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暮一行人的鬧劇令公堂內外呈現短暫的安靜後,再次爆發出熱烈的討論及轟笑聲。

    “當著縣太爺的麵勸人當匪,這牆角挖的咋那麽明目張膽呢?”

    “這群土匪總算走了,不然還搶不到好地方!”

    “小土匪們都比那個大土匪識相。”

    “大土匪並非不識相,而是盲目自信!這你都沒看出來?”

    堂外眾人雖都小聲嘟噥著,但談論的人一多,又變得嘈雜起來,江沐塵再次出聲喝止後才安靜下來。

    田元沒想到自己的話會引來這般大的反應,跪在那裏有些不知所措。

    關欣怡為了安慰他,同樣也是有意為木圍坡正名,開口道:“田大哥太緊張了,木圍坡雖是土匪窩,但他們都種地種糧食自給自足,很少做壞事,不但如此還曾協助過江大人剿匪呢!方才說話的是二當家,為人很仗義,他隻是見你在平河村生活得艱難才好心建議,你不想去他也定不會為難你。”

    她誇張暮為人仗義隻是想寬一寬已經嚇壞了的田元的心,沒有其它想法,但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有人心裏一瞬間打翻了醋壇子。

    為人仗義?他怎麽覺得那土匪除了長得壯實點、聲音大一點外就沒什麽優點了?江沐塵俊臉不自覺黑了黑。

    楊少白見狀在一旁偷笑,為防被發現忙低下頭單手握拳抵住嘴唇。

    姓江的小子也有心塞的時候!你可是有個明晃晃的情敵時刻在心上人身前晃悠,而我雖情路坎坷,但除了他楊少白外,還沒有哪個男人敢去追求顏涼,當然那個姓黃的貪圖美色的狗雜碎除外。

    這麽一想楊少白瞬間心情好受了許多,對於自己獨道的眼光及過人的勇氣突然感到濃濃的驕傲!

    江沐塵與楊少白兩人的心思轉變別人不知道,田元此時很信任關欣怡,聽她說了後提著的心放下了大半,原本還擔心他家事後可能會遭到土匪報複,此時放心了。

    沒多會,衙差便將裏正帶了過來,一路快馬將人押了過來。

    五十多歲裏正上堂時臉色煞白,走路搖搖晃晃的,他在家嗑著瓜子正笑嗬嗬看著小孫子玩鬧,就被突然闖入的衙差拎出家門,他是趴在馬背上被帶過來的,走不直路正常,因為他暈馬了!

    胃被頂得難受,此時沒吐出來還是因著這兩日胃口不好吃的少,晃晃悠悠地走到堂正中跪下,聲音發顫地道:“草民叩見……大人

    。”

    “大人,就是他慫恿的草民找田家麻煩的!”錢老爺見到裏正後有如見到救星般眼睛發亮地指著他嚷嚷。

    裏正在看到堂內跪著的人便猜到是什麽情況了,他心思電轉,知道某些事肯定藏不住,但若讓他將所有罪責都擔在身上那可是萬萬不能的,於是揚聲駁道:“大人,草民隻是在錢老爺麵前提過田家長女姿色不俗,就如同說哪一日天氣比較好般,都是很平常的話語啊!”

    江沐塵看著胖得比錢老爺不承多讓的裏正,問:“你為何要特意提起田家女?敢說沒有特別的目的?”

    裏正頓了頓,道:“因為草民深知錢老爺的喜好,是以我們兩人在一塊聊天時,大多話題都是圍繞在美人上,提到田家女也在情理之中。”

    錢老爺一聽急了,大聲斥道:“是誰說田家女以後好生養一養就能美過錢府所有女人的?是誰非要拉著我去田家門口的?看了人後又是誰說田家無財無勢,很容易就逼他們就範的!你此時撇清關係是怎麽個意思?田元將你們兩家的恩怨都說了,你老小子不厚道!自己恨著田家,還將我給拉下水,虧得我還將你當朋友!”

