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鋪店兩夫妻的家離店裏有約六七裏路程,不算遠,這些情況是事先她就打聽好的,張姓兩夫妻每日趕著驢車來往在家與鋪子之間,每隔幾日張老板會留在米鋪裏看店。

    張家宅子並不大,小小的一處院,關欣怡打聽到張家夫婦有兩個兒子,均已成親生子,一大家子人就擠在這小小院子裏,屋子擠著屋子,恨不得這間房中誰放個響屁另一間屋子的人都能聽得見!

    張家日子過得遠不如安家好,院牆不高,更沒錢請護衛,是以關欣怡無論是翻牆還是挨個房間聽壁角都不用擔心有高手發現。

    今日張家院子有點冷清,黑漆漆一片,初步估計,三間正房與四間廂房起碼有兩個屋子裏沒人。

    關欣怡這次沒有選擇半夜出來,而是挑的一般人正準備入睡的時候。

    先去正房門口,趴在窗戶處偷聽。

    肖氏斷了腿,作為丈夫的張二最近幾日都迴家住。

    “哎喲喂。”一道痛苦的女聲響起。

    “怎麽了?怎麽了?又抻著腿了?”張二焦急的聲音立刻傳來。

    肖氏吸著氣道:“這腿真是要命,傷筋動骨一百天,少個人就少個勞動力,咱們鋪子裏的活計都壓在當家的你一個人身上,真是苦了你了,大郎二郎還要在家拾掇那幾畝地,以前總愁米鋪生意不好,我腿折了後都慶幸咱鋪子生意冷清了,不然你一個人如何忙得過來?請夥計又多筆開銷,再說我又不放心!”

    張二愧疚地道:“都是我沒本事,不然的話給你買貴的藥好的補品,何至於受這麽大的罪!”

    “好了當家的,就隻是這兩天,咱們馬上就有錢了。”肖氏說完後沒再開口,張二長籲短歎了會兒後唿吸也屈於平緩,很快便打起唿嚕來。

    馬上就有錢了?關欣怡眸中閃過冷意,冷冷盯了窗戶一會後又悄悄移至廂房處。

    廂房裏挨著正房的那兩間屋子沒人,最接近正門處的廂房有人住,此時也在說話。

    “二郎,咱們得想想辦法和大哥大嫂他們商量著勸爹娘分家!好端端的爹居然有了外心,那個慕容氏我見過幾迴,比咱娘好看年輕多了!爹如果真為了她與咱娘和離,娶那慕容氏是一筆銀子不說,若生了孩子以後可是要分家產的,咱們得趁著新人沒進門前就將家分好了!”

    “你這婆娘想太多了吧?還沒影的事瞎想什麽?睡覺!”

    “二郎,你當大嫂迴娘家做什麽了?

    就是找娘家人出主意迴來好分家的!”

    “什麽?”

    “大嫂兩口子商量這事時我偷聽到了!慕容氏那女人都將咱娘腿打斷了,這麽厲害的女人若進了門還不得將爹吃得死死的?到時咱們在她手底下過活還能得著啥?這家產就得提前分好!”

    感情這是斷定娘親會嫁進來?關欣怡有點後悔來偷聽,真心將自己惡心著了。

    那個叫二郎的沉默了會,隨後開始與媳婦兒小聲討論起怎麽聯合兄嫂鬧分家事宜,因著這邊離正房遠,隔壁兄嫂又不在家,是以小兩口小聲商量到不擔心會被爹娘聽到。

    關欣怡鐵青著臉聽了會實在待不住,翻出牆頭準備迴家。

    此時正處就寢時間,路上所有鋪子小吃攤都關了門,街道上安靜得很,關欣怡身穿夜行衣但臉上是沒有半分遮掩的,是以不知迴家途中被人看到了。

    楊少白剛自木圍坡迴來,看到一身黑衣的關欣怡還有些驚訝,想上前打聲招唿,但想到自己此時的樣子實在不適合露麵,便趁她沒發現時忙施展輕功匆匆迴衙門。

    江沐塵還沒睡,在書房裏整理著相關文書,楊少白進來時他抬頭看了眼,頓了頓後道:“又去木圍坡了?”

