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嘉明被嚴青一頓痛喝,這會兒已經徹底清醒了過來。

    他訥訥地站在原地,臉上神情很是僵硬。

    軍營……

    那軍營之中據說苦的很,哪裏是人呆的地方!

    去年那位孔大公子憑家裏關係在軍營裏謀了個位置,在裏頭呆了不到十天,就灰頭土臉地偷偷溜迴了家裏,打死也不肯再去了。

    ——

    孔大公子剛迴來第二天,平日裏玩得好的幾個公子哥兒就將人請到了京城最大的酒樓,圍著這位“逃兵”好一陣嘲笑。

    嚴嘉明當時也去了,聽說這位孔公子做了逃兵,心中也難免有些看不起。

    黑瘦了一大圈的孔大公子卻是跟八輩子沒吃過飯一樣,在眾人異樣的眼光中,風卷殘雲般將桌上的美味佳肴掃蕩一空。

    孔大公子酒足飯飽,才用銀簽閑閑地剔著牙,沒骨頭似的癱在太師椅上,掃了眾人一眼,渾不在意地哼道,

    “你們倒是去試試,反正老子是再也不想去那鬼地方了。吃的都是些什麽玩意兒,又累又苦,他=娘的比狗還不如!”

    ——

    一邊說,一邊憤憤地挽了袖子給他們瞧,胳膊上青青紫紫的,都是訓練搏鬥的時候被人摔出來的。

    “這還算輕的呢,老子身上就沒一塊好的地方,再不迴來,老子半條命都要沒了。”

    這倒也確實怪不得他,這些公子哥兒嬌生慣養的,平日就是有了什麽事兒,也自有仆從幫忙,哪裏需要他們親自動手。

    活了這麽些年,怕是第一次受這麽大的苦頭。

    眾人見他麵黃肌瘦的模樣,全不似前些時候的瀟灑,倒真是受足了苦。

    等見到他滿胳膊的青紫,聽他說起軍營裏那些個事兒,也不由得暗暗咋舌,這軍營著實不是個什麽好地方,也難怪這家夥會逃迴來了。

    於是乎眾人打著哈哈,笑鬧著將這事兒帶過去了。

    ——

    嚴青那時候還頗為可憐那家夥,萬萬沒想到,有一天,他也會輪到跟孔大公子一樣的地步。

    不,應該說,他比孔大公子還要更悲慘一些!

    他這位二叔……絕對是個說到做到的人啊!

    瞧這語氣,肯定是要把他扔進去,好好教訓教訓的。

    聽說大名鼎鼎的嚴大將軍的練兵

    手段,是極其恐怖的……

    外人甚至美其名曰“閻羅將軍”。

    ——

    嚴嘉明很清楚地知道,有嚴大將軍在,他就是再苦再累,也絕不可能像那位孔大公子一樣,半途灰溜溜地逃迴來的!

    今兒萬萬不該醉成這副鬼樣子,要不是醉的不省人事,也不會糊裏糊塗之下這樣欺負人,更不會被這個可怕的二叔抓了個正著。

    嚴嘉明叫苦不迭,心中懊悔不已,很是想討價還價一番。

    可一看到嚴青寒譚似的冷厲眸光,嚴嘉明就忍不住縮了縮脖子,默默把滿肚子的話咽了迴去。

    ——

    嚴青見他沒有出言反對,心中怒火倒是稍微平息了些,看來這家夥,至少還是有救的。

    他記得四年前帶兵出京的時候,這位大侄子還沒有這樣荒唐。

    這才短短幾年,居然就將紈絝子弟的那些不堪惡習學了個遍,同那些混跡花街柳巷的狐朋狗友在一處,整日遊手好閑的,也沒個正經事兒。

    大哥平日裏政事繁忙,大約也是疏於管教,這才叫他越發放肆了。聽說那位庶出的二少爺倒是頗為上進,比嚴嘉明這個嫡長子可出眾多了。

    這次將他扔進軍營好好磨練一番,但願能把這顆長歪了的苗子給正迴來。

    這位大侄子是大哥的嫡長子,可是要繼承威遠候爵位的。

    若是就這麽不管不顧的,將來整個侯府交到了他手裏,恐怕也隻有日漸破落的份兒。

    ——

    “好了,你現在跟我迴去,把明天要帶的東西收拾好。”

    嚴青將事情交代完,總算是鬆開了拎著他領口的手,語氣也緩和了些。

    “……是,二叔。”

    嚴嘉明憋屈的很,可又萬萬不敢反駁,很是不情不願地應了一聲。

    蒼天保佑啊,但願他能活著迴來……

    ——

    “啊,姑娘,你的手怎麽了?”

    玉書低低地驚唿聲傳過來,還帶著幾分忍不住的慌張。

    她方才扶著自家姑娘,就見齊楚楚臉色白的很是不正常,額上還不斷冒著細汗。

    就算大表少爺方才抓著自家姑娘力氣大了些,可現在大表少爺都被拍開了,不至於還這樣痛才對。

    可瞧自家姑娘的模樣,倒像是痛的越來越厲害了,連身子也

    越來越無力,全靠她扶著才能站穩。

    玉書一向心細,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番,就見自家姑娘的右手軟噠噠地垂在一邊,像是折了一樣,很是不正常的扭曲著。

    姑娘右邊的胳膊也控製不住地顫抖著,明顯就是出了什麽事兒。

    難不成是手被折壞了?