    裏正也不甘落後,沒好氣地迴嘴:“你自己心思不正還好意思怪我!難道我讓你殺人,你也立刻去殺?我讓你將家裏值錢的東西多送我點,你怎麽不聽?”

    兩人眼看就要吵起來,江沐塵重重拍了下驚堂木:“肅靜!”

    兩人立刻閉了嘴,一個挨了板子身上疼的厲害,一個是渾身發軟胃裏犯惡心嗓子還幹,但是為了撇清罪責,想拉對方下水時吵起架來卻是中氣十足的很。

    關欣怡掃到江沐塵的眼風,開口問裏正:“聽說張家在平河村是大家族?而你家在族中最有地位?”

    “當然。”裏正迴答這話時臉上不自覺地湧現出幾分驕傲,這種優越感令他在麵對富他數十倍的錢老爺時都改變不了。

    “張家為何受尊重?你家為何又在家族中更出挑?”關欣怡繼續問。

    裏正對關欣怡接二連三逼問的行為感到不滿,餘光注意著縣太爺的臉色,見他也是一副要聽的樣子,才忍住不理人的想法,迴道:“當然是我張家族中人最多,曆代以來有出息的人也最多!而村中前兩任裏正均是出自我家,我自也順勢接了長輩們的裏正之職。”

    三任裏正都出自一家,再加上張家族人眾多,可以想見在村中的地位。

    關欣怡點了點頭,了然道:“

    看來無論是威信還是人數,張家都是村中一霸,裏正隨意的一句話在平河村中定是有著至高無上的地位,怪不得當年令郎做出當街調戲良家婦女這等下作事會沒事,反到是受害者一家遭到了不平等待遇!平河村那麽多人都沒有想著為田家鳴不平,到底是是整個村的人都冷血無情缺乏同情心,還是忌憚裏正的狹窄胸心怕遭到報複?”

    平河村上百戶人家,當然不可能所有人都冷血,那原因自然是後者了!

    太好了,這小娘皮開始懟姓張的了,錢老爺眼中閃過一抹快意。

    裏正因著關欣怡前一半誇張家有地位的話還洋洋得意,後一半話則是令他臉由白轉黑,氣道:“你胡說什麽?我兒豈會做出調……騷擾田家婦的事?明明是那婦人不守婦道,懷著身孕都要上街,是她先引誘的我兒!”

    妻子被這般汙蔑,田元腦子轟的一下,什麽理智都沒了,雙目腥紅地要撲過去,被關欣怡眼疾手快地用折扇攔住,勸道:“田大哥冷靜,這裏是公堂!”

    田元理智稍稍恢複了一些,收起要撲過去的架勢,但雙目依然死死瞪著裏正,咬牙:“田某今日真是更深一刻地見識到了裏正的臉皮!”

    錢老爺在一旁重重點頭,他覺得姓田的小子說的太對了!

    關欣怡也很生氣,她冷眼掃過去問:“裏正這話說的有些蹊蹺啊。”

    “哪裏蹊蹺?當年田家窮,田家婦見我家富貴故意勾引我兒,有何奇怪?”

    眼神安撫了下氣得渾身發抖的田元,關欣怡望向強詞奪理的裏正冷笑一聲:“若如你所說是田嫂主動,那她是有多想不開在懷著身孕之時做這等事?還是眾目睽睽之下?你說田家窮她因慕張家富貴才如此,但當時已離她落戶平河村已數年之久,且田家從開始就窮!若她真心有外向,為何不在最開始還未嫁入田家且姿色更佳時接近張大?反到是在嫁為人婦過了幾年苦日子時如此行為?”

    “我怎麽知道她為何這麽做?誰知道她是不是過了幾年苦日子受不住了才如此!”裏正就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

    “好吧,無論怎麽說你都有借口,那麽就從這兩人平時的風評來說!”關欣怡無比厭惡裏正,語氣都不由得透起惡意來,“田嫂自嫁人後,除了前幾年因著為病重婆婆治病出門賣繡帕賺錢外,之後的時日幾乎就沒有出過門!田家住得又離其他人家很遠,論守婦道的女人她絕對算得上數一數二,反到是你家張大時不時就出門亂晃,見到姿色好的女

    人就管不住自己!究竟誰品行不好,平河村的人都知道,他們可能不敢作證,但鎮上的很多做生意的人能作證!”