    “你怎麽知道?”楊少白沒好氣地在椅上坐下來,俊俏的臉又被眼角明晃晃的一大片青影響了形象。

    “若是被別人打傷,你進門根本不會是這個心平氣和的樣子,隻有那位顏大當家才能做到打了你還讓你甘之如飴。”江沐塵神色淡淡,但語氣卻頗有些幸災樂禍。

    楊少白抬手輕觸了下眼角,不滿地看向江沐塵:“還是兄弟嗎?朋友被打你怎麽還好意思幸災樂禍?”

    “那我這便帶官差去圍剿木圍坡如何?”

    “去你的!你敢做一下試試!”

    江沐塵好笑地看著反應強烈的男人:“我這邊最近忙得很,你卻還有時間去會心上人,被打也是活該。”

    “什、什麽心上人?你說誰是心上人!”楊少白跳起來大怒。

    “哦?你近來的表現這般異常,我眼睛又沒瞎會看不出來?”

    楊少白臉青一陣紅一陣,他是喜歡顏涼,但在沒獲得美人芳心前他不想讓人知道!即便被人猜到也不能當麵說出來啊!

    氣極敗壞中的楊少白突然想到了迴擊的法子,立刻收起羞惱,笑得頗有些不懷好意:“話說我剛剛迴來的時候碰到了個人,你認

    識。”

    江沐塵表情一凜,眼裏充滿提防:“你遇見了誰?”

    “還能是誰?關家大小姐唄!你猜她在幹什麽?穿著夜行衣定是準備做什麽壞事,或是做完了壞事剛迴來,這大半夜的一名貌美女子獨自行走在路上會遇到何事不用我說你也猜得到。”

    江沐塵是很理智的人,聞言明顯不相信:“若她真遇了麻煩你會袖手旁觀?”

    “你這話說的,我可是極重形象的人,此時眼角泛青能見人嗎?再者說,我右手手腕骨折了還沒恢複好,能不動手便不動手。”見江沐塵依然不為所動,他挑挑眉,“你也別擔心,關姑娘雖說功夫不如你我,但收拾等閑宵小還是不在話下的,此時想必已然收拾了歹人迴家了。”

    江沐塵斂眸沒說話,將書桌上文書都整理好後突然道:“你不覺得此時應該弄個煮蛋滾滾你的眼角?”

    一被提醒,楊少白驚唿一聲忙跳起來就向外跑去,最近事忙老要見人,他可不能以這副德行出麵見人!

    因著廚房裏下人都睡了,且不想自己被打的事被更多人知道,於是楊少白鬼鬼祟祟地自己在廚房裏燒水煮蛋,一邊燒水一邊偷偷往窗外看,當看到一抹熟悉的人影迅速掠過牆翻出去後他哼了聲:“好意思嘲笑我,自己還不是一刻都坐不住跑出去想英雄救美了嗎?切。”

    江沐塵出了縣衙後才想起忘了問關欣怡是在哪個方向,事態緊急,他隻能一路都在屋頂和樹上等高處遊走,施展輕功在高空中借力向關家方向行去。

    許是他運氣好,臨近關家時處於高處的江沐塵立刻便發現了關欣怡的身影,忙提氣向她所在方向飛速而去。

    感覺到身後有人,關欣怡抽出鞭子迴身凜聲喝斥:“誰!”

    “是我。”話音一落,江沐塵收勢落在了她身前。

    “江大人?”關欣怡沒想到是他,驚訝地問,“這麽晚了大人您出來有事?”

    江沐塵目光在她身上快速掃過後道:“以後有事盡量別夜間出門,獨自出行畢竟不安全。”

    關欣怡聽出了他話語中的關心,心頭一暖笑道:“江大人無須擔心,我的功夫還算過得去,再說這次沒在外耽擱太久,一路上都沒有遇到人。”

    在她臉上凝視了片刻後,江沐塵已經很肯定她說的是實話,楊少白在說瞎話,這個死小子!