    玉書心中一慌,忍不住就問了出來。

    ——

    嚴青正帶著嚴嘉明要往外走,這會兒聽到玉書的驚唿聲,嚴嘉明不由得腳步一滯,轉過頭去。

    他隱約記起來,當時醉酒之下,好像是聽到了一聲“哢”的骨頭移位的聲響。

    男子力氣本就比女子大,何況方才是在酒醉之下,力氣愈發大了,糊糊塗塗地手中也沒個輕重。

    如今看來,極有可能傷著她的手腕了。

    雖然厭惡齊楚楚的故意欺瞞,但嚴嘉明並沒有想過要對她動手。

    他堂堂一個大男人,再怎麽憤怒,也不至於去欺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

    ——

    “怎麽了?”

    嚴嘉明往迴走了兩步,湊近兩人身邊,頗有些擔心地問了一句,便要低頭去瞧齊楚楚的傷勢。

    玉書卻是不滿地用手一擋,將他隔開了些,冷言冷語道,

    “不牢大少爺您關心。”

    語氣中明顯對他滿是憤怒之意。

    上一次在院子裏,就那樣欺負了重病的姑娘,姑娘忍著,還嚴禁她們任何人透露出去。

    可這位大少爺還嫌欺負的不夠,上次言語上就夠惡毒了,這次居然還更是粗暴地動起手來。

    ——

    被個小丫鬟這樣不尊重地迴話,放在往常,嚴嘉明早就氣地將人狠狠責罰一番了。

    可這次的事,確實是他有錯在先,也怪不得玉書護主心切,誰讓他把楚表妹給傷著了。

    嚴嘉明臉上有些掛不住,露出一個訕訕的表情來。

    他很是憂心,可玉書這會兒擋著,他也不好查看傷勢。

    ——

    玉書扶著齊楚楚就要趕緊迴院子,還得快些去找大夫。

    也不知道耽擱了好一會兒,姑娘的手會不會留下什麽後遺症。

    經過嚴青身邊的時候,玉書忽然聽得這位大將軍出聲道,

    “讓我看看吧。”

    玉書一怔,下意識地轉過頭去,就見大將軍英俊的眉頭緊鎖,目光有些凝重,正望著自家姑娘的手。

    方才要不是有大將軍幫忙,隻怕還不能將大少爺拉開,姑娘還不知怎麽被他欺負呢,玉書心中自然是十分感激的。

    可就算是感激,這男女授受不親的,怎麽好讓這位大將軍隨便拉著自家姑娘的手看,玉書一時猶豫不決,不免有些遲疑起來。

    ——

    “你再耽誤下去,半路上她就要疼暈過去了。”

    嚴青臉色冷峻,不慌不忙地添了一句。

    要不是這事是自家大侄子惹出來的,他才懶得去收拾這爛攤子。

    這小丫鬟也太多慮了些,他難道是什麽色中餓鬼不成麽?

    再說了,那丫頭,他更親密的事兒都做過了……

    唔……那事兒確實失禮了些,不提也罷。

    ——

    玉書一看自家姑娘,果真是已經痛的不行的模樣,那些男女授受不清的念頭也隻好先扔在一邊了。

    況且現在就算是迴了院子,要去找大夫也隻有男大夫,實際上也沒有什麽太大區別。

    她微微福了一禮,語帶感激,

    “那就麻煩大將軍了。”

    ——

    嚴青淡淡地朝她點了點頭,也不再多說,上前將齊楚楚那隻折了的手慢慢拿起來。

    他的力道其實很輕,齊楚楚卻還是倒抽了一口涼氣,額頭上也直冒冷汗。

    嚴青仔細端詳了一番,瑩瑩如玉的纖長手指搭在他掌心,卻很是無力地垂著,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腕關節有些不正常地彎折,細白的手腕明顯紅腫了一圈。

    “她這是脫臼了,不是什麽大問題,你扶穩她。”嚴青沉聲吩咐了一句。

    玉書聽到他的話,下意識使力緊緊扶住了自家姑娘,卻沒料到這位大將軍接下來的行動。

    ——

    玉書呆呆地站在旁邊,看著大將軍另一隻手握上姑娘的胳膊,兩手輕輕地一使力,掰東西似的將姑娘的手腕弄了一下。

    “啊!”

    齊楚楚猛地痛唿了一聲,險些從玉書懷中摔出去,水汪汪的杏眼中霎時落下幾滴晶瑩的淚珠,沾濕了細密的長睫。

    她從那一刹那劇烈地痛楚中迴過神來,緊緊咬著牙,蘊著盈盈水汽

    的眸子恨恨瞪了麵前的男人一眼。

    這位大將軍,出手之前就不能提個醒兒嗎!

    作者有話要說:摸小手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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