    錢老爺聞言忙舉起手嚷道:“我也能作證!那張大花心的很,仗著父親是裏正,沒少做出調戲人的事!”

    裏正聽了大怒:“你自己好色,還好意思說我兒子!”

    “我沒否認自己好色,我好色我都光明正大地承認,看上誰想擄誰我同樣不隱瞞,你呢?你兒子那個德行,你怎麽不敢承認?”錢老爺此時此刻真心覺得自己比裏正一家高尚多了,輕蔑地道,“我以前真是瞎了眼,居然與你這麽一個貨色當朋友!”

    “你!”裏正氣得臉更黑了。

    關欣怡再次開口,指著裏正道:“還有一點本狀師想請教!你既然說當年是田嫂當年勾引張大,那為何事後在田大哥將張大打成重傷後你張家不敢將其告上公堂?”

    “那是我張家大度!”

    就等著你這句話呢!關欣怡立刻接話:“大度?大度為何將田家擠兌得全家搬去偏遠之處住茅草棚子?大度為何不讓其給村裏孩子啟蒙?又為何田家想買荒地開墾你都不允許?”

    裏正理虧,被質問的一時不知如何開口,肥臉脹得難受。

    “無論是給村裏孩子啟蒙,還是開墾荒地,田家這都是善意之舉,是利村利民的好事,結果你身為裏正為一己之私居然拒絕他!為了令他一家不好過,你連村民們的利益都枉顧!你還有什麽臉麵當一村的裏正?前兩任裏正積累的好名聲都被你給毀了!我若是你早羞愧地打兒子一頓後主動讓出裏正之職,這樣好歹還能挽迴一點點臉麵,不然……嗬嗬。”關欣怡一臉鄙夷,說完後搖了搖頭。

    堂外聽審的也有個別人是平河村的,裏正一家做的某些事他們也很看不過眼,無奈不敢得罪張家,就怕如田家那般被報複得日子過不下去,此時聽關欣怡將裏正陰暗的一麵挑到明麵上講,隻覺得無比解氣。

    裏正自父親手中接下裏正這一職起便過著受人敬仰的日子,突然被關欣怡當眾批評,他老臉掛不住,氣得直咬牙,目光惡狠狠地瞪向她。

    江沐塵見裏正目含惡意,心中不悅,開口道:“當年的事究竟如何,查一查便見分曉!不但如此,還得將田家婦及張大兩人的平生都要查,家人所作所為也不放過!為惡的一方壞事定不隻是做了一件,本官就趁這個機會好好調查一番,就當是給所有受害者一個交代,兩位意下如休?”

    田元聞言,激動地磕頭:“大人英明!草民在這裏代所有被張家及錢家擠兌過欺負過的人家感謝您老人家!”

    反觀裏正則有如被點了穴般傻住,嚇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孰對孰錯,從兩人此時的反應便能看的出來,如此鮮明的對比令堂外的眾人都忍不住嘲笑出聲。

    關欣怡看了眼江沐塵,猜到他的用意,跟著開口:“原本僅僅是當年張大是否調皮良家婦女的小事,最後卻發展成要勞煩官府差大哥們詳查,拔出蘿卜帶出泥的道理大家都懂,具體能查出什麽本狀師還真的很期待!”

    “草民也很期待!”田元接話。

    我不期待!錢老爺心中呐喊,查裏正一家就行,怎麽將他也攪和進去了?

    裏正這一次是真正被嚇住了,這麽多年,利用職位之便他真沒少做見不得光的買賣,類似以公謀私報複田家的事也沒少做,真要查起來,他不光彩不說,整個家都要受到連累!

