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上堂的事,關二河自是百般不同意,沒有哪個真心疼愛小輩的長輩會答應這等事。

    關欣怡費盡口舌,將江沐塵當初在茶樓誇她為家人上堂實屬了不起的話說了,還說她可能骨子裏流著關二河的血,就是喜歡上公堂為人打官司。

    當然最終說服關二河的是慕容蓮的名聲,因著對方狀告慕容蓮勾引其丈夫還惡意將其腿打斷,若官司輸了慕容蓮會落個勾引有婦之夫的不良名聲,即便勉強贏也會給人落下不好的印象。

    “爹,咱們青山縣總共就沒有幾個狀師,其他狀師因著爹風頭過盛不會真心幫娘親,唯一適合替她打這場官司的就是女兒了!”關欣怡苦口婆心地勸,她不在意上公堂於名聲不好,與這些比起來,娘親更重要!

    “女兒就是這樣的人,若因上公堂一事令人不敢求娶,那這等人家我也不屑嫁進去!真正懂我愛我之人不會因著這點小事就用異樣眼光看我!”關欣怡骨子裏是驕傲的,看不起她的男人,她也打心裏看不上。

    道理確實是這個道理,但心裏這關卻不那麽容易過,關二河頭發都快被他抓掉了,最終權衡利弊後終於答應了女兒上公堂。

    “我這邊同意了,你娘那邊可不一定會同意。”關二河望著與原配模樣相似的女兒,暗歎母女兩人不但模樣一樣,性情也很想像。

    說服了一方,關欣怡總算鬆了口氣,安慰道:“爹放心,娘那邊我這就去與她說。”

    關欣怡說完就匆匆忙忙地出了門,這陣子因著要躲著那個姓黃的雜碎,她很少出門,去娘親那邊的次數也大大減少,不然的話何以出了這麽大的事她居然非第一時間知道!

    慕容蓮的鋪子再次關門,當年她買下這個鋪子就是看中麵積夠大,前院可以開鋪子做生意,後麵則是住處,這對孤身開鋪子做生意的女子來說格外方便。

    關欣怡過去時,一身短衫長褲打扮的慕容蓮正在院中練拳,拳頭武得虎虎生風,臉上半點沒有被官司纏身的煩惱。

    看著活得這般肆意灑脫的娘,關欣怡心頭湧上濃濃的自豪,怪不得這麽多年爹爹都對娘親一直念念不忘。

    “你來了。”慕容蓮收拳輕唿一口氣,一套拳打下來額上不見半分汗珠。

    慕容蓮家中有兩名婆子,一個負責廚房采買做飯,一個負責灑掃做雜事,當年她出嫁時嫁妝頗豐,和離後嫁妝都帶走了,是以才有錢在熱鬧的街市上買下帶後院的鋪子,還能請下人。

    “娘,咱們進去說吧。”關欣怡挽著慕容蓮的胳膊進屋,屋內有婆子剛剛沏好的茶。

    知道女兒是為何來的,沒等她問,慕容蓮便先說了起來。

    胭脂鋪子斜對麵有一家開米鋪的店,店內是夫妻兩人在經營,年紀都是四十多歲,老板姓張,老板娘姓肖。

    原本大家都在一條街上做生意,見麵也都彼此有話說,誰想原本平靜的生活在不久前被打斷。

    “安家大老爺的事剛過去沒兩天,不知為何那米鋪店老板娘肖氏便開始對我有意見起來,每次見麵她都陰陽怪氣地說話,原本我也沒太放在心上,直到有一日她突然上門指著我鼻子罵狐狸精勾引她男人,我才大發脾氣拿掃帚將她趕了出去。”

    其實她當時想一腳踹出去的,但考慮對方是女人,隻能退而求其次拿掃帚。

    關欣怡聞言很生氣,俏臉氣得通紅:“真是豈有此理,一個兩個的都這麽欺負人!娘雖然和離了,但還是有家人關心的!”

    但凡和離了的女人都處於弱勢地位,即便慕容蓮會功夫,但因著是一個人生活,依然被人輕視。

    慕容蓮拍了拍女兒的手,情緒未見太多起伏:“那個姓張的長了一副老實樣,娘真沒看出來他對我有不良企圖,與他見麵從來不會多說話,誰想會憑白惹了一身腥!附近鋪子裏所有的老板夥計我見到都會點頭打招唿,畢竟是相識多年的人,難道以後見麵都要裝不認識?”

    看娘親這般,關欣怡心頭泛起絲絲酸意,娘親此時能這般平靜,無非是類似的事情發生過太多次已經麻木罷了!上一次是安大老爺鬧得太過分才傳得眾人皆知,這一次是對方要上公堂,所以她才聽說了,以往那些被母親刻意瞞著下來的煩心事又有多少?

