心裏暗自冷笑。昨日在這裏,今日倒是不知道過來不過來?

    徐老先生同聶縉談了話,走過來時昂首闊步氣咻咻的樣子,看起來臉色不大好,他瞧著昭和對碧媛道:“碧媛,問問這位夫人中午想吃點什麽?”

    夫人?

    昭和臉上的笑容僵住,看向徐世柏。

    他方才稱她一句姑娘,現在轉眼間變成了夫人。雖然她的確是個寡婦,可是這個稱謂變得這麽突然真是讓人很尷尬很

    不悅。

    她冷眼看向聶縉,隻見他一臉無辜又無奈。

    她心道,好啊,聶縉你跟我裝無辜,方才究竟跟這老頭子說什麽,轉眼她就變成夫人了?

    她臉上的笑容隻是僵了一秒,漸漸的加深,對徐碧媛說:“不拘什麽,隻要是當地的特色小菜都行。”

    徐碧媛點了點頭,招來了仆人命令去買菜。

    他們因為人多都坐在小花園的院子中,昭和抬頭時,便瞧見兩個人從花園甬道那邊分花拂柳走過來。

    昭和輕笑,還真是巧呢。

    “既然都是座上嘉賓了,再戴著這帷帽乃是對主人家的不敬,何況自己也不大方便,我這便摘下這帽子吧。”

    其他人並不以為意,江南女子出美女,何況還有徐碧媛珠玉在前,徐府眾人自然不認為昭和的樣貌能高過自家的姑娘去。

    可是就在昭和摘下帷帽的那一刻,徐碧媛真的呆了一下,江南女子靈秀美麗的多了,卻從未見過譬如眼前這位這般國色天香的,肌膚如凝脂一般光滑無暇、五官如同畫筆丹青描上去的一般,真是嫵媚嬌豔身姿婀娜,她烏黑鬢間的那朵瓊花更是襯的姿色無雙昳麗動人。更難得的是,她身材修長□□,比起江南女子的瘦小玲瓏更增添魅惑人心的誘惑。

    那邊甬道走過來的兩個男子抬眸的瞬間,便被這惑人的美顏給吸住了一般,這樣的國色竟是江南都少有的,更何況她身上一份無與倫比的尊貴大方華麗無雙,就如同珍寶一般需要人細細的嗬護。

    顧天澤拉著沈拂躲到柏樹後頭,用手肘頂了頂身邊的男子,道:“不想在這裏竟見到如此絕色啊!”

    沈拂也是看了一怔。

    兩個人竟就此頓住腳步不敢上前了。

    徐老先生看到昭和的廬山真麵目更加不喜,怕是正是這樣的嫵媚嬌態才以一個寡婦的身份誘惑了聶縉呢!

    徐世柏問道:“敢問夫人貴姓?”

    昭和緩啟朱唇:“我姓司徒。”

    徐世柏一愣,司徒,那可是皇家的姓氏,如此氣度華貴又是京都來的,莫非……跟皇家有什麽瓜葛?

    一邊的柏樹後頭,顧天澤驚喜的頂了頂沈拂:“是她!可不就是她嗎?昨日附和你詩文的那個!我就說嘛,人如其聲,聲如其人啊!”

    沈拂定定的看著那女子,她的模樣果然一如她的聲音般吸引人,隻是方才老師叫她的卻是一聲“夫人

    ”,這是何故?

    突的,聽得一聲嗬:“天澤!是不是你?有在背地裏偷看的道理嗎?讀書人書都讀到哪裏去了?!”

    徐世柏板著臉迴頭,卻見柏樹後頭轉出兩個人,一個正是他的不肖弟子顧天澤,另一個卻是他的得意門生沈拂。

    瞧見沈拂,他倒是有點意外。

    昭和抬頭看向沈拂,眉眼之間波光流轉,殷紅唇角微微一勾,心道,重來一迴,本宮偏要叫你,求而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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