    “大人是出來有要事忙嗎?那我先不打擾……”夜色下,她獨自麵對風神

    俊朗的年輕男子感覺有些緊張,下意識想逃。

    江沐塵看出了她想走,立刻道:“不是為公事,我是專門來找你的。”

    “什麽?”關欣怡吃驚地睜大眼。

    “有人稟報說看到你一身夜行衣走在街道上,近來青山縣發生了很多事也多了些外來客,我不放心你的安然便出了縣衙。”江沐塵說的都是事實,是以很自然地便將這些話說了出來。

    關欣怡僵在原地,睜大美眸看著他不可置信地問:“大人居然因為擔心我的安危便特地趕了過來?”

    江沐塵唇角微微揚起一抹弧度,俊臉在微弱的月光顯得格外迷人,他用低沉、充滿感性的聲音道:“關姑娘難道忘了你昨晚給我寫的信?”

    “信”這個字眼有如被火苗點燃了的煙花,轟的一下,關欣怡臉紅了個底透:“大、大人,那個信的事……”

    “兩情相悅?”江沐塵眉眼間流動著醉人的笑意,望著一副恨不得將自己埋起來的女子,“我以前沒有與女子兩情相悅過,於這方麵不甚了解,想必你也沒有,於是我覺得趁著官司還未開始,我們不防先試著熟悉一下?”

    “熟悉什麽?”關欣怡從來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因為某位男子臊得想撒腿就跑,可偏偏此時雙腿就如被釘在了地上似的根本動不了。

    江沐塵擰眉思索了會,突然伸手輕輕握住她因緊張而泛涼的手:“兩情相悅的男女,握著對方的手應該是很平常的事情。”

    可是此時娘親不在這裏啊!做戲給誰看?關欣怡低頭看著自己被他的大掌握住的手,腦子一片空白,理智告訴她應該立刻甩開他的手,但是她偏偏就如被閃電擊過般神思都不屬於她了。

    其實不怪她如此不爭氣,夜色下,氣氛正好,被無論是模樣還是氣質都屬上乘的美男子握住手,哪個女人會毫無反應?

    江沐塵握住關欣怡柔軟的手那一刻,心猛地漏跳一拍,這等“唐突”的事他隻有在認識她後才做過,如上次在嘯風寨將她抱上樹後撫其淩亂發絲,這次卻是直接明目張膽地握了她的手!

    好一會,關欣怡終於自意亂情迷中找迴神智,用力收迴手,退後一步道:“大人,方才的事就當是今夜月色太美,我們各自迴去後就當什麽都沒發生過。”

    看著轉眼便恢複成一副冷靜模樣的關欣怡,江沐塵輕歎口氣,撚了撚手指,莫名地覺得指心有些空虛。

    “關姑娘見諒,方才是我唐突了

    。”江沐塵看著她,覺得真的當什麽都沒發生過又很不甘心,剛剛握住手的那一瞬間他明顯地感覺到兩人都或多或少有所觸動,眼見她要走,忙道,“我會配合你在令堂麵前做戲,官司上的事若有什麽難事盡管開口,我一定幫忙。”

    一說起官司的事,關欣怡紊亂的心終於緩慢平靜下來,她正色道:“確實有件事要請大人幫忙,明日讓如意去縣衙送信給你。”

    江沐塵有些不舍得就這麽分開,但他畢竟性情內斂,今晚做出這般舉動已經很出乎了他自己的意料,可能就像她說的那樣,隻怪今夜月色太好吧?

    關欣怡不敢再停留,步履匆匆地迴了家,她知道他一直在身後看著,硬著頭皮埋頭狂奔一路都沒有迴頭。

    入夜,兩人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想著見麵時所有的細節與對話,想著想著彼此都有些失眠了。

    感情的事次日一早兩人便不再去糾結,因為他們都有重要的事要做,無暇分心它想。

    關欣怡整日都在忙著明日官司的事,此時在她心目中沒有什麽比慕容蓮更重要的了。

    一日很快過去,到了開堂時間,關欣怡再一次出現在了公堂之上,身份依然是代訴,不同的是這次黃興也來湊熱鬧了,他的身份是旁聽,主審依然是江沐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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