    “娘,您真不容易。”關欣怡摟住慕容蓮將頭窩進她軟軟香香的脖頸中,兩眼酸酸的,這世道對女人太不公平,無論是和離的婦人還是年紀到了卻遲遲不嫁人的女子,都是被人輕視的存在。

    女兒心疼自己,慕容蓮感覺很窩心,笑了笑:“好了,娘根本不在意這些,以前與你外公外婆他們走鏢時還受過重傷呢,與當年的危險比起來,被人言語汙辱下又算得了什麽?”

    “那惡婦之所以會這般汙辱我,是因為當時娘將其趕出門時曾警告她若再來鬧事就打斷她的腿!當時周遭很多店鋪都開著,采買的人也多,聽到娘親這句話的人很多,那惡婦不知為何腿真的斷了,於是便死咬住這句話想將

    她斷腿的原因賴到娘頭上。”

    真是欺人太甚!關欣怡想立刻出門將那肖氏揍一頓,隻是她知道此時若是收拾了肖氏,會連累得娘親更難作人。

    “娘,您的性子我們太了解了,很多時候並非抱著清者自清的態度便真的就會被判清白了,尤其在公堂之上,那肖氏敢這麽做,定是極為難纏的婦人,娘需要有人替您辯訴,您不願爹上堂,女兒可以!”關欣怡終於說了今日來的目的。

    慕容蓮下意識便要拒絕,關欣怡搶在其前頭開口:“娘,這也是縣太爺的意思!”

    “縣太爺?”慕容蓮詫異地挑眉。

    沒辦法了,為了盡快達到目的,隻能打著江沐塵的旗號說事了!關欣怡臉微微流露出幾分扭捏來:“縣太爺說喜歡看女兒在公堂上與人唇槍舌劍的樣子!”

    一旁的如意聞言眼珠子差點瞪凸出來,嘴角抽搐了幾下後悄悄移步到慕容蓮看不到的地方,她怕自己控製不住露出什麽不妥的表情來害小姐一通瞎話白說了。

    “他……居然這麽和你說?”慕容蓮吃驚得很。

    “是啊。”關欣怡第一句謊話說完,後麵再說到是自然了些,垂下頭扭捏地道,“縣太爺幫了女兒很多次的事娘也知道,他還時常來關家作客,明明可以不用親自過去的事他偏偏親自過去,還背地裏說喜歡看女兒上公堂的樣子。女兒長這麽大,還是頭一次被如此優秀的男子親口說欣賞。再說、再說女兒也很想見他,大人平時那麽忙,隻有公堂上才能近距離地看到他,娘啊,您就答應女兒吧!”

    關欣怡低下頭原本是為掩飾說謊被發現,誰想說著說著便將自己說得臉紅心跳,自然而然扭捏起來,說完後抬起頭的她麵頰紅嫣嫣的,像是抹了上等胭脂般,雙眼都水潤潤的像是被泉水洗過。

    慕容蓮睜大眼看著一副春心萌動的女兒,心頭泛起驚濤駭浪,她的女兒她最了解,長到十七歲從來沒有將哪個男人放在眼裏過,更沒有露出羞澀扭捏的小女兒情態過,結果今日她卻為了那個年輕的縣太爺像個陷入情網的純情小姑娘般害羞了!

    一旁的如意被雷得頭發梢都要翹起來了,她沒想到自家小姐說起瞎話來能逼真成這個樣子!她暗示了多少次縣太爺對小姐不一般了?可是小姐從來都是訓斥她想太多,結果今日她自己說起縣太爺的異常表現來到是頭頭是道!

    “你不會是真心喜歡上縣太爺了吧?”慕容蓮對這段感情非常不看好,焦慮地道,“他一看就是出身

    名門的公子哥,還是京城來的,咱們小門小戶可配不上人家!”

    關欣怡謊言說得太成功,將自己都“騙”得芳心砰砰亂跳,聽到慕容蓮的話仿如一桶冷水澆下來,令她自雲端跌迴地上。

    不管怎麽說謊言還是要繼續,她麵上不動聲色,繼續擺出陷入情網的模樣:“女兒覺得縣太爺不是玩弄女子感情的人!他若是撩撥了我,定是有把握說服他的家人,哎呀娘別操心這些了,目前是您的官司要緊!”