    是認了當年的事受罰了事,還是被查出更多的貓膩害全家都得不著好,裏正兩相比較了番心中天平立刻有了傾斜,天人交戰一番後重重磕頭:“大人,草民老糊塗了,其實當年的事確實是犬子的錯,害田家婦差點小產是事實,當年因為理虧,犬子被打傷也沒太追究,但那畢竟是田家長子,草民氣不過,便暗地裏排擠田家,村中人都看張家臉色行事,見我們不喜田家,他們也不敢去親近田家人了。”

    “所以,錢老爺想強搶田家女的事與你也脫不了幹係了?”關欣怡質問。

    裏正頓了頓,咬牙道:“提田家女一事我確實是懷了不光彩的目的,但這檔子事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我隻稍稍一提姓錢的便上鉤,這可不能都怪我!”

    “不怪你怪誰?沒有你我能遭遇這等事嗎?”錢老爺生氣地還嘴。

    到了這個地步,兩人還在狗咬狗互推推卸責任,人品均很堪憂,在場眾人紛紛對二人表示不恥。

    原本隻是個算不上大的糾紛,兩個始作俑者都招了認,官司打到此時便能結束了。

    江沐塵拍了下驚堂木,沉聲道:“錢貴派人盜走田家糧食視為偷竊,因所盜數量不足二兩銀子,原封歸還所盜之物後杖刑七十、拘留十五日;強搶民女未遂且扭曲事實真相散布不利於他人謠言,處賠償受害者銀錢十兩後杖責五十!”

    因著錢貴剛挨過打,再受杖刑就得見閻王了,是以這一共一百二十板會在他被關

    入牢房期間分批次打。

    錢貴在家過的是什麽日子?進了牢房又得是什麽日子?他不願,但沒辦法,最後隻得不甘不願地叩頭口不對心地道:“草民謝過大人。”

    錢老爺的罪責說完後,江沐塵開始處理裏正,道:“錢貴所為均因裏正而起,因錢貴強搶民女未遂,裏正除杖責五十外,同樣要賠償田家十兩銀子作為補償!裏正因心胸狹窄,以權謀私且枉顧村民利益,即日起削去裏正之職,出獄後在家反省!當年的事即便過去再久,那也是事實存在,是以張大調戲良家婦女致其差點小產,雙罪並罰,杖一百五十板,服刑一年!”

    其實仔細想想,錢貴和裏正的罪名並不算太大,因田蕊並沒有被擄走,但江沐塵還是重判了,因著兩人行為惡劣且到處散播謠言影響極壞,是以加重刑罰並不過分。

    至於兩家都要賠償田家銀子一事,便是江沐塵故意而為了,為照顧田家,也為打心懷不正的兩人的臉,何樂而不為?

    官司就這麽打完了,那兩個欺負他們的壞人都遭到了懲罰!田元激動得流下了眼淚,這是喜悅之淚,他重重向江沐塵磕了三個頭,大聲道:“謝大人為草民做主,大人您就是青天,有您在,青山縣百姓們有福啊!”

    田元的聲音中含滿了感激之情,加上惡人確實都受到了應有的懲罰,堂外的百姓們的情緒也受到了感染,有幾人大聲喊起來:“大人英明!”

    其他人見狀也跟著喊起來,一時間公堂外都是高昂的喊聲,百姓們眼中也均流露著濃濃的崇敬愛戴之意。

    感受到這麽多人由衷的敬意,江沐塵心底被觸動,俊臉忍不住揚起了溫暖又親和的笑意。

    江沐塵很少在眾人麵前笑得這般愉悅,美男一笑,令堂外的女人們很多都尖叫起來,包括一直在堂外眼睛緊緊注視著他的林妍。

    聽到數道來自女子的讚歎聲,關欣怡用有些發涼的目光掃了眼正笑得萬分迷人的江沐塵。

    一抬頭正好看到關欣怡表情的楊少白不禁挑了挑眉,心底感慨,這次輪到她吃醋了,不知何時他家顏涼能因為他受女子歡迎也這般明顯地吃一迴醋呢?好像有些癡心妄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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