    慕容蓮很不是滋味,以前女兒不動心她愁,如今女兒好容易識得了情滋味,對方卻是個高不可攀的人,她這個作娘的更愁了!有心想斷了她的念想,但看著難得露出小女兒情態的關欣怡,湧到嘴邊的話卻是說什麽都不忍心說出來。

    關欣怡像說服關二河那般,唱念俱佳,總算說服了慕容蓮自己為其辯訴。

    主仆兩人迴家時,如意忍了很久的心終於忍不住了:“小姐,奴婢剛發現原來你說起瞎話來簡直能驚天地泣鬼神啊!奴婢差點以為你鬼附身了呢!”小姐當時的樣子怎麽看都像是真的與縣太爺有一腿了!

    “不然能怎樣?之前我因為關欣桐上堂娘親都百般阻攔,何況這次是為了她?”關欣怡也為自己騙了母親感到愧疚,但不後悔,“娘親的性子你難道不清楚?若我不拿感情的事騙她,她是寧願自己去死都不會同意我為她上堂的!”

    如意也了解前夫人的性子,隻是她還是震驚於小姐說的謊話,不時拿眼掃走在側前方的主子:“小姐,你當時說那些話的時候是否覺得實情就是那樣的?縣……那個誰有情,你也有意?”

    “死丫頭皮癢了吧?管到你主子頭上了!”關欣怡惱羞成怒。

    哼,她家小姐這是做賊心虛呢!以為說話大聲些就能掩蓋什麽嗎?孰不知身為貼身又貼心丫環的她早已看穿了一切!

    迴到家後,關欣怡在房裏心緒起伏了很久,最後開始磨墨拿筆寫字。

    關欣怡的字很絹秀很好看,幼時練字下過一番功夫,她自幼便聰明,學什麽都快。

    寫幾句覺得不妥揉成團扔掉繼續寫,寫了幾個字又覺得不妥繼續扔,等扔了滿地紙後終於勉強寫出個令自己滿意的信來,吹幹墨將之放入信封內封好遞給如意:“你將信送去縣衙。”

    如意接過來一看,隻見信封上寫著“縣太爺親啟”的字樣,她神色古怪地看了眼自家主子,在對方即將發火之時忙拿著信跑了。

    當

    晚,江沐塵自楊少白手中收到了兩封信,一個是如意送來的,一個則是慕容蓮送來的。

    因著縣太爺行情太好,寫情詩寫情話告白的信件過多,是以所有信件都是先經過楊少白的手,他覺得有用的才會送去給江沐塵過目。

    “放心,這兩封信都是封著口的,我沒看過。”楊少白往榻上一臥,不甘地想著什麽時候那個暴力女也給自己寫封信呢?

    江沐塵看著兩封信,糾結了片刻後先拿起慕容蓮的信打開,隻見上麵寫著:江大人,你若有心便善待小女,若無心請遠離。

    這是何意?難道他的心思被慕容蓮看出來了?江沐塵下意識搖頭,很久沒有見過麵的人是如何看出來的?

    擰著濃眉懷著疑惑將關欣怡的信拿了出來,看完後才弄清楚前因後果,頓時哭笑不得。

    關欣怡的信也很簡單,寫道:為了說服娘親允我上堂,騙其說你我兩情相悅,望大人幫忙做戲至官司結束,拜謝!

    “什麽好事令你笑成這樣?”楊少白見好友要笑不笑的詭異模樣,好奇地問。

    江沐塵不動聲色地將兩封信放入桌上的小箱子內鎖好,輕咳了下道:“沒什麽,說的是兩日後有關慕容氏官司的事。”

    因著最近忙無名屍體的案子,江沐塵將肖氏狀告慕容蓮的官司安排在了兩日後。

    楊少白根本不信,鄙夷地撇嘴:“如果是這麽正經的事你會笑得那麽騷?”

    自己很正常的笑怎麽在他嘴裏就成了騷?江沐塵俊臉一黑,拿起硯台擲了過去:“滾出去!”

    抬手接住硯台,楊少白愈發好奇了,坐起身:“我真該提前看看信裏寫什麽的。”

    江沐塵淡淡的目光掃過去:“本官覺得是時候認真查一查木圍坡了!”

    “別!”楊少白聞言臉色立變,坐起身沒好氣地道,“開個玩笑都這麽小氣,我又不會真的看信!”這麽在意自己的玩笑,江沐塵對關欣怡感情很不一般啊!

    他也是在說笑,但楊少白就是半點玩笑都開不起,這說明什麽?江沐塵掃著一臉在意的好友,看來那位大當家在楊少白心中地位極不一般啊!

    當晚,關欣怡偷偷出了門,她要去查一查那個姓肖的惡婦,搜集些有用信息為後日上堂打官